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青春爱人 终于。我用了“终于”两个字。终于写完它了。 有位朋友说,这是吓人的小说。至少他不肯相信这出自我的笔下,他以为我 就应该是写情色男女的。我写情色男女时他便足够的惊讶,突然写起青春的残酷 来,他更加无法接受。他说我是那种表情柔和的女子,这文字和长相他组装不起 来。 一个女人说,她看这小说看得要吐,要恶心,因为过于阴暗,没有温暖。 还有人说,离子,你找个坟墓,迅速把自己给埋了吧。 不够温暖的东西我也不喜欢。尝试过写温暖的文字,结局美满,皆大欢喜。 而我无从下手,我对幸福把握得不好。 有很多人来不及说再见就远去了,漫漫的长路,好象留下我独自行走。因为 孤独,开始喜欢自己和自己对话。当只剩下夜的黑时,寂寞精密地布置在我周围。 总觉得我要为自己找一个出口,可是一切徒劳。看着水杯里漂浮的茶叶没有头绪 的进行生命最后的舞蹈,我会轻轻的叹一口气。 许多年过去了,许多人和事改变了。 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开始麻木。 其实我对所有的离别真的都已经麻木,我开始喜欢独自离开,或者我能够接 受任何人从我的生命里抽离出来。我的幽怨没有底限,变成对生活的坦然。放纵 思绪,我用文字表达,毫无保留。 故事里的少女选择了跳楼自杀,少年说:“你死得好!”这样四个字足以把 他的感情集中起来。若人世间没有了希望,他甚至觉得死会是她唯一的解脱,他 尊重她的决定。他给不了她爱,他从不怀有“爱”。爱对他来说,相当奢侈。 爱本就是奢侈的。年少的爱则是注定要遗失的。 那个时候,我们吃三块钱一份的快餐都要笑出声音。在拥挤的快餐店里,他 越过形形色色的人,捧着两碗白米饭走过来。饭的质量很差,数量很足。米汤倒 也浓稠,饭后饱饱喝上一大碗。听到他打的饱嗝,我有满足感。 我们很穷,一对穷学生。无法自主和独立,说的就是金钱。没有足够的钱买 想要的东西,所以发誓努力念书,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孩子,得到一生的衣 食无忧。 没有什么比这更伟大的志向,觉得我们自己已经够伟大。爱情伟大,爱情里 的他和我都不寻常。 他给我买一块钱一杯的瘦肉丸,还有五毛钱一串的烧烤,一个玳瑁发夹还有 一件红色的小棉袄。我许诺要为他织一条围巾,为他绣一个枕套,这样的诺言我 却没能给他兑现。 但我确信我们是快乐的,忧伤也是做做样子。少年不识愁滋味,我们哪里会 读得懂真正的疼痛? 和他分开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在想,我把幸福都挥霍在了他的身上,剩下 的日子也许只有不幸了。做事情不去计较后果的人,到了最后,是作茧自缚的哀 伤。 年少的相爱,它不被拥戴。很滑稽的是,我成年后看到各种对中学生早恋的 调查,也会在网络上投票,要么支持,要么反对,我居然选的是反对。他们拍到 街头接吻的初中生,写实一位早孕的高中女生,如此种种,反复说明着早恋的危 害性。我认同,我说,我顶!顶得头破血流我也要去反对。 不要认为我是个封建古板的女人,不,绝对不是,我年少的时候,也是轻狂, 也是傲慢。也有爱,也有恨,也很美丽。便是我的父亲,那个白了双鬓的和蔼老 头子,他年少的时候也是唇红齿白,意气风发。去校长室砸学校的公章,骂所有 的老师臭老九,博得无数女孩的崇拜。 谁没有年少过?年少的时候我们手上都有张信用卡,能让我们无限度地透支 幸福。到了以后,所有的帐单都来了,你才会发现你的时间和感情花在了某个人 身上,而那样的时间和感情是一生中最充沛的。那个人走了,你独自拿着帐单, 零落而感伤。 我们长大着,摔倒,碰撞,把所有傲慢不羁都丢弃,在人群里混迹,进而平 庸。上班,工作,挣钱,买房,买车,结婚,生子——谁还能去怀念那段年少的 感情呢? 青春爱人来地匆忙,去地也匆忙。在时光的交错和人事的变迁里摇曳着,终 于要如一片晚秋的落叶坠地化泥。 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正逢北京的夏天。一场暴雨刚刚结束,天气有点凉, 那种湿润的感觉让我神清气爽。 我曾经深陷在我自己构造的故事里,无法自拔。故事是用小卒的口吻来写的, 是他为柳斋写的一篇祭文,但这祭文我打算用来祭奠我逝去已久的青春。我害怕 我终有天要遗忘我的过去,它也许不够美好,痛苦多于快乐,可我要记得它。 我们这代人,被他们叫作“80后”,说我们是叛逆而不自知的一代,无病呻 吟的一代。我们所有的疼痛被他们当成一个笑话,他们说我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们要物质,要精神,要快乐,要幸福。而世界所能给予我们的,我们总感到太 少太少。自卑,自负,自悯自怜,在旧伤口和新伤口频繁交替的成长里,我们挥 霍年华。 我们也许出生在很贫穷的家庭里,在与别人交往的时候小心地隐瞒着身份, 怕别人看清自己。我们也许出生在很富足的家庭里,要炫耀和张扬,要处处高人 一等。在这个年代,贫穷是令人深恶痛绝的字眼,富贵则人人艳羡。我们身在这 样物质当道的世界里,难道是我们的错吗? 没有错,80后的孩子们没有错。我们中的很多人已经长大,能勇敢而自主地 去面对这个残酷的时代了。 这个故事,写给比我们年长的人来看,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疼痛也足够分量; 这个故事写给比我们年幼的人来看,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疼痛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这个故事写给我们自己来看,让我们看看我们的疼痛足以用来抵挡一切的苦难。 这个故事写给我的青春爱人来看。我要你知道,我没有忘记你。这一篇文字, 是对我们青春的祭奠。 (全文完)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