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一盆冰水 继业犹犹豫豫地刚要脱衣服,那呼机“嘟嘟嘟嘟”再次尖声叫了起来。他终于 下决心说:“你自己先睡吧,今晚我还得出去。”冬梅抓住他的手说:“别走行吗? 我……快来例假了,这几天老睡不着……”她望着男人,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继 业把脸扭向别处:“眼子找我八成有急事。”冬梅说:“你不是有手机吗?开机回 个电话。”继业的口气硬了:“电话里哪说得清!”说完他挣脱了冬梅的拉扯,重 新套上鞋袜站起身,见冬梅那圆溜溜的胳膊仍晾在外面,默默地把它填进了被里, 披上西服走了。临出门他想:这婚还怎么离?她对我这么依恋,对我的老人这么好 …… 冬梅见没留住男人,心就冷了。想想翠莲说的话,她对继业近来的变化产生了 疑问:为什么他在一夜未归又精疲力尽之后,突然对我改变了态度?看他总是过意 不去的样子,倒有点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冬梅躺不下去了,一心要看个究竟,怕 男人走远,她只穿着裤衩,裹上件薄呢子大衣就追了出去。她紧张得浑身乱抖,远 远瞄着男人的背影跟在后边。继业果然没往眼子家走,而是去了天佑楼大酒店。眼 泪像决堤的潮水在冬梅脸上流淌,强忍再三她才没去砸那酒店的侧门。 转天一早进家时继业的脸都灰了。冬梅正在发高烧,身上压了好几层棉被仍禁 不住上牙打下牙。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男人心想:不知这一宿他们是怎么折腾来着, 可惜了我一片苦心!继业看看冬梅的眼神儿,虽然想不到她跟踪自己,却也知道她 对自己产生了怨恨。但他没说什么。两个人谁都没说什么。继业丢掉烟头抬屁股去 了东屋。冬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给儿子弄吃的,那些整天挂在嘴边的小曲儿再也 哼唱不出来了。她本想苦口婆心地劝男人,然后再去酒店找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 是跪在地上求也得求她放了自己的男人。可细一琢磨她又泄了气,觉得那样做太不 值,自从嫁给魏继业,就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掏给他了,如此也没阻止他和那个女 人鬼混,对这种一辈子都焐不热的冰山还能抱什么幻想? 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继家开着车来了。继业忙把老爷子扶出来上了车。一 路上继家开车,继业陪老爷子说话。继业腰间那个传呼机隔不多久就响一次,他不 时打手机跟眼子的大舅子说这说那,大事小情好像离了他亲自指挥就不行。看着儿 子一天天能耐见长,魏发财心里很舒服。生意上的事情,继业没敢对爸爸实说,更 没透露灵子也是股东之一的详情。他知道,凭老爷子的心量,至死也容不下与黄家 人有牵连的事。昨夜他和灵子缠绵了一番之后灵子含着眼泪告诉他,那个林盈盈来 了,查看了酒店的角角落落,看样子马上就要开业,我不能在此久留了。他试探着 问,你这一走,那不等于和家里彻底掰了?灵子说我早想离开魏家庄了,急着叫你 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在市区租套房子,搬走了心里就清净了,也省得给他们碍眼。 他说租房子好办,等我从山西回来就落实。 车行一整天才到达山西大同,在魏发财的指点下爷仨给老太太上了坟,然后来 到了继家和继业的舅舅家。两位老人相见悲喜交集,饭后脸对脸盘腿坐在热炕上拉 家常,商量清明迁坟的事,直到天蒙蒙亮。继家和继业担心老爷子身体,吃过早饭 便开车往回赶,也不知为什么,傍晚爷仨一回到魏家庄,老爷子的病就无端地恶化 了。夜里,老爷子终于睡下了。哥哥、嫂子领着孩子也走了。继业端了一簸箕煤续 进老人的炉子里,轻手轻脚回到西屋。冬梅早已经搂着儿子躺下,只留给他一个冷 冷的后背。继业上床,推了推冬梅的肩膀,见毫无反应便关了灯。 冬梅很绝望,真想抱着孩子一走了之,然而为了活不了多久的老人,为了不给 街坊四邻留下话把儿,她暂时咽下了这口气,但从此再没允许男人碰自己一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