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说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一个月又过去了,天气凉了,三单元里门前大人打牌小孩嬉 闹的景象没了。人们开始为过冬做准备。樱园里到处都是的菜地里一派丰收的景象。 大伙儿说说笑笑的忙着拔萝卜,砍白菜。 妈妈也没闲着,从我们睁开眼后的第二十天就开始给我们讲它经历过的人类的故 事。我理解妈妈为什么要给我讲关于人类的故事,它是希望我们能够早日了解人类读 懂人类,省得以后要靠付出挨打受罚的代价才能懂得做狗的道理。在十来天的时间里, 妈妈几乎把自己一生的经历一点一滴的都给我们讲了个遍。它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讲 给我们听,因为我们做狗的出了满月就要面临着和母亲分离的结局。谁喜欢哪一只就 抱走那一只,这是一条千古不变的人类给狗定的定律。从来没有那个狗主人会留下母 狗剩下的所有孩子的。可惜小胖贪睡,妈妈讲的经历它连四分之一都没有听到。 十月二十三日,是我永远忘不了的日子。 凌晨,我们听到外面又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妈妈快速的冲了出去,但是没有狂吠, 只是轻轻的哼哼两声。便叼着一块喷香的鸡腿走了进来。原来又是刘乙给妈妈送食物 来了。与往日不同的这次改在天没亮的时候送来。 在我们还没有满月之前,妈妈是很凶的,只要是外面有陌生的脚步声经过。它都 要追出去老远。自从妈妈生我们之后,刘乙到三零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大多数 都是给给妈妈送吃的来的。可能是需要补充体能和营养的缘故,妈妈不再拒绝刘乙的 施舍。这也难怪啊!妈妈的主人根本就不管;三零二的吴阿姨忙着炒股,只是偶尔急 匆匆的给妈妈倒上一包牛奶;二零二的祝爷爷到了秋末就犯哮喘,轻易的不下楼。 妈妈就靠省着吃刘乙送来的食物维持供给我们的营养。唉!怎么说呢!狗和人一 样知道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的道理。妈妈吃了人家那么多好吃哪能还对人家 那么凶。 刘乙认为他已经收买了妈妈,又开始了他的计划。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刘乙 拿这个鱼皮袋子来到吴阿姨家的鸡窝前。妈妈一看坏事了,他又打阿姨家记得注意了, 怎么办?妈妈到是没有叫唤,只是咬着刘乙的裤脚使劲的往外拉。刘乙摸着妈妈的头 说,你他妈还真是喂不熟的狗,比贪官污吏都难侍候。妈妈哼哼嗯嗯的摇着尾巴表示 友好,可是刘乙没理它,站起来踢了妈妈一脚失望的走进了五单元的门洞。妈妈一直 送他到二零一家门口,亲眼看着刘乙进了家门才回来。 妈妈叹了口气说,这个刘乙,怎么还再打吴阿姨家鸡的主意。 转眼又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刘乙没再给妈妈送食物。妈妈说,刘乙肯定是生 气了。 可是也真如人类说的那样,说曹操曹操就到,头天晚上妈妈还在叨念着刘乙,刘 乙在十月二十三日的凌晨就来了,还给妈妈带来一大块难得的熟鸡腿。 妈妈咬着香喷喷的鸡腿,馋得我们三个只流口水。可是妈妈说我们的牙还没长结 实,不能吃韧性很强的肉食,我们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妈妈吃。忽然,妈妈的嘴巴停住 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们。我们以为它是要叫我们吃,赶紧的拥了上去,刚要张嘴咬, 就被妈妈恶狠狠的踹出了老远。接下来妈妈疯了似的叼起那块刚吃了几口的鸡腿,跑 到徐大爷的菜地里,刨了一个很深的坑,把鸡腿放进去埋了起来。我们狗有藏食的习 惯,但从没见过像妈妈这次藏得这么深的。埋好鸡腿的妈妈好像很累了,摇摇晃晃的 回到了家里,一下子瘫倒在海绵垫子上。 妈妈泪汪汪的看着我们有气无力的说,孩子,任何时候,都要相信自己的鼻子和 直觉,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很多时候坏人装的比好人还要象好人。千万不要被 某些人类表演的假象迷惑了,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心存侥幸,不能贪婪。你的妈妈我最 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就是误以为人类能改掉某些不良的行为。看来,我错了,某些 人,就像是我们狗,永远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我们看到,妈妈的嘴角似乎有一种白色的东西要流出来,但又被妈妈一口气吸了 进去。妈妈见我们盯着它的嘴角不放,又摇摇摆摆的站起来说,来吧孩子,让妈妈在 舔舔你们。说着张开嘴巴,在我们三个的身上舔个遍。最后又低下头,把屋子里我们 刚拉的屎啊尿啊啥的全部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做完这一切妈妈便开始往外爬,当她 爬出门槛的时候回过头来对莫名其妙的我们三个说,我想上楼去找祝爷爷和吴阿姨, 请他们多照顾一下你们。以后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你们要记住互相多照顾。金刚你 是老大,要多让着弟弟妹妹。你们一定要记住,今年冬天要是熬不过去了,就去找二 零二的祝爷爷,如果祝爷爷帮不上了再去找三零二的吴阿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 定要坚持活下来…… 妈妈拖着腿爬进了三单元的门洞。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抖抖索索的跟在妈妈 的身后紧张的注视着妈妈往台阶上爬的样子。妈妈似乎很着急,但是她的腿脚怎么也 不听使唤。人人都说狗急了能跳墙,可是妈妈现在似乎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它那本 来就矮小的身体匍匐着用下巴吃力扒住冰冷的水泥台阶、把自己那似有千斤重的身体 使劲的往楼梯上拖。一阶……两阶……七阶……妈妈那艰难蠕动的身影在楼梯的拐弯 处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我们想追上去看看妈妈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在高大的楼 梯前无论我们怎样努力也爬不上去。 天亮了以后。楼上传来祝爷爷的一声尖叫,虎子……哎呀虎子……你这是咋啦… …哎呀坏了虎子中毒了……死了。 这时我们才知道,妈妈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祝爷爷叫醒妈妈的男主人问他怎么办,男主人揉着惺忪的眼睛说,随便找个地方 埋了吧! 我们哼哼啊啊的对男主人说,不能随便埋了,那不是你们眼里普通的一条狗,那 可是我们的妈妈呀!可是男主人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又回家接着睡觉去了。好像妈妈 从来就没做过他家的狗。 祝爷爷好像听懂了似的说,哪能随便那,虎子是条好狗,为我们这出了多少力! 咱这块要不是它在这守着,有多少东西也丢光了。我们得把他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休 息。 三零二的吴阿姨也下来了,她摸着我们的头说,你们别怕,我们都是你们的亲人。 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来!小家伙,喝奶! 我们三个大口大口的喝着吴阿姨倒在碗里的牛奶。失去妈妈的痛楚暂时得到了缓 解吴阿姨对祝爷爷说,这三个小家伙咱们一起养着吧!虎子没了心里还真的不踏实。 您说会不会是有人想偷这儿的东西故意把虎子给毒死的呀? 祝爷爷叹了口气说,谁知道啊,这玩意也没准。以后别再把自行车随便的往楼道 里一扔不管了,加点小心吧! 哎呀!亲爱的祝爷爷,妈妈就是被人毒死的。那人不是想偷自行车,是想偷吴阿 姨家的三只大鸡。可惜无论我们怎么嚷嚷,他们好像都没听见似的。没办法,谁叫我 们不会说人话呢。 没过几天,金刚被祝爷爷家的亲戚抱走了。只有我和小胖在越来越冷的垃圾道理 相依为命。 刘乙的计划终于得逞了。 十一月十四日下午,当他得知吴阿姨要杀那两只公时鸡时,一个劲的劝导,今儿 天都快黑了杀它干啥?稀里哗啦的一肚子的屎不好收拾。内行人都是在早上杀,早上 起来你千万别给它们喂食赶紧杀,这样的杀出来的鸡特别干净。 阿姨想想说的也对啊!万一弄得哪儿都是鸡屎,吃着多恶心。行,就听你的,明 天早上杀。 我看到,刘乙一脸的得意。 当天夜里,也就是唐城供暖的第一天,刘乙顺利的偷走了吴阿姨家的两只大公鸡 和一只刚下一个蛋的母鸡。早上,当吴阿姨正在因丢鸡生气的时候,刘乙正开着本田 吹着口哨驶往林局家的大道上。三只鸡正在本田的后备箱的鱼皮袋子里苦苦的挣扎。 九点多的时候,刘乙回到了樱园,加入到声讨偷鸡贼的人群里,红光满面激动的 高声附和着很多人的猜疑。 樱园里生活的人都直肠子的热心人,谁家有事了都来帮忙出主意想办法。但是又 什么用呢?小偷明明就和自己站在一起,谁都没有觉察。樱园里生活的人,看来不仅 直肠子还都是死心眼。 我和小胖看着杀害妈妈的仇人正在满口飞沫的说着同情吴阿姨的话,恨不能冲上 去咬他几口,可是我们在强大的人类面前,一两只狗的力量太小了。就算是我们是高 大的德国黑贝,也只能为人类控制。就像孙悟空再厉害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道 理一样,再多的努力也是枉然。看我和小胖就很明智,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们像看 电影一样的现场直播刘乙撬开了吴阿姨家小库房的锁;搬开了放着鸡的木箱;把鸡一 只一只的塞进口袋;然后从容的在我们的目光里消失。 看到刘乙得逞后脸上露出的那种得意的夸张的呲这牙撇着嘴的奇形怪状的笑,不 由得使我想起妈妈给我讲过的那几只偷食小母鸡大腿的流浪猫的样子。有时候,被奉 为万物之首的人类啊!您的行为和动物竟然是如此的相像。 三只肥大的鸡,从我们的眼睛里消失了。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损失?什么也没 有。他偷的不是我的东西。现在连我们是谁家的狗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我们凭什么要 管?就算我们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但能斗得过他吗?没准下场和妈妈一样。保护好自 己最重要。至于替妈妈报仇的事嘛!长大以后再说吧!如果刘乙以后对我们好一点的 话,没准我们就原谅他了呢。我才不管谁是我的主人,只要给我能活命的一口吃的, 谁就是我的主人。 什么!妈妈您说我狼心狗肺?我本来就是狗,不长狗肺难道长人肺不成。现在狼 心狗肺是专门用来骂某些人类的,谁还把这词用在狗身上。 您以为人类又多伟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只不过是软弱的某些人类的借 口罢了。您亲眼见过哪位君子十年以后报仇了吗?没有吧!因为大多数扬言十年报仇 的君子都被后来发达的仇人买通了,或者直接给仇人做看门的狗了。 妈妈您的思想太落后了,枉在人世吃喝拉撒睡十来年,还没看透人类的本性。都 什么年代了还讲什么知恩图报。您为几只小鸡丢了命,看人家吴阿姨也没有掉下一滴 心疼您的眼泪呀!谁能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死的,难道妈妈您的在天之灵没有听见吗, 很多人一致认为,您是因为饿极了贪吃垃圾堆上的死老鼠被毒死的。在人类的眼里。 我们!是一只贱命的狗。您跟不上时代的节奏和步伐不能及时的改变狗观价值观,只 能被现实淘汰。做人做狗都一样,要学会见风使舵,用得着的时候溜须拍马,用不着 的时候滚到一边去。 对不起了妈妈,恐怕我不能继承您知恩图报见义勇为的优秀传统了。我要做一只 像人类那样的狗。我已经开始那样做了。不信您看,自从您走后,这里的所有小偷都 开始猖狂起来。祝爷爷的自行车前天没了;徐大爷晾在楼下的牛仔裤和毛衣也丢了; 后楼郎大娘家的机动三轮在四天前也丢了。我连吭一声都没有。但我向您保证,那绝 不是刘乙干的,刘乙虽然穷点,但决不靠偷东西卖钱,他只偷对他有用的东西。这里 丢的东西是现在每天还来这贼眉鼠眼四处乱看的那个人干的。 刘乙害死了您,反倒帮了那伙对这儿已经窥视很久的真正小偷的忙,我相信不久, 刘乙家的十几只鸡也该有危险了。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妈妈您说的祝爷爷和吴阿姨那样的好心人为了忙自己的事 情,都忽略了我和小胖。饿极了的小胖到垃圾堆里觅食,丢了几次,最后一次终于没 能再回来,不知是被人类剥了皮吃肉了还是因为抢别的狗的食物被咬死了。我到底还 是一个还算乖的孩子,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您说的那几位好心人的施舍。可是现在 我又冷又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妈妈,我听您的话,来找祝爷爷和吴阿姨了。 我终于爬到了三楼,像妈妈您当年那样用爪子敲开了吴阿姨家的门。吴阿姨和小 姐姐一看是我,像当年对待您那样连忙的给我拿吃的。还用牛奶箱子给我做了一间房 子,里面果然也铺着小姐姐穿小了的衣服。阿姨把我塞进属于我的家里,连同我的房 子像当年抱着您的那样抱着我和房子,放在了三楼的楼梯口。此处虽然没有暖气,但 和楼下又脏又臭的垃圾道比起来,还是暖和舒服多了。吃饱喝足了的我,躺在纸房子 里,找到了您当年的感觉,温暖!感动!但我绝不会像您那么傻,被人类对狗的施舍 感动的轻易的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人类,对待我们本来可以做的更好。 十一月底,刘乙的老婆孟凡平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市里某事业单位上班了,他们的 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刘乙再也不到三单元凑热闹了。 吴阿姨又开始在剩下的两只鸡上下功夫,希望它们能快点生下蛋来。 女主人依然早出晚归的在上班下班的路上奔忙。男主人终于不再抱怨,因为今年 被燃气公司评为优秀工作人员、先进工作者,还代表全体职工在大会上发言哩! 十二月初,祝菊儿姑姑做了新娘,天使一样的样子。祝爷爷祝奶奶心里的一块石 头落地了,我果然吃到了丰盛的美食。 生命来之不易,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要珍惜啊!不管用怎样的方式,活着最好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