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第六章一朝看尽盛京花(9) “杀死葛仲逊很难,但这个对我有劲。”我眯眼望他,他不笑的眼眸在幽暗 中神秘莫测。 过了良久,他才低着声问:“他死以后,你怎么办?” 我的下巴抵在他胸口,目光却垂了下去,一对清晰标致的锁骨映我眼底。他 问的问题我从来没想过,以前是没的想,杀死一国国师不可能活着逃离,后来是 没去想,我始终不清楚西日昌的心思,更不敢信赖他。可现在他将我扣在怀中, 他暗示我他会帮我。 “我没你想得那么远,我不知道。”我讷讷。 他将我的头侧压在他胸膛,双手搂住我道:“聪明的时候聪明之极,糊涂的 时候就是个死心眼。你既然看得出丽苡是奸细,为何看不透世上所有的女人都要 寻个归宿。我的母后说,女人哪,就是藤,男人是她们缠绕的树。有些女人很强, 但一样会伪装成藤的模样,让树为她阻挡风雨。” 我嘴角无声浮起冷笑。我低伏着,但我的心思依然被他捕捉。他根本不用看 我的表情,就把我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可在你心底,我这棵大树和世上所有的树并无区别。”他悠悠道,“你总 以为自己所受的苦比世人都深都重,你也习惯了不接受也不付出。这样的你,给 你天一诀看一生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猛地抬头,却立即被他压制。 “一个真谛,奸,首先学的是仁义。同样的,仇恨,也要会爱。阴阳相合, 黑白相衬,世上全是坏人哪来的好人?爱憎分明,美丑泾渭。恨的时候就势不可 挡铲除面前所有敌对,爱的时候就要敞开胸怀纵情投入,这才是你的快意人生, 我未来的武圣大人!”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揪起一重褶子,揪起我的心。 他缓缓握住我的双手,松开我的十指,交错穿扣。 “吻我。”他道。 我们彼此对视,十指交缠,身体相依,亲密无间却并不恩爱,如胶似漆却各 怀鬼胎。上天总在迫我低头,天它是黑的,它强我接受的男人也是黑的。不过这 无所谓了,我早就白不了。 我以柔软的胸,摩过他的胸膛,移上前去,在他薄而完美的唇上轻轻一啄。 这一啄很轻,一触即离,这一啄极重,几乎耗尽了我所有心力。我终于领会到他 所说的部分东西,举重若轻莫过于此。仇恨是要深埋于心底的,流露出表面就会 被轻易击溃。 我的长发拂过他的面颊,他不动声色地望我,时间仿佛这一刻停止。我越望 他越觉得根本看不清他,渐渐地我感到被他扣握的双手再支撑不住身体,视线越 来越模糊,虚汗骤生,我蹙眉慢慢伏回他的身躯。他微微摇头,松开我的手,重 将我搂抱。 “上边下面,你都不行啊!” 我身子一颤,奸人总归是奸人,他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苟合之事。 “睡吧……睡吧……”他轻柔地拍我的后背,回复温柔体恤的模样。而就我 对他的认识,估计他放过我,只因怕我呕吐到他身上。我充满恶意地入睡了,一 个御女无数的君王有一日也会把一个女子做到呕吐为止。 边境事了,西日昌轻装简从地带我回了盛京。一路上我的伤病有了起色,但 他依然没有碰我,只是白天黑夜地黏着。晚上也罢,白日间我戴着金光闪闪的面 具,一身宽大的服饰,任谁见着一个俊美的男人搂着个难分男女的面具人,都会 多看几眼。好在绝大多数时间我偎在马车里,确切地说是依偎在他身旁。 西日昌有批不完的文书,他的字依然丑陋。有一日他抓着我的手,写了个知 字,两日后那份文书就又发回他手中,最下面多了一行字:臣愚昧,不识此字。 西日昌将文书丢给我看,笑道:“这人就是表妹夫。” 我看了文书封头的名姓,万国维,不禁脱口道:“好名字!” 西日昌道:“此人貌极丑,为人风趣,有胆有识。初见他者,都鄙夷他貌, 但只要他开口说上几句话,美女立抛媚眼,男人即引为知己。” 我莫名想起西日明,但听西日昌悠悠道:“风趣与说笑的界限,万国维把握 得不错。此子是个人才,不辱董家的门第。” 放下文书,他从我背后搂抱住我,问:“马上就要回去了,有没有兴致看看 自己的葬礼?” 我想说没兴致,但他怂恿着道:“婚礼当初我办得太简,葬礼我会隆重操办 的。人生红白大事,你当初没好好体味红的,现在就该细细感受白的。” 我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低低问:“以什么身份?还躺棺材里吗?” 西日昌不答,却一手掀起车帘,对着来时的路道:“那边是西面。” “嗯,西面。” “我们西日家族以前不姓西日,而姓西门。” “哦。”我就琢磨百家姓里没西日这个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