永远不要看高一个人 你刚做好单脚跳的预备动作,一个怜香惜玉的老男人就把拖鞋给你送来了。 你自我感觉良好地媚笑着,目送那男人远去,依依不舍。 你笑的真贱,比我都贱。如果垃圾桶够大,我想把你塞进去,再把我自己塞 进去。我们脏透了,甚至没有回收再利用的可能性。你要相信,连你最看不起的 捡垃圾的糟老头和烂小孩,他们也不会捡我们,捡擦完屁股的卫生纸和浸透经血 的卫生巾也不捡我们。 你的手已经伸向我手中的旧杂志,快,狠,准,转眼所有悲情故事化为碎纸 片缤纷落地。套红袖筒的大妈过来,你扔10块钱到那堆纸片上。和蔼到已经卑贱 的大妈,她竟然捡起钱,开票,给你票,找你5 块钱。 你接过来,细细将它们加工成条状,循规蹈矩地跑到不远处的那只垃圾桶, 轻巧地投放着,真像把温情脉脉的信件投入邮筒。你应该来当这个城市的清洁形 象大使,举止文明优雅。不过损害人民币是犯法的,你不要就给大妈当小费,何 至于这样呢? 你可是市人民代表的女儿,和人民币差不多珍贵,我要糟蹋你也得我市人民 投票表决。但凡长眼的人民皆会觉得你什么都不缺,就缺糟蹋。 这一点,群众的眼睛比雪亮,群众的心比致富齐。 大妈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关切和疼爱不可言传,她发来信号:这样的女人 千万不能碰。她对你绝望了,你不该让她老人家连教育你的想法都没有就放弃了 你,多循循善诱的老同志。大妈再次看我一眼,很担忧地离开。 你乖巧地轻盈地花蝴蝶一样飞来我身边,对着我作幸福状,也许我不幸了你 就有福了。你闹腾了整个星期天下午,丢尽了脸,出尽了丑,以后怎么让你接受 高等教育呢,重新改造还差不多。 你究竟还要闹腾多久,我究竟还能陪你闹腾多久? 威猛,高大,古惑,傲慢不羁,玉树临风,天资聪颖。这是你搜肠刮肚想出 的对我的赞美。还趁热打铁诉说了对我的仰慕之情,属于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那 种。 给我戴的帽子太高,你的目的太明显。我表现出那个年纪的男生少有的成熟 和冷静,虽然这是我第一次遭遇女生的追求,用追击更合适。 你错看了我。 那时候念初中,我们每天穿校服,吃一样的营养午餐和一天两次的点心。我 努力把自己清洗干净,修剪指甲。 外出活动要自备午饭,我妈会在我的饭盒里装大块的红烧肉,又红又亮煞是 好看。可我吃的时候,还是尽量找没有人的地方。我的生活很低贱。我吃到火腿 肠的时候,你家的狗早就腻烦了它。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吃肉,我喜欢。 我带你去民生巷口,试图打消你对我起的歪念头。 “那修自行车断了半截左腿的是我爸,给人补鞋和擦鞋的是我妈。我的两个 哥哥,大哥卖猪肉,二哥是卖盗版光碟的文学青年,两个嫂子一个赛一个尖刻。” “……” “补充说明,我有个好姐姐,她的工作是给男人洗头和按摩或者被男人按摩。 暂时没有男人肯娶她,她得挑人家剩下的,破烂里拣精华。” “……” “除了考试和打架,我基本一无是处。我的青春痘不长在脸上,全集中在后 背,所以看上去有点帅。你不相信,我可以脱了衣服给你看。” “……” “另外,我没有钱请你看电影,你有兴趣的话,等过几天陪我去抢劫一批小 学生。” “……” 14岁的你飞红了脸,跨上自行车就跑了。 你被我吓坏了,而我没有一丝夸张。永远不要看高一个人,永远不要看低一 个人,你得记住。还有,爱一个人是伤身体的,恨一个人也如此。 还有,你要遵守交通规则。 还有,你的脸红得引人遐思,让人心猿意马。 为什么你现在不再脸红?莫非你的功能在一样样地衰退着?不羞耻,不知足, 不宽容;不再感伤,不再流泪。或许你从来没有羞耻过,知足过,宽容过,你从 不需要感伤和流泪。 你的脸红根本是一个假象,否则就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在我身边,长久未说话。快到校门口,你从包里掏出皱巴巴两块校牌,扔 给我一块。门口分立两只黑色的大石狮子,左狮旁站着的是你的男朋友之一,他 威严的神色俨然化身为第三只石狮子。他已经等了你很久,面目和四肢都已经僵 硬了。 你笑笑,我们三个一起走进学校,他隔开我和你,给你拎包。 你欣赏男人的眼光越发让人佩服,他耐看得一塌糊涂,五官凑在一起怎么也 不肯分开,两个本该固守在小脸蛋左右的尖耳朵拼了命往前冲,眉毛眼睛鼻子嘴 巴就拼了命团抱在一起,打算一致抵抗耳朵的侵犯。 很耐看,你这样形容他。 是啊,需要很有耐心的看,才看得清他的五官。最好用你素来有力量的手去 掰开它们,好研究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微型零部件。 也许他是真的对你好。长得花朵一样的美男子你也拥有着,可是他们未必能 对你好。回过去几年,你也算风华正茂,却去残害那些花朵,一双摧花手掐死多 少鲜嫩。到了头,你落下不好的名声,而你身后园丁般呵护那些花朵的漂亮女子 成堆成堆,她们要淹没你简直轻而易举。 你如今靠声名狼藉来博取别人的尊重已经是可笑,波涛汹涌的吐沫海里你奋 力去游,遇到肯救你上岸的他已然幸运。至少他是在真心对你。 这么多年,我未曾来拖你后腿。有天你修成正果,众望所归地当了婊子,这 笔帐,我们怎么来算?三七分?你三我七?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