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原谅我们 柳斋,每次你一对别人好我就浑身发抖,你肯定又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刚叫 人轮奸了落林不久,就敢上去拉人家手,弄得情同姐妹啦? 施仁政拿出一个信封,塞到落林手里,他说:“一点补偿,千万原谅我们, 落林。” 落林收下了,朝他笑。 好一副冰释前嫌的感人场面。要是世界上的受害者和害人者都能这样互相宽 容,警察和法官非得失业不可。 你看着我,不说话,眼神闪闪烁烁,笑容诡异。你建议吃完饭大家去看电影, 我推说有事,死也不去。你表示我要不去你们都不去,说大家一起陪落林散散心 也是好的。 落林几乎热泪滚滚,一定要和你玉结金兰。我不想再扫你们的兴,也想看看 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招。 电影院里。你坐在我和施仁政中间,落林坐在施仁政旁边。开场不到五分钟, 你就要我陪你去上厕所。你在黑暗里眨着眼,要我明白你的用意。 我们逃离了电影院,你一直笑个不停。你说:“呵呵,撮合一对狗男女还真 他妈不容易!” 我也笑了起来,心里竟是很久没有的痛快感。我想起了什么,我问:“那狗 男人不是你男朋友吗?” 你反问我:“那狗女人你还说过她心地善良呢,你真对她有好感?” 我们潜伏在电影院附近,散场时看到施仁政和落林相拥着走出来,浓情而甜 蜜。我们一路跟踪他们,直到他们走进了一家旅店。 如释重负的我们咆哮而行,指天骂地,尽力地模仿着失恋的伤心男女。跑过 一座大桥,你扶着栏杆把半个身子探出去,大叫着:“我失恋啊,痛苦啊!你推 我一把,帮帮忙啊,大哥!” 我被你逗得捧腹大笑,伸手去推你。你一个反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抓住我的 手,把身体贴到我怀里。你的腰肢抵在栏杆上,一只手抓住我的左臂不放松,一 只手抓我的右臂去搂你的肩膀。我用力地挣脱你,和你保持应该有的距离。 你低声问我:“小卒,我们不要绝交好不好?” 我一时无法回答。透过苍茫的夜色,我看到你委屈的神情,你的泪水一颗颗 落下来。 我缓缓抬起手往你脸颊移动,但终究垂了下来。我说:“不要哭了,我们还 是朋友。” 你说:“小卒,我有点冷,你搂着我,好吗?” 我摇头。 你说:“就搂一下,10秒钟,就10秒钟!” 我轻轻搂住你,你满足地伸展双手来缠住我的腰。我们一起数着:“10,9 , 8 ,7 ,6 ,……” 数完了,你始终没松开我,你说:“刚才是练习,不算的,现在才正式开始 呢!来,一起数!” 我推开你,我说:“记住,柳斋,我们是朋友。” 你捂着脸,泪水从你的指间溢出来。我俯身看着黑雾升腾的江水,忽然有一 种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愁伥。那年,你16岁,我17岁。 你一直折磨着我身边的人,我前世应该是欠了你太多。你让她们流的血,你 今天流的血,一点点在我面前泼洒着。我的噩梦里全是血,淹没我,吞食我,扼 杀我。 半夜被这噩梦惊醒后,一身冷汗的我起床上了次厕所。瓷砖太滑,摔得我 “哇哇”乱叫。回到床上,便听到了上铺那兄弟清晰地说着:“报应!” 我问他:“今天你手淫了吗?” 他把牙齿咬得很响,却没有下床来和我再打一场,我倒是很想找个人来解气。 我躺上了床,但是怎么也无法入睡,开始东想西想,脑子发涨,眼前是血的 颜色,大片大片的鲜红压迫着我的神经。 甚至,我居然有点想家了。我的家, 破砖烂瓦堆砌的家,里面住着一堆最卑 微的人,他们居然是我的亲人。我如同一个恋家的小女生一样,独自在这黑夜里 哀伤到难以自持。 没想到的是,你的报应来的那么快。你未来得及离开柳城就先离开了人世, 于你来说,只要是离开,去哪里你都能幸福。 你死于2002年7 月,天气炎热。你的尸体不完整,裂碎成了肉块,东零西落。 在你之前那几个跳楼成功的都是爬上一座烂尾楼,然后展翅高飞,砰然落地。弄 得烂尾楼也有了用处。你偏要去市中心的一座办公楼,你的鞋跟铛铛,和offie 小姐一样去挤电梯。人太多,你等了很久才挤上一班。在电梯里,有个男人摸了 你屁股,你对他笑笑,把他的手握住,问他贵姓。他汗如雨下。后来他在围观的 人群里出现,看到你破碎的尸体,你的脑袋歪斜一边,七孔流血,眼睛没有闭上, 直视人群。他挠着那只摸过你屁股的手顿时奇痒难当。 我们曾经讨论过死,总结过很多死法。你说要么就死在床上,和男人做爱, 一直做到死。我怕你累死了一打男人,你倒还活着。你说死相总不要太难看吧, 自杀吃安眠药是首选。你还说死了不能仓促地火葬或者土葬,怕没有死透,反被 烧死和憋死。没想到,你是死无全尸的。还要麻烦殡仪馆的美容师拼接起你的身 体,擦干你的血迹。你不用担心你死不透,很少听到从15楼坠下来,还留有一口 气的幸运儿。除非你是蜘蛛女侠! 那天,很热。我接到预料中的录取通知书,北方的一所大学,只比北大差一 点,少了个未名湖。惊动了整条巷子的人,要来给我庆祝。然后班长打来电话祝 贺了我几句,仓促地挂了。好半天后他又打来电话:“凑点钱,凑点钱买个花圈。” 我说:“怎么,谁死得那么不凑巧,我口袋干净着呢。” 他哽咽着说:“是柳斋。自杀,跳楼。”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