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欧戈从石油基地办事处顺利地取到了他要带回学校的另外两份试验样品,加上 前面已经寄走的三份样品,这次来甘露川取实验样品的任务就算基本完成了,剩下 的工作就把它们带回学校去,由整个课题小组做实验并写出分析报告。这是欧戈他 们毕业实习小组的论文课题。对欧戈来说,此次来甘露川的公差任务就算完成了。 在回旅店的路上,欧戈在盘算是明天离开甘露川,还是再往后推上两日。之所以对 行程有些游移不定,还是因为露儿。 周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欧戈大长见识。尤其是周老爸亲孙子席良的失而复得, 让欧戈感受到了人生的戏剧性。而自己进了周家的院子结识了露儿,让他知道了什 么叫缘分。一个人认识另外一个人并不难,可是一个人要是碰上一个让自己见一面 就能铭心刻骨继而魂随魄追的人,那就只能是天缘了。一个人一生中有过这样的经 历,是一种大幸;但若有了这样的经历却没有抓住这种天缘,那就无异于为自己留 了一个终生相随的苦源。欧戈现在就浸泡在这种苦涩中。自打从基地回来后,欧戈 知道了露儿的心里装的是席良,这让欧戈领略了一生第一次大的失势。席良的成熟 和优秀也让欧戈感到了同类竞争时相克相犯的那种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尽管彼此什 么也不说,但是却能相互洞察对方心理上的枝枝末末。几天来,对欧戈说像是过了 几年。这种度日如年,不是指活得艰涩,而是指心智成熟的速度等同于几年。 昨天席良身世之谜的破解,让欧戈突然感到自己在爱情路上的机会大增。席良 和齐伟都是露儿的表哥,这让欧戈知道了什么叫天助我也。他在想,应该调整一下 返程的时间,现在寒假在即,做实验的时间完全可以调整到假期去做,自己应该在 甘露川再留两天,既然天赐良机,自己就应该“守得云开雾散时”。 思绪一理清楚,欧戈感到了一阵轻松。路上的行人都如同他一样,在寒风中急 匆匆的赶路。欧戈也加快了自己的步子。 “滴……滴……滴”是传呼机响了。他从腰间拿下一看,传呼机的汉显是几大 排字,欧戈想这是谁给我发了这么长的一个传呼?他赶快边点去边读,“我已于今 天上午乘车前去甘露川望你务必在甘露川等我 父亲”。看到这条传呼,欧戈大吃 一惊,父亲为什么要来甘露川?是因为公差?可是要是出公差的话,他为什么要让 自己在这里等他?欧戈满腹疑问地回到了周家大院。 十二点刚过,齐伟和谭菲菲也从三海塘乡回到了县城。谭菲荣的手中提善一个 一尺见方的小箱子。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十份长寿人家族的血清。 回到家后,齐伟才发现家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爷爷在医院,露儿在 炕上躺着。他和席良从几天前的素昧平生一下子变成了姑舅表亲。这让齐伟得有个 适应的过程。但是从内心讲,齐伟是非常高兴的。舅舅的儿子突然出现了,而且是 一个从来不知道的儿子,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天书。齐伟听完母亲的叙述后,就想 马上去医院。谭菲菲说她也一起去看爷爷。 “齐伟,你们先去吧。爷虽然受了点伤,但是找到了亲孙子,爷还是很高兴的, 估计在医院里也住不长时间。昨天爷受伤后,我们就给你大姨也打了电话。你大姨 等一会也就到了。她来了后也让她直接去医院。”母亲说。 谭菲菲听到席良的身世,也连说:“真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就是给一个最会 编故事的人,也不能编出这么曲折的情节来。” 席良在遥远的西部竟然找到了亲生祖父,这使谭菲菲大吃一惊,天下居然有这 么巧合的事情!失去二十五年的亲人居然能在同一个时空中巧妙的会合,这应该算 是天作之美吧。吃惊之后,谭菲菲自然是大喜了。露儿是席良的亲表妹,他们有着 同一源的血缘,他们之间可以有化不开的亲情,但是却不能有一丝的爱情。 谭菲菲刚才见到了露儿,才一天多未见,露儿就憔悴得与昨日形同两人。谭菲 菲此时也才知道就在这几日中,露儿对席良产生了多么深的感情。只是可惜呀,她 们之间没有缘分。谭菲菲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席良应该是我的,他应该是我的,露 儿没有夺走他,这也应该是天意吧! 中午,周老爸的气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看到齐伟和谭菲菲来看他,他躺在床 上一直都笑呵呵的。只是半天了没有见到露儿,他心里难免有些挂扯。 “我不大要紧,你现在叫老天爷收我,他还不要呢。我都这么一把老骨头了, 他还要我做什么?”高兴了一会儿,周老爸又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来了,我怎么 就是见不着我的露儿?” “周爷爷,我们刚才都看到露儿了。她也没有多大关系,在家里休息一两天, 她就会好的。”谭菲菲也知道露儿是为席良而躺倒的,但是她觉得这只是一时的情 绪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伤”就会自然而然自己治愈的。 “哎,你们不知道,露儿是我从小抱大的。她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是 一个烈性子丫头。她的性情我知道。”从周老爸的叹气上听,周老爸对露儿的忧虑 是很深的。 齐伟听了爷的话,心里的忧虑也加重了。他原本打算这次回来后,要与小姨做 一次交谈,要向小姨表明自己对露儿的心意。 他也要对小姨说出他那天晚上夜半在窗户前听到的小姨与小姨夫的夜话。尽管 自己没有任何证据说明露儿是不是小姨亲生的,但是那天晚上无意间听到的话却让 齐伟产生了美好的联想。他丝毫都不想放过这个求证的机会。齐伟也知道自己这样 做显得很冒失很不得体,搞不好还要冒犯小姨一家人,但是他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这是他获得露儿爱情的最后一个机会。他想,即使自己做得很冒风险,但是他 也要通过这个行动,让露儿明白自己的心迹。但是他今天看到了露儿为席良而哭泣 而病倒,齐伟的内心也既惊又痛。看到露儿苍白而没有一丝笑意的脸,齐伟也很难 受。他原以为这种为情而失血的花容只在小说里才有,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让自己倾 心已久的露儿居然就是这样一个痴情的女子。 只是现在露儿的情无所托,自己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让露儿从她自己营造的 情感沼泽中走出来。 病房外突然有些嘈杂声,好像是有一辆汽车开进了医院楼门。齐伟想,按照医 院的规定,机动车辆是不能进入病房区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只听到有几个人脚步声近了。“爸——”一个女人的声音和一个女人同时进了 病房。这是一位雍容的中年女人,体相富态,面相端庄,看上去就是一个见过世面 的人。 进来的人是周老爸的大女儿霜智。 “爸一一你的伤好些了吗?”快步走到周老爸床边的霜智望老父亲,都有些忍 不住地想流泪。她是昨天晚上接到父亲受伤电话的。今天一早就从地区行署坐辆卧 车急着赶往甘露川来。快到县城时,她接到雪智的电话,让她直接去医院看父亲, 并在电话且对她说了席良的身世。 她看到父亲的伤已无大碍,就转过头寻找其他的人,她看到了除了齐伟和一个 她不认识的姑娘外再没有其他的人。 “那个叫席良的小伙子呢,他在哪儿?”霜智急于想见到席良,看一眼这个被 自己的妹妹讲得简直就活脱脱是弟弟再生的人。 “阿姨、您是露儿的大姨妈吧?”聪明的谭菲菲已经知道这是谁了,虽然她看 齐伟还没有来得及称呼这个人,但是她敢断定数人就是周爷爷在地区做副处长的大 女儿,“这么说,您也就是席良的大姑妈了?” 霜智看到眼前的这位姑娘得体大方,气质不俗,而且看上去和周家的人也很熟 悉。 “大姨,这是谭菲菲,南方大学四年级的学生,是与席良一起来甘露川做卤虫 课题的人。”齐伟忙着给霜智介绍。 “阿姨,您好。席良现在在西海子乡,我因为身体有些不留服,在家里休息了 一天。周爷爷不让席良留下来照顾他,让席良今天一定要去西海子乡。周爷爷怕耽 误席良的工作。”谭菲菲的话让霜智听上去很舒服。她发现她很欣赏眼前这个聪慧 而知深知浅的姑娘。 “你们在西海子乡的卤虫样品取得怎么样?工作快进行完了吗?”霜智对着谭 菲菲微笑着说。 “我今天早晨与席良通了手机,他说到明天上午再去一趟,就能完成全部的取 样品任务。这次要不是那个‘卤魁公司’在中间添乱,我们的任务提前两天就可以 完成了。周爷爷也不会因为帮我们去叫哈萨克牧民而受了这么重的伤。说来说去都 怪我们不好。”谭菲菲说着说着就是一脸沉痛的样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来这里做资源调查,是为我们甘露川的人做大事做好 事呢。只是你们还大年轻没有工作经验,如果把这件事情给我们地区的有关部门讲 一下,哪至于会发生让几个地痞流氓就把你们给难住的事情呢?什么‘卤魁公司’, 其实就是一些乌合之众。有时候在天高皇帝远的时候,他们也能兴风作浪呢。不过 有了这件事情也不错啊,有时坏事是可以变好事的嘛!要不是这件事情,我们怎么 能知道席良的身世,你周爷爷怎么能找到亲孙子,我们周家怎么能知道我们还有一 条根就在世上?”霜智说着又转向周老爸,“爸——还是你说得对,苦到尽头就是 甜啊。” “霜智,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你要是见到席良你也会高兴的。 这两个娃娃从大老远的地方来做点事,真是不容易啊,我就看着他们吃了不少 苦,眼下总算任务快完成了。你刚才说‘卤魁公司’的事情你们能解决?“周老爸 有些不相信,在他听来那么有背景的一伙子人,自己的女儿就能管住?”西海子乡 还为这件事给地区的一个领导打了报告,不知道在报告上把字批上了没有? 不过批不批上都没有关系了,我们自己已经把事情摆平了。“ “这么点事情还有啥难的,露儿大姨夫就是管这方面工作的,要不我说席良和 谭菲菲他们一来没有找一找我们,才让事情有些复杂。为这么点事情还批啥条子? 我今天就给甘露川主管副县长打电话,让他查查是个啥破烂公司在捣乱。”周霜智 说得一点都不假,这么点小事让她来协调,就是小菜一碟。 谭菲菲当然看出了这个大姨妈不一般。她对霜智说:“大姨妈真不愧是父母官。 要知道家里有这么硬的关系,我们当时何苦显得那么走投无路呢?大姨妈,”谭菲 菲对着霜智甜甜地叫了一声,“以后在甘露川再有什么事,我们就都不怕了。” 霜智高兴地拍了拍谭菲菲的肩膀。 “爸——这次来看你,因为走得急,我给你备下的其它年货还都没有拿。年货 到了年跟前我就给你带过来。今天走得慌慌张张,就从家里给你拿了两瓶说是存了 五十年的真正东北的人参酒,算是孝敬你的,等你从医院回到家里,你和你的孙子 好好地喝上两口。”周霜智家里有一个小房子是专门放礼品的地方,这些礼品有的 是做副专员的丈夫收的,有的是自己收的,大大小小、瓶状各异的洋酒、地产酒; 各种土特产;各种时尚的礼品都有。他们自己对礼品吃喝用的很少,有一半都是转 手又送了人,有小部分就送给家里的亲戚朋友。今天早上快出门的时候,周霜智对 丈夫郭益来说:“我今天要回甘露川去看看我爸,昨天露儿打来电话,说我爸摔伤 了。” “伤得咋样?”郭益来问。 “今天早上来电话说,人在医院已经醒了。我回去看两天再回来。” “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今天上午要去乌鲁木齐开个会,两天就回来。” “不是半个月前才去开的会,怎么今天又去开会。”听口气霜智对丈夫到乌鲁 木齐去开会感到很反感。 “上一次开的会和这一次开的会,两个会的内容不一样,也不是一个部门召开 的。” “这么多的会别人不能去开一次吗?” “自己主管的工作怎么能让别人去开会,你也真能想得出来。” “那你到乌鲁木齐再给我买一瓶上一次带的眼霜回来。” “你的一瓶眼霜就是二十公斤清油的钱,抹来擦去我看也没有啥作用么,还买 它干啥?” “你是舍不得钱还是不想买?只怕是给别人花一百公斤的清油钱你也不心疼。” 霜智本来听到父亲已经醒了的电话,心情还是很好的,但是现在被郭益来要去乌鲁 木齐的事情搞得心情一下暗了下来,“你去开会吧,自己好自为之就是了。最近有 没有啥好东西,我想回去时给我爸带一点。准备的年货过一两天才能到。”霜智看 时间已到说好的出发时间了,要的卧车已经到了楼下。 “昨天有人拿来两瓶说是已经泡了五十年的人参酒,你把它带回去吧。让你爸 尝尝。” “放在哪里?” “就在礼品房里,是一个全身用红绸子紧裹的盒子。” 现在霜智从自己的大旅行箱子里把人参酒盒往外掏。 “爸——你看,你这次受了伤,但是却找到了亲孙子,这是我和益来送给你的 人参酒,算是给你压惊,也算是给你祝贺!” 霜智把一个耀眼夺目的红色礼品盒端在了周老爸的面前。 齐伟把躺着的周老爸扶着坐了起来。 “好漂亮的礼品盒!”谭菲菲把盒子接过来送到了周老爸的眼前。 周老爸盯着看了两分钟,两眼一合没有说话。 “打开看看吧,我们都还没有见过五十年的人参酒呢,好不好?周爷爷。”谭 菲菲欢快地叫着。 周老爸依旧没有说一句话,朝着谭菲菲摆了摆手,又拨开齐伟扶他的手,就躺 下不说话了。他已经清楚地认了出来,这个礼品盒正是前几天小于干事从周家拿走 的那装有两瓶人参酒的盒子。 露智和雪智在隔壁大屋里忙着做午饭。露儿一个人躺在炕上。流了一天的泪, 她的眼眶是红肿的,两片嘴唇干裂得起一层白皮。晾在炕沿上的一杯开水已经凉了 下来,旁边放的两个苹果也没有动。 “露儿。”欧戈进来了。 “露儿,给你换杯热开水吧。要不要吃苹果,我来给你削。” 欧戈抓起了一个苹果。 “欧戈,我不想吃。”露儿说的这几个字是一个一个微微地从嘴里吐出来的。 “露儿,你都大半天没有进一口东西了。周爷爷在医院里最牵挂的人就是你。 你要让他出院后看到你是这个样子,你让他怎么养自己的伤?” 露儿无声地又流出了一串泪水。 “你在我们的心目中是多么刚强多么有热情的一个女孩子啊,我真的没有设想 过有什么困难能够把你压倒。” “欧戈,你不能体会这种心情。” “露儿,我怎么不能体会这种心情?只是我觉得事情已经如此,你还是这样的 状态,叫人还是很难理解的。” “欧戈,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和他在一起,这种心情你怎么把它能消除掉?” “我相信你说的这种心情很难消除,但是你应该更有些理性对不对?”欧戈在 心里直说露儿你怎么能知道我现在的心情? “怎么有理性?怎么才算有理性?欧戈,如果我是你的亲妹妹,你也这样不心 疼我吗?” “露儿,难道你真的不了解我的心情吗?”欧戈这才知道有时要表达自己的真 情实感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露儿又沉默了,欧戈在一旁想着等露儿的伤感稍微弱一些的时候,自己一定要 开口向她大胆地表白。 “露智,露儿已经躺了都大半天了,没有想到她是一个这么痴情的人!她这一 点像了我们家谁了?我看我们几个都不是这样啊。”露智在炒菜,雪智在给父亲熬 稀饭时对着露智唠叨着。 “你说这事情怎么办好啊?你看我的露儿才半天的功夫都成啥样子了。”露智 说着也有些伤心起来。 “这还能怎么办?席良确实是个好小伙子,可这不成了我们的侄儿了吗?这是 多好的事情。露智,你要多劝劝露儿,赶快收收自己的心。对象没有当成,总成了 自己的哥哥嘛。这不是也挺好的吗?” 露智说出了自己今天早上和露儿的对话。她隐约地觉得露儿可能会做出些啥事 来,她真的担心。她不能把握这件事情可能会出现的后果,愁得几个小时就添了几 条皱纹。 “在这一点上,你就得学我。我早就知道我的齐伟是喜欢露儿的。但是我几年 前就一直告诉他,露儿是你的妹妹,你们只能是兄妹,再不可能是其他。把话说明 白了,这么大的孩子总不能一点事情也不懂吧?” “我今天早上,把因因果果的事情都给她说了,可是她说我不能逼她,我要逼 她,她就又可能管不住自己了。雪智,你说你还有啥办法?” “这还能有啥办法?除非露儿不是你的亲生骨肉。”雪智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 不可能的假设。 露智低着头在盛莱,半天没有吭气。 “哎,我这话你可不要当真,”雪智还以为露智生气了。 “如果这事是真的呢?”露智问。 “我说露智,你总没有急糊涂吧?” 露智停下了手里的活,把雪智拉到炕前坐下后,边抹眼泪边伤心地说:“事情 到了如今,我是一点招数都没有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实话都说了,让你们大家 来帮着看应该怎么办。今天早上我和李然也都说了,李然也同意我把实话说出来。 他说如果不说实话,以后露儿万一知道了实情,她会埋怨我们一辈子的,我们这一 辈子也是不能安宁的。” “你们难道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雪智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前几天 在门口听到过一次李然和露智的说话,那次露智好像就是为什么事情在哭。 “我现在是不说也不行了,露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就对不住孩子了。” 露智给雪智讲了当时抱养露儿的全过程。在露智看来,这件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一样。“我们一直都认为那个男人是下放到大泉乡的右派。会不会那些年平反后离 开了甘露川。那个女人也不知怎么样了,她毕竟是露儿的亲妈。她当时把露儿托给 我时的眼神,我一直都忘不掉。这件事情要不是露儿现在的状况,我是说什么也不 会讲的。”露智还在伤心地流泪。 “这都是命,你就认了吧。”露智说出了露儿的真实身份,着实让雪智吓了一 跳。这就一天功夫,先是席良后是露儿,这简直就和演戏一样,让人难以一下子接 受。“你还是说了的好。就像你自己说的,说了实话,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将来不 要落埋怨。 露智,你说爸听了这个消息能不能受得了?刚刚得了一个孙子,一转眼就要丢 掉一个孙女。哎——真是天理无常有得有失啊!“ “爸也不会有啥,我只是说出了露儿不是我亲生的,但她还是我的女儿,这个 谁也抢不走。我说出来也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我的露儿。” “露儿既然不是你亲生的,那就一定要把露儿给我的齐伟。” 雪智这个时候有了一种无名的兴奋。 “你就再不要帮倒忙了。你也看见了,露儿为了席良都成了什么样子。” “那是在我的齐伟不知道真实情况下的结果。现在可不一样了。再说席良不是 还有谭菲菲吗?我给你说,谭菲菲也是一个不得了的丫头。” 午饭前,谭菲菲昨天下午发出去的电子邮件有了回音。那家公司对谭菲菲能取 到两个长寿家庭的血清非常满意,希望能尽快把血液样品送出来。那家公司知道谭 菲菲现在在新疆,他们给谭菲菲提供的方式是,务必在三天内把样品送到香港的一 家公司。 提供的具体完成方法是,谭菲菲要赶在明天下午把样品送到南航从乌鲁木齐到 广州飞机上的一名乘客手中,然后由他来负责带到香港后再转交公司。事情全部做 完后,除了前次的一万美元订金外,还可再得一万美金的报酬。 谭菲菲的心情既紧张也兴奋,因为这是自己独自所做的第一笔生意。她查过甘 露川到乌鲁木齐的距离是近八百公里。一种办法是今天乘中巴车出山到地区火车站, 然后乘近八个小时的火车到达乌鲁木齐;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乘汽车直接到乌鲁木齐, 大概要行走七八个小时。谭菲菲知道自己必须去。到底怎么去,等吃完午饭后再定。 至于怎么给席良讲,她还没有想好,反正席良眼下不在跟前,“将在外,不由帅。” 看来只有先斩后奏,等回来再找理由解释。 李然去给周老爸送饭。露智守着露儿劝说她吃饭。中午饭大家吃得很快,好像 人人都有什么心事似的。谭菲菲当然是在惦记着怎么出发,雪智则是着急要和齐伟 说露儿的身世,欧戈想着晚上父亲是因为什么事情要来甘露川。中午的饭吃得有些 闷。 到了饭快吃完的时候。霜智突然对雪智说:“雪智,我刚才去医院看了爸,他 的伤不算重,加上找到孙子心情又好,我看应该没有啥大问题。在医院里再观察两 天就能回来了。看来今年的春节是个大团圆的年呐。” “大姐,你说的是。到过年的时候你和姐夫带着儿子都要回来噢。”霜智的儿 子在西安读研究生。 “哪年我们不回来?今年我可能还要回来得早几天。只是我现在有个事情想和 你商量一下。我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处里说上午接到自治区的电话,让我赶快赶到 乌鲁木齐去开一个会议。因为这次会议涉及到地区一个项目的投资,我还得在会议 召开之前赶到乌鲁木齐。我算了一下时间,我必须马上就出发。只有在两点多往外 走,才能在晚上十点前赶到乌鲁木齐。你看爸受了重伤,我连在医院护理一下的孝 心都不能尽,只能叫你们多尽点心了。等过春节回来后,我再加信干活。这是一千 元钱,你们看着给爸买点什么。还有席良侄儿我也还没有见到面,等他下午回来后, 先替我问个好。” 大姐回到家里来的行程从来都是不定的,对这一点,全家人都已经习惯了。所 以这次她回来这么快就要走,雪智根本不觉得意外。她说:“有工作你就忙呗。爸 受伤后的情况还比较稳定,最主要是找到了席良,我想很快就可以把爸接回家来好 好地静养。再说,爸受伤不受伤,家里的活受苦受累的是露智他们两口子也不是我。 你要有工作,你就先走吧。” 其实霜智要到乌鲁木齐是她刚才才临时调整的,根本没有一个什么会需要她去 参加。从来到甘露川的路上,霜智的心里就不舒畅。她判定丈夫郭益来是借开会之 名或者是真有一个什么会议,而他去乌鲁木齐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去会他的情人, 就是他在党校学习时认识的一个女人。霜智想,郭益来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十 个小时内赶到乌鲁木齐的。他如果真有什么想法,他都会在今天晚上有动作的。想 到这里,霜智就不能无动于衷。 最高兴地当然是谭菲菲了。就在自己苦于出门难行的时候,突然听到霜智要去 乌鲁木齐,这真是好比“正想睡觉,突然就有人放个枕头”。她在盘算着怎么来给 霜智说。至于席良看来是来不及打招呼了。 雪智把霜智叫到一旁耳语了一会儿,雪智在告诉大姐露儿的真实身份,霜智的 吃惊程度不亚于刚才的雪智。霜智来到露儿的炕前,看着露儿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对露智说了一句:“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决定。”霜智出了大屋的时候,却 在门口碰上了穿戴得整齐而漂亮的谭菲菲,只见谭菲菲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整洁的小 提箱。 “大姨妈,真不好意思,刚认识你,就要给你添麻烦。”谭菲菲不好意思地对 霜智说。 “能给我添成什么麻烦,我马上就要走了。” “添的麻烦就是想跟着你走啊!” “跟我去哪里,我也不回南方。”霜智开了一句玩笑。 “我想跟你去一趟乌鲁木齐。”谭菲菲听到霜智的玩笑话,知道这件事情准行。 因为她看到车上只有一个司机,有她做伴,大姨妈还能不高兴。 “菲菲你这是……”雪智有些不明白。 “二姨,你忘了,这是我从三海塘乡拿回来的什么?”谭菲菲晃晃手中的箱子。 她现在当然也需要雪智的帮助。“我接到了一个电子邮件,希望我能在两天内把这 些样品送到乌鲁木齐飞机场。”霜智不知样品是什么,还以为是谭菲菲的学校要他 们来取的样品。可是雪智知道是什么。她没有说,但她很支持谭菲菲的出行,因为 这也关系到自己的利益。 “大姐,就让谭菲菲搭上你的车吧。她要去乌鲁木齐机场送样品,这样一来你 在路上多了个说话的伴儿;二来谭菲菲没有去过乌鲁木齐,你就算救了她的急;三 来这车是多方便啊。” 霜智同意了。中午两点钟刚过一点,霜智和谭菲菲离开了甘露川。临走前,谭 菲菲让雪智务必给席良说一声,只说陪大姨妈去乌鲁木齐,其它的不要说。雪智点 了点头。当天中午,晴空万里,气温虽然在零下二十多度,可是带着空调的卧车里 温暖如家。谭菲菲和霜智说说笑笑的上了路。 雪智给齐伟讲了露儿的真实情况。齐伟知道了事情正如自己所料的那样。他一 个人来到露儿的身边,他对露智说:“小姨,你去休息,我陪着露儿坐一会儿。” 露智出去后,齐伟对着露儿轻轻地说:“露儿。” “齐伟哥。”露儿看到齐伟来到了自己的跟前,她弱声地应了一句。 “露儿,你现在的模样都让我们不敢认识你了。” “齐伟哥。”露儿说着开始无声地流眼泪。 “露儿,你能不能坚强一些!” “齐伟哥。”露儿把自己的嘴唇咬得紧紧的。 “你自己这样不鼓劲,让我怎么帮你?” “齐伟哥。”露儿的眼睛定着屋顶棚的一个地方,眼神一动也不动。 “起来吃点东西,我们好好的交谈一下好吗?” “齐伟哥。” 任凭齐伟说什么,露几只说三个字“齐伟哥。”齐伟知道,聪明的露儿此时心 里跟明镜似的。她是不想伤齐伟,也不想让齐伟对她说什么。齐伟知道这个时候说 什么,露儿也是听不进去的。自己现在已经知道了露儿的真实身份,他很想现在告 诉她这一点。但是他知道现在要是告诉她,他就永远也不能得到露儿了。齐伟知道, 按照自己母亲和小姨的想法是先告诉爷,由爷来告诉席良和露儿。现在看到露儿对 席良的痴情模样,他在内心中感叹席良的命运真好,能有露儿这样的女孩为他死去 活来。 小卧车在一马平川的国道上已经行驶了两个多小时。 霜智坐在车上一直想休息,可是心里烦躁,想眯一会眼睛都做不到。谭菲菲察 颜观色,看出了霜智的心情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谭菲菲把音乐声调得很 轻柔,然后时不时地择机与霜智对话。 “大姨妈,听说大姨夫是专员,他长得一定很酷吧。” “他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酷什么?” “大姨妈,你就不知道了,人们都说现在的男人二十岁还是半成品呢,三十岁 才是正品,四十岁是精品,五十多岁才是极品。” “是吗,是谁在这么说?”霜智看出来了,谭菲菲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大学生, 她的心智绝对超过她的同龄人。 “社会上的优秀女人都这么说。从大三开始,我业余时间就在一家公司打工, 公司里找工的研究生大学生很多,她们也这么说。大姨夫现在是极品阶段,不知大 姨是怎么‘磁’住大姨夫的?” “什么叫‘磁’住?”见多识广的霜智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 她对与谭菲菲的谈话一下子感兴趣了。 谭菲菲也感到了霜智听她说话的情绪比刚才高涨多了。 “‘磁’住就是吸引住,看住,守住呗。” “男人一定要去‘磁’他吗?” “那当然,所有的男人都是花心的,你不去磁他,他就会被别人磁走。” “要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磁不住怎么办?” “那就要找原因呀。看是自己的磁性小了还是别人的磁性大了。像大姨夫这样 的极品男人,肯定是会有人去磁他的。”谭菲菲之所以说得肯定,并不是她敢冒犯 霜智,而是她看到霜智在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心情就已经游游移移的了。 这句话正好捅在了霜智的心病上。“他算不上极品男人,他只是一个很一般的 人。” “不可能。”谭菲菲的观察力是同别人不一样的。她知道大凡对自己丈夫缺乏 自信的女人,都会千方百计地在自己的美容养颜上花大把功夫。看露智和雪智对自 己的丈夫很自信,所以穿戴看上去就很素淡,而霜智则大不同。可以看得出来,她 是一个几乎把自己全身上下都修理过一番的人。 “何以见得?”霜智觉得谭菲菲这么肯定,觉得有些奇怪。 “可以看得出来,你对自己肯下功夫呀。你看你的气质和品位,你再看你的容 貌和装扮,都是很精心的。中国有一句古话是‘女为悦己者容’。大姨妈想争取的 眼球肯定是大姨夫而不会是别的人吧?”谭菲菲看到霜智对自己的分析很上心,心 里也挺得意。 “那什么样的人才能看得出是在为别的人而不是为自己的丈夫打扮呢?”霜智 有点佩服这个女大学生了。她现在都快成了请教了。 “呆在家里的时候不算。如果从在公众场合来看,为丈夫装扮的女人一般都比 较端庄,而为其他人装扮的女人则要出位得多。大姨妈,你看起来就端庄得多,所 以我是这么推测的。” 受到恭维的霜智觉得浑菲菲简直都成了自己忘年的知音了。 国道上车辆不多,路两旁是茫茫的戈壁滩。远处的山脉上都是雪,走出甘露川 后,天的蓝色就褪成了淡灰色。车速依然保持在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左右。 下午七点多,席良顺利地取回了两份样品。进了大院后,他把样品先摆在了一 个安全一点的高处,就直奔露儿的大屋。 “露儿,”席良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席良。”露儿从窗户已经看到席良进了院子,她的眼泪已经开始在悄悄地流。 看到席良进了屋,露儿就翻身坐了起来。 除了李然在医院外,露智、雪智、齐伟、欧戈都在大屋里。 “露儿,好一些了吗?”映进席良眼眶的露儿分明比早晨又瘦了一圈。“喝一 口水吧!”席良看到炕沿上的水杯是满的。 “我喝一点水。”一天未进水的露儿端起水杯大口喝起了水。 看到此景,齐伟站起来走了出去。 喝了水的露儿,气色一下子滋润了,面颊也微微有些发红。 “露儿,我和你商量个事,好吗?”席良轻柔地问露儿。他见露儿点了点头, 就对露儿说:“你能不能鼓点劲,咱们一起现在去医院看看爷爷?他老人家已经整 整一天多没有见到你了,他一定很想你。” “我去,我跟你去。”露儿眼里轻飞着泪花。 “欧戈,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爷爷吗?”席良又问欧戈。 “席良,你和露儿先去,我父亲今天早晨给过我一个传呼,他可能等一会就到 甘露川了,我要等着去接他。刚才我跟舅妈和小姨都已经说好,父亲来了后,就住 在东风旅店。” “哦,你爸爸要来,那你就留下来招呼他吧。我和露儿现在去医院。”医院与 周家大院的距离有七八百米。 “露儿还在发烧,你路上要招呼好她。”欧戈对席良叮咛说。 席良和露儿提着给爷爷做的下午饭,出了院门。 一路上,经过几个小时的交谈后,谭菲菲已经大致知道了霜智和她丈夫的关系, 而且也已经猜出了霜智这次去乌鲁木齐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去盯丈夫的梢。 “大姨妈,大姨夫住的地方你知道吗?” “他们这个级别的人开会,一般都住在博峰宾馆。” “那我们今天晚上到了后,需不需要去找他了?”露儿想通过这个问题来进一 步判断一下大姨妈的行动方向。 “你说我们应该不应该去找他?”一路上,霜智已经知道这次带上谭菲菲绝对 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她已经决定利用谭菲菲去盯郭益来的梢。一个年过半百的 女人,为什么愿意将自己的隐私暴露给一个初识且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对此,霜 智的想法是,谭菲菲是个过路的人,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只要人离开,就不会有产 生是非的危险。再说了,如果不借助谭菲菲,她在今天晚上又找谁去帮忙呢?她不 可能去找乌鲁木齐的朋友来做这件事,也不可能自己亲自去宾馆盯梢。谭菲菲可以 说是最好的选择了。此时她这样问,也是想看一看潭菲菲对此事的态度。走在路上, 霜智知道谭菲菲在乌鲁木齐是举目无亲,但她要去机场交运一个重要包裹,是非常 需要有人帮她的。霜智已经侧面告诉她,自己在机场有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谭菲菲当然明白霜智的意思。她不仅需要这一次霜智对她的帮助,更希望通过 这次认识建立起一个紧密的联系。一个人的朋友资源当然是越丰厚越好。她愿意为 霜智去盯这个梢,一来她也想见识一下郭益来,二来这种事情做起来很刺激。这一 点很符合谭菲菲的性格。“大姨妈,我们另找一个地方去住。但是晚上我却想认识 一下大姨夫。如果大姨妈不介意的话,我就自己去找他。” 听到谭菲菲既不说明真意,又暗示着要去帮霜智去“盯”一“盯”丈夫的主动 要求,霜智还是很满意的。她笑了笑说:“你不认识他,你怎么可以找到他?” “我就说我是中央大报的记者要去采访他,他还能不接待我?”谭菲菲心想大 姨你也太小看我了,这样的问题对我来说简直排不上号。 “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到他那里去做什么,你在他那里‘采访’时,留意一下 他电话就行了。”霜智说得轻描淡写。一路上她只字未提要盯梢的事情,但却能让 谭菲菲这样的女孩子为她去做暗访。霜智不能不为自己的高智商而得意。 快九点的时候,前面已经看得出繁繁密密的万家灯火。乌鲁木齐已经不远了。 八点多了,从医院回来的李然看到露智、雪智和齐伟都在屋里坐着看电视,做 好的饭都在炉灶上温着,奇怪地问:“你们怎么还没吃饭?” “刚才欧戈已经接到他父亲的传呼,他已经去车站接人,等他父亲到了大家一 块吃。你要饿了就先吃点菜垫一垫。”露智对李然说。“不忙,我也不饿。既然齐 伟的姑夫等会就到,那我们就等一会儿。” 话音才落,院门就响了。 欧戈扶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年近60的学者模样的人进了屋。屋里的人都站了 起来。 “这是我爸爸。”欧戈对大家说。转身又对父亲—一介绍了露智、雪智、李然 和齐伟。 “姑夫好!”齐伟大声地称呼了一声。 “你说的露儿呢?”欧戈的父亲欧松杰朝屋里的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一个姑 娘模样的人。在接父亲来周家大院的路上,欧戈才知道,这次父亲来甘露川并不是 有什么公事,而是因为欧戈给父亲邮回去的那几张露儿的照片。 “那个照片上的姑娘现在在甘露川么?”一下车欧松杰就问儿子。 “她就是我们要住的那家旅店店主的外孙女。” “你怎么知道她和你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在店登记的时候,是她自己亲口讲的,舅妈也知道这件事。 爸爸,你这是怎么啦?“ “太像了……太像了,也太巧了!”欧松杰对欧戈说,他这次是专为露儿而来。 这让欧戈很奇怪。 “你想了解什么你尽管打电话问我,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路,你居然要跑来一 趟。”路上欧戈对父亲专为露儿跑一趟百思不得其解。进了大屋后他看到父亲在找 露儿,就告诉他:“露儿在医院里看受了伤的爷爷。” 露智忙着让茶让座让吃饭。晚饭后,欧松杰来到欧戈的宿舍,给了欧戈一张旧 照片。欧戈认出来了,照片里的人是母亲,是母亲非常年轻时的一张照片。现在看 上去仿佛与一个他熟悉的人有些像。欧松杰又拿出了欧戈寄给他的露儿的那几张照 片。欧戈把这些照片放在一起一比较,发现了露儿与自己母亲年轻时长得非常相像。 尤其是那一头浓密的黑发。欧松杰对欧戈讲出了他还有一个与欧戈同时出生的妹妹 丢在了甘露川。他对儿子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我们离开那个小草房后,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县城医院。 你母亲产后大出血,在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才醒来,但是产后虚弱的身体使她 在生下你后只活了十五天。按她起初的想法,是她病好后,就去找那个女儿,并给 你们起名叫‘欧戈’、‘欧壁’,就是纪念你们在戈壁上出生的意思。可是最后她 还是丢下我们先走了。她在临死前对我说,不让我去找你的妹妹,她说女儿当时就 哭着不愿意离开那间草房,就意味着这个女孩就是给那家人生的。她还说,那家的 女人心地善良,会把女儿带好的。其实她是害怕我一个人无法把你们两个一起带大。 “欧松杰陷在深深的回忆中。 “那你后来没有去找过那间草房?” “等我办完你母亲的后事,已经到了四月底。我来到草湖,那里所有看草湖的 人都撤光了。那天晚上事情来得太紧急,再加上我以为事过之后去找他们没有任何 犯难的地方,所以连那家人的名姓都没有问。从此以后,我就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两个月后,我就接到了摘掉右派帽子的通知。不久,就带着你返回了乌鲁木齐。” “对我还有一个同胞妹妹这件事,我舅舅、姥爷姥姥他们都不知道?” “你母亲是一个才貌很出众的女子。我比她要大十多岁。她认识我的时候我都 三十多岁了,而且已经被打成了右派。对于我们的交往,你姥姥姥爷是坚决反对的。 当时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右派,而且还是一个大龄右派?可是你的母亲坚决不改 初衷,非我不嫁。她就这样和我一起来到了甘露川偏僻的大泉公社。你姥爷迫于当 时的环境压力,因为女儿嫁给了右派,几乎都影响到你舅舅升高中。在没有办法的 情况下,与你母亲断绝了关系。我们在大泉公社一共生活了五年,这五年你母亲和 家里一点联系都没有。所以,你母亲怀了孩子的情况她的家人是一点也不知道。 直到她去世后,我才通知了你姥爷和舅舅,他们来和我一起葬了你的母亲。后 来你姥爷姥姥去世后,经他们生前同意,我把你母亲的坟迁出了甘露川,与她的父 母一起葬到了山那边。我根据你母亲的遗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她曾生过双胞胎, 说起过你还有个妹妹。“ “你这次来甘露川难道就是为了找回我的妹妹?” “不是找回,我只是想相认。欧戈,我觉得你说的那个露儿很可能就是你的妹 妹。”欧松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要是找到了妹妹,你有什么凭据?”欧戈的吃惊程度不亚于听到席良的身世。 “就是这半条你母亲亲手捻线亲手织的羊毛围巾。”欧松杰从手提包中拿出了 一个精心包好的纸包。欧戈打开一看,是半条色泽已花淡,但仍然可以看出来是紫 色的围巾。 “这条围巾一半包着你,一半包着你的妹妹。” 欧戈把围巾抓在手里,心中涌起一阵心酸。这是母亲留下来的纪念物啊! “爸爸,我们现在就应该去大屋,露儿是不是我的妹妹,我想现在就把这个问 题搞清楚。”几天来,他看到席良身世的巨大变化,根本没有想到自已的身世中也 存在着如此之大的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