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孤身复仇 颓败的荒草,似疯婆子头上的乱发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大甸子里的冰,已不像 隆冬时那般坚硬了,糠得尽是蜂眼儿,用膝盖一压“咔嚓”一声便塌了下去。嘈杂 的人喊马叫消失了,乱窜的野火熄灭了,夕阳在大草甸子里涂抹了漫无边际的昏黄, 四周一片死寂。然而正是这死一般的沉寂,给深藏在草丛中的黄天佑带来了一线生 的希望。他拖着吸足了冰水的棉裤棉袄爬上岸来,几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3天前的深夜,珍贞被抬回村时已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珍贞18岁,因为黄 天佑岁数小二人才没来得及成亲。没承想珍贞被鬼子军官掠去奸污了,后又交给大 兵轮奸,被那些禽兽们用枪探子、铁钩子胡乱摧残。 黄天佑哪咽得下这口恶气?众人都忙着照顾活不下去的珍贞和她爹娘,他趁机 偷了三叔的汉阳造,直奔四十里外的鬼子据点去复仇。他干掉了哨兵悄悄潜进鬼子 军营,从窗眼里瞄准了饮酒的鬼子军官……枪声响了,一阵混乱过后他被受伤的鬼 子军官带领大队人马沿着河堤追赶下来。小鬼子疯了,不分昼夜拉网搜捕。他凭借 地形熟悉躲避着敌人,靠芦根和生鱼充饥,在大草甸子里与鬼子整整周旋了3天3 夜。 天黑了。黄天佑艰难地站起身,勒紧腰带又用苇草将空心棉袄扎严,这才抹了 抹嘴角上的鱼鳞摇摇晃晃朝村里走。他饥寒交迫,疲惫不堪,没进村就在大觉寺前 昏倒了,被老和尚拖进了禅堂。 “阿弥陀佛———小施主果然如期而至。”等他苏醒过来老和尚停止了诵经, 但神未变,目未睁,只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斋饭就摆在眼前,他顾不得理 会出家人话里深藏的玄机便狼吞虎咽起来。 为了报仇脑袋一热闯下大祸,此刻才意识到,鬼子人地生疏,汉奸可不像鬼子 那样两眼一摸黑,他们很可能对自己的亲人下毒手。想到此他放下碗,冲老和尚磕 了个头转身欲走。一直默默无言的出家人此时开了腔:“且慢,小施主莫不是想回 家?据老衲所知,除了你父侥幸逃往他乡,你家别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此番 前往必遭杀身之祸……” 闻听此言他顿觉天旋地转,口中“啊”!了一声再次昏厥过去。醒来后,他心 似刀绞却哭不出声。只听老和尚又慢慢地说:“善恶有报,我佛慈悲。老衲观施主 相貌不俗,此生定有富贵之时,故而有片言相赠。”老和尚放下佛珠,睁开双眼, 由二目中射出了两束锐利的光来,一句一顿地说:“今后遇事施主须谨记一个慎字, 不可卑微自贱,更勿借势力妄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老和尚手捻 佛珠渐渐入境,再也不理会如木鸡般呆愣的黄天佑。 长夜漫漫,寒风凛凛,仇山恨海,有家难回。黄天佑擦干眼泪走出寺庙,借着 微弱的星光毅然破冰向北凫过了金钟河,参加了魏发宗的区小队。 成了抗日游击队员以后,在一次阻击战中他救下了一位名叫命草的漂亮姑娘。 那一次战斗是阻击鬼子的驳船,仗打得非常漂亮…… 星星躲进了云层。水面上鱼不跳,河岸边蛙不鸣。一条条被惊动的大蛇慌忙离 开草丛,向幽寂的河心游去。“咯咕———咯咕———”两岸茂密的芦苇里不时传 出你呼我应的“鸟”叫。黄天佑和区小队的战士们埋伏在两岸,准备袭击鬼子运苇 子的船队。 后半夜时,远处果然传来了小火轮“啪啪啪……”的机器声,贼亮的探照灯扫 来扫去,时隔不久,拖着长长一串满载着苇子、檩条的木船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