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5 万元收手费·大姐大老枪·谁抄袭谁,这还是个问题吗·《清闺秀艺文录 》·不是好学生也是你的学生·纯美的女孩·你正在被引诱·《八月的风筝》· 前面是一片红灯 那一次老枪也还不怎么追究。倒是他要求老枪放他一马,暂时收手干点别的。 老枪也不勉强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拿5 万元收手费然后消失。” 她的潮汕普通话很好听,温软得令人骨头发酥发麻,可是说到5 万元,许楠生如 雷轰顶,七窍出血。“那货值10万,你知道吗?”老枪好像在说着一件别人的事。 许楠生不敢不认这5 万,这些日子,他大约也就赚了这么多,也都花了个精 光。白天恐惧惊栗,夜里便去包个发廊妹来压惊。许楠生悔不当初,可是上了老 枪的贼船就由不得自己了。 “兄弟仔,5 万元拿来,无相干。”还是老枪那温软好听的潮汕普通话。她 说这话时,她的潮汕马仔便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这阵势许楠生不是没经历 过,但像老枪这样不动声色,量你不敢造次的架式,还是令许楠生胆战心惊。潮 州帮向来是斯文贼,血刃屠城的事由别人去做,他们只管出钱、布局、收数,论 功行赏,坐收渔利,公平合理。于是,自有人去杀人越货,做革命军中马前卒。 许楠生心想,即便我拿得出5 万元收手费,也未必能轻易收手。上了贼船, 就由不得自己了。老枪早把许楠生看透,她量他不敢。5 万元只是说说而已,便 不再理会他,悠然地喝她的功夫茶,说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管和别人说话, 和汕头人说汕头话,和海陆丰人说海陆丰话,和潮州人说潮州话,和揭阳人说揭 阳话。那些话都属潮汕话,可又千差万别,口音文野不同,话意各有千秋。看老 枪的架势,许楠生感叹港台电视剧里的黑帮,比起眼下老枪的潮州帮,逊色海了。 许楠生一急,顿时只觉得喉咙发痒,鼻涕如清水般流了出来。他知道毒瘾又 犯,本来已经戒住了,这些天为老枪送货,老枪给他的几盒烟里,全是海洛因, 他明白但经不住诱惑。此刻他浑身骨头如蚂蚁在爬、在咬。堂堂一条东北汉子! 他先是蹲下,然后跪下,鼻涕口水流了一地。老枪便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衰仔!” 潮汕马仔便丢给他一盒万宝路。 许楠生抖抖索索地扒开烟盒,掏出一支烟,潮汕马仔为他点上火。此刻,他 知道此生不陪老枪上断头台都难了。 老枪用潮汕鸟语对马仔说了什么。马仔便对许楠生甩了一个眼色。许楠生会 意,俩人便相跟着出门。夜色中的环市路充满着无穷的诱惑,吸过海洛因的许楠 生又是一条生机勃发的东北汉子。既然不得不把命系在裤腰带上,人生也就简单 了。他忽然有了豪情,非得要请潮汕马仔喝酒,然后上发廊洗头,洗去晦气。潮 汕马仔说无须破费,老板交代了,想干什么都行,有他看数。这非常投合东北人 的脾性。他们便像患难兄弟似的,勾肩搭背,豪气十足的上了中国城。潮汕马仔 又电召来几位兄弟,有东莞的,也有潮汕人。其中有两个还是公安局的,喝得有 些高了。许楠生悄悄地问潮汕马仔:“老枪有先生吗?” “没有,但夜夜有,要不,怎么叫老枪呢?”潮汕马仔满脸通红,酒气很大。 他忽然觉得说漏了嘴,便对许楠生说:“蒲母仔,别乱说啊!”他用手作枪状, 在许楠生腰间顶了一下。 喝足了酒,潮汕马仔便到二楼夜总会凡尔赛宫去定了两个包厢。许楠生也不 多问,他知道老枪肯定还有客人要安排。他对夜总会没有什么兴趣,到发廊去更 实际一些,便说要先走。潮汕马仔便对他说:“大佬,有几位处长要来呢!都是 地头上的强人,不认识一下?”潮汕马仔这一说,倒把许楠生吓住了,他不想结 识这些人,也没什么话说,自己不过一个马仔。他只想把父亲的遗稿的事整明白, 回东北老家去。他不想在广州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说不定哪天就脑袋掉地了。 潮汕马仔很仗义,说:“既然这样,留一个包厢给你,你有什么朋友尽管叫 来,你们自己乐,完了我来埋单。” 许楠生没有什么朋友,鬼马李和老四川消受不起这种地方。他忽然想起麦地, 他为手稿的事不知有什么进展?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便对潮汕马仔说:“那我就 不客气了,顺便谢谢老枪。”潮汕马仔便去别的包厢招呼客人。许楠生马上用手 机打麦地的电话。麦地正好在广州,许楠生一定要他到凡尔赛宫来,他非常豪气 的做了一回老板:“你有什么朋友,尽管请来!”他在电话里气宇轩昂地摆了一 回阔。 刘兴桐的学问杜林太熟悉了。他几乎研读了刘兴桐发表过的所有文章,他早 就看出刘兴桐有名堂。他的所有文章都溢不出他的那本《中国近代文学史稿》, 包括文字。严格说,若离开这本书,他便一片空白。他几乎从没在这本书以外的 任何领域,发表过任何见解。刘兴桐也偶尔写过一些文章,但文字风格和功力与 《中国近代文学史稿》大相径庭。很少有人会去留意这种差别。作为刘兴桐的同 学与多年的同事,他非常清楚个中玄妙。只是他没有说话的机会与权力。 区惠琴等着杜林表态,她当时很偶然的发现,把她吓了一跳。她在心里藏了 许多天,终于还是决定到杜林老师这里来请教。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读过刘 兴桐的《中国近代文学史稿》,那里面的文字与叙述令她着迷,那是一种充满着 生命热情的叙述。刘兴桐因此成为她的学术偶像。她多次跟杜林说到这一点,可 每次她都觉得杜林有些迴避,有些不以为然,她一直以为杜林是文人相轻。她曾 经想,明年刘兴桐招博士生,她一定去考刘兴桐的博士生。 区惠琴见杜林没什么大反应,她原本以为自己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这秘密 会使杜林大吃一惊,岂知杜林却很轻描淡写地说:“这两篇文章你都读过啦?有 什么见解?” “我当然是读过。老师的意思?”区惠琴不明白杜林为什么装疯卖傻。 “肯定是抄袭,难道不是吗?难道达文与刘兴桐可能是同一个人吗?”区惠 琴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那,谁抄袭谁呢?” 杜林在区惠琴眼中,似乎变成另一个人,这不是平日令人尊敬的导师吧?怎 么一接触具体的现实问题,那位一向仗义执言,特立独行的狂桀之士便也变得狡 黠诡异起来。谁抄袭谁,这还是个问题吗?难道1962年之前的刘兴桐会有文章让 一位叫达文的人抄袭么?区惠琴感觉杜林在玩什么把戏。 “那你打算怎么办?”杜林不慌不忙。他把手伸向啤酒罐,正想拿起来喝, 又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区惠琴见状,忙轻声地说:“杜老师,没关系的,我陪你喝。有酒吗?” “有有有,当然有,一起喝吧!”说着,一听罐装啤酒变戏法似的已到了区 惠琴面前,杜林还帮她把封盖撕了。 他们碰了一下杯,杜林一饮而尽。区惠琴抿了一口。 “不,啤酒是灌的,不是喝,越大口越能品出滋味来,白酒才是抿的,红酒 呢……”杜林一喝起酒就来劲。 区惠琴便对杜林说:“杜老师,你应该有个家,有个师母来管管你,侍候你, 你看。”区惠琴的目光扫视着屋子里的一切,凌乱而且肮脏。区惠琴是那种结过 婚的大龄研究生,所以她很能体贴导师的处境,说话也就随便一些。 杜林苦笑,笑得很苦涩。谁都会这么说,他自己也这样认为的。可是,没有 理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言归正传吧,你打算怎样?”杜林正言正色地问区惠琴。 区惠琴不假思索地说:“曝光呗,揭发呗!还达文先生一个公道呗。” “很好,后生可畏,正气凛然,不愧是杜林的学生。但是,怎么曝光?怎么 揭发?怎么还人以公道?你想过没有?” “我还没有想好,但我想这不是问题吧。杜老师,难道还需要什么准备吗? 铁证如山!都在这儿。白纸黑字,还能抵赖么?”区惠琴确实正义凛然,初生牛 犊不怕虎。 杜林依然慢条斯理。他又深深地灌了一口啤酒。血涌上他的双颊,本来苍白 失血胡子拉碴的脸开始红润起来。 “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过这种怀疑,不是有意找茬,是蛛丝马迹自己找 上门来。我很欣赏刘兴桐的文章,那是炉火纯青的学养方能成就的。英雄莫问出 处,只要能写出好文章就是英雄。那时我和你一样年轻,没凭没据但凭感觉,自 然也不全无根据,但毕竟感觉想象多于实据。就那么一点隔阂,20年间同学同系 同事,却像乌眼鸡似的。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容不了人,容不了人有 错,就这样耿耿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就是这个缘故。”杜林停顿 一下,又喝了一大口酒,酒没了,区惠琴连忙又给他撕开一罐。地上已扔了七八 个啤酒罐。区惠琴见杜林面色苍老,像在讲一个遥远的别人的故事。 “如果我早些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谈,也许他还来得及去做一些弥补的事,现 在大家都老了,老婆孩子狗,该有的都有了。你刚才说我应该有个家,有个师母, 这很对。我也曾想过,可这是缘分,也是命运,一切都是前定。本不该和你说这 些,但既然说开了,也就说说无妨。我当知青时,你还刚刚出世,所以有些事你 不懂,无法体验。我给你们讲新时期文学,为什么要让你们看《站台》,贾樟柯 作品,目的就在这里,了解体察一个时代的变化。唉?说远了。” 杜林又喝酒,他有些伤感,他有好久没有向谁倾诉了。他从没有倾诉的对象。 这个区惠琴,虽说是自己的研究生,却也是一个成年女性,所以他才并无忌讳地 与她谈论。他想她应该能够理解。 “你以为刘兴桐这20年间,活得怎样?很风光是吗?我想他活得比任何人都 苦,最终还连带害了夫人孩子,这些都是后话了。也许他不会这么想,但事情就 是这样,由不得他想的。李可凡是我的同乡,也是我同学的妹妹,唉,说起来复 杂了。我并不是一个正气凛然的人,更非一个五四知识分子。”说到这里,杜林 笑了起来。 区惠琴却反而笑不出来。她虽然才30岁,从学校到学校,对外面的世界知之 甚少。读了研究生,杜林要求他们从近代文学一直读到新世纪,作家作品汗牛充 栋,特别是晚清的那些小说诗词,光一本《清闺秀艺文录》五卷她就读了半年的 时间。她是做“女性写作”课题研究的,杜林要求她从《清闺秀艺文录》读起, 清300 年间光女作家就3300人,不能不读,苦读之后,果然视野大开。她对杜林 的感慨也就颇能理解。杜林的一席话,把她刚才的一腔热血浇得冰凉。 她心情很矛盾。她能理解老师的苦衷,她也没错看老师的品行。但是,她还 是不能彻底明白,像杜林这样以特立独行自诩,而且事实上也我行我素,远离现 实功利,甘于清贫平淡的人物,居然一事当前,依然顾虑重重。和生活里那些谨 小慎微的小人物其实并无两样。她有些失望。连旧时代的知识分子那点正气都没 有!也许写出来的人生与正在做着的人生,其实就完全是两回事。 也许老师是对的,他想得很周全。 她打算周末回东莞,与麦地好好谈谈,也许他能有一个万全之计。麦地在电 话里说他已有一些线索。 区惠琴起身告辞。她看着桌面上的两本杂志,杜林会意,他说:“这两本杂 志先放在我这里吧,找个时间我们再谈谈。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区惠琴只是笑 笑说:“哪敢呀!你是导师嘛!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真的这样认为,那不是一个好学生。” “不是好学生也是你的学生。” 区惠琴说着告辞。 李可凡突然想逃离。她渴望在这儿和这个叫Mark的电影人坐下去,永远地坐 下去,什么也不要发生,可她同时又想立刻逃跑,她觉得这样下去会疯掉的。 她不是一个风情万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但是,她无法保证自己再坐下去,会 守得住自己。她从来都是十分自信的。但是今夜在这个年龄与自己相当,或许大 一些,或许小一些,酷极了,也斯文极了,绅士极了,同时也可能富有极了,有 才华极了的男人面前,她实在无法保证自己。她从来就没有想放荡一回的想法, 可是,此刻她极想又极怕当真走出这一步。该死的作家,该死的刘兴桐,该死的 高塬,连同面前这个深沉的神色苍凉同时优雅的男人。Mark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过李可凡,他在细细地阅读面前这个女人。他在这个叫风雅颂的地方喜欢过好几 个女孩,不,应该是女人吧!她们各有各的精彩,但还从未和她们中的任何人上 过床。今夜这个叫李可凡的女人,那慌张的少不经事的眼神和素面朝天的明亮, 的确令他眼前一亮。到了这种年纪依然冰雪透明的女人确实少见。他便有一种强 烈的侵犯她的欲望。这种欲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他甚至不知这个女人是 干什么的,住在哪里,有什么背景。但是,他喜欢明亮纯美,这就够了,哪怕她 有艾滋病。 疯狂的Mark,上帝在黑暗的秋天的夜空哭泣,哭泣人世间的男人女人们,无 法解救的最终是情感的疯狂。 Mark只是默默地举杯,非常主动地和李可凡碰杯,一饮而尽。而李可凡始终 不敢看他,只是偶尔用眼睛的余光瞄瞄他那红色的血一般的酒液。 男女之间的沉默会使双方的情感积聚为一种爆发。他们就正处于这种危险之 中。 苏叶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衬衣,打着红色领带的男 人,那男人看样子也就只有25岁。像个大学生,但很干练的那种。苏叶对着李可 凡耳语:“我不管你了!我先走,别客气,把他收拾了。拜拜!”说着,她轻吻 了李可凡的面颊,和那男人走了。 李可凡果断地站起来,对自己也对Mark说:“对不起,我也走了!”说着, 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风衣。 Mark也站起来:“再坐一会儿,然后我送你回去!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再 聊聊?” 李可凡犹豫地站着,她拿不准究竟是走呢,还是留?Mark看出了她的犹豫, 便说,“到我那儿去吧!”他又打了个响指;“埋单!” 她坐上了他的车,一辆丰田佳美2 4 。 “送我到天河!”她很坚决。 Mark很失望。但他不说什么,只是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想起 来的时候,想看独立电影的时候,想一起喝姿华士12的时候,请电话给我,OK!” 她没有接,他把名片放在她手心里。 Mark调转车头,向天河方向开,他再没有说什么。但车开得很慢,很慢。 “你是一个很纯美的女孩!” “40岁的妇人!” “依然是纯美的女孩!” “骗人!” “骗人的不是我。” 沉默。 “我们都在互相欺骗。”李可凡打破沉默。 “不,不是,只是在骗自己。”Mark说。他目光直视,那目光里有一种李可 凡很熟悉的忧郁,高塬也有。她忽然想起高塬。 “我们认识还不到几个小时!”李可凡终于说出了。 “与时间长短无关。” “你是不是每天都到这种地方来。”泡妞的话到了口边,李可凡出于礼貌咽 回去了。 “可以这样说。” “这是你的生活方式?” “不,偶尔。” “什么是经常?” “经常是成年累月在外面,在野地里拍电影。” “很会引诱女孩儿?” “你这样看?” “是!” “你正在被引诱?” “我不是女孩儿!” Mark笑了,他笑得很含蓄。 丰田佳美上了中山大道,从体育东拐到黄埔大道,又从车陂回到石牌,拐往 天河北路,又回到环市路。 “怎么这样走?”李可凡冷冷地问。她认为Mark别有用心。 “你说去天河,你并没说天河那里,你也没说停车,我是司机,只好不断地 开着,只要不离开天河。” “你很聪明!” “也许吧!” “我已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李可凡说。 “我也是,还有一个儿子!” “那为什么还这样?” “问你自己!” 李可凡无话可说。 “你打算怎么样?”李可凡终于忍不住。 “随你,一切听你的!” “这么乖?” “恰恰相反,出于对你的尊重。” 李可凡在心里叫苦,碰到一个冷静的炽热的锲而不舍的杀手了,你无路可逃。 “好吧,那送我到天河,然后各自回家。” “天河哪里?” “就天河城吧!” “你住天河城?” “不,我打的回去。” “明白,再见吗?”Mark有些伤感,看不出他是在逢场作戏。 “我会电话给你,只要我活着。” “你会活得很好的。” “谢谢你的祝福,也祝你活得快乐!”李可凡有些感动,她由衷地说。 “对了,你拍过什么电影?我想看看。” “到我那儿看!” “好啊!我会去的。” “看过《八月的风筝》吗?” “没有,你拍的?” “对,以前拍的。” “现在呢?” “《红色小提琴》,正在拍,过几天去西藏拍,上喜马拉雅山顶拍。” 李可凡的心猛地抽紧。Mark发觉了,关切地问:“怎么啦?吓着啦!” “没什么。” “我的名字叫胡杨,Mark是我胡编的。” “胡杨?能活千年,死了又站千年,倒下去又是千年不朽的那胡杨。” “你什么都知道。你是老师吧!”胡杨说。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名?” “因为你一开始就告诉我真名了。” “如果是假的呢?” “不可能吧!我相信我的判断,很纯美的女孩儿是不会骗人的。我喜欢不会 防备的女孩儿。” “骗起来容易,是吗?” 他笑了。 天河城到了,李可凡突然吻了胡杨的面颊,他的胡子扎得她痛到心里去。 胡杨猝不及防,李可凡已拉车门下车。她迅速地截停了一辆红色的士,在钻 进的士的当儿,她向他挥挥手。 他在车里一直目送着那辆的士消失在天河的车流里。前面是一片红灯。 -------- 梦运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