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下午,当唐晟和夏晓月在几个山村采集了一些水样标本准备往回赶的时 候,夏晓月的手机响了起来,孙副院长来电话说,有人找她,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 调查水质的男人。 “那个男人来了。”夏晓月说道。 “哪个男人?”唐晟不解。 “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来了解这里水质情况的其中一个男人。”夏晓月提 醒唐晟。 “那我们快点赶回去。”说完,切诺基发出一阵颤动,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跳 跃着前进。 当李峻看到夏晓月后面的唐晟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唐晟也想不到会是李峻, 不过他大脑转得快,抢在夏晓月前面一把握住李峻的手:“李校长大驾光临,是什 么风把你吹到这个穷山沟来了?” “路过,路过,顺便向夏医生请教问题。”李峻有点尴尬,唐晟的出现让他有 点措手不及。 “我们先去吃饭怎么样?”唐晟说。站在医院门口说话总是不方便的。 “那好。”李峻说。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调适一下自己,喝酒吃饭的时候谈话是 最好不过的了。于是三人上了切诺基,回县城吃饭。 在车上,夏晓月装作诧异的问:李校长上次给我的名片怎么和现在对不上号? 李峻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 唐晟挑了县城里最好一家酒店的包厢坐下开始点菜。尽管大家心里都憋着一些 话,但谁也没有说出来,而是谈了一些在华星学校的陈年旧事。唐晟和李峻开了一 瓶五粮液,夏晓月要了一杯酸奶。 半个小时过去,夏晓月问:“郝教授怎么没有和你一道来?” “郝教授去北京开会了。”李峻说。 “喝酒,喝酒,李校长你是贵客,要多喝一点。”唐晟说,他在华星的时候就 知道李峻的酒量很大,能把一桌子人喝趴下他走路还不打飘,而自己的酒量只有半 斤左右。 李峻也不计较唐晟喝了多少,反正自己是杯杯见底。当第二瓶五粮液变成半瓶 的时候,李峻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这一杯酒我是赔礼道歉的,你们不要喝,我喝 干。”说完一饮而尽。 喝完坐下,李峻叹了口气说道:“夏医生,上次我陪郝教授来过以后,由于考 虑不周,郝教授在外地报刊上发了一篇文章,结果被珠江市晚报转载,无意中给一 家公司造成损失,同时也给这里的农民带来了麻烦,我感到很内疚,特地过来给你 道歉的,同时也想请教一下有什么补救的措施没有。”李峻说得很诚恳,但把他和 郝教授的主次颠倒了一下,本来这件事情是他的主使;他实在不能说出全部事实来。 唐晟和夏晓月从见到李峻的第一眼开始,就越来越猜疑事情和李峻有关,但这 种事情不好问,何况唐晟想不出李峻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峻当校长的,和餐饮业有 什么关系?他没有想到李峻会主动说出来,而且大老远的就为这件事情而来,挺让 人感动的,当然也就相信李峻说的事情经过,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李峻能下 决心来是为了王丽的缘故,他不能失去在王丽心目中高大完美的形象,他爱王丽, 也是为了不失去王丽对他的爱才下决心过来。可以说,是他和王丽之间的爱情在引 导他那亦正亦邪的灵魂。 “李校长,就为这件小事啊,那太辛苦了!”唐晟说。 可这句话听在李峻的耳朵里却很刺耳,李峻甚至猜到唐晟也在为这件事情而忙 碌。 当猜疑变成事实的时候,夏晓月的眼神就变了,女孩子心细,她总是觉得有点 不对劲,也无法完全相信李峻的解释;于是夏晓月说:“是啊,这里农民家里养的 家禽都卖不出去了;李校长,你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没有?”说完,用脚在桌子下面 轻轻的踢了一下唐晟,唐晟知道夏晓月故意这么说的,因为现在工厂还在照样收购 农民的家禽。 “有一种办法,还得请夏医生帮忙。”李峻接着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夏晓月听到一半就开始笑,最后笑得把脸背了过去;唐晟也跟着笑了起来,笑 得李峻一头雾水,等两人笑过了,李峻才奇怪的问:“我的想法有问题吗?” 夏晓月脸上的笑容收成了一朵花:“你问他。”说完看着唐晟。 唐晟已经止住了笑声:“你刚才的想法我昨天就说过了,和你的一模一样,包 括先给的钱都一样,两万块,不过,我们正直善良的夏医生不肯做假。” 李峻听了唐晟的解释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笑得有点勉强,不是开心的那种笑, 他说道:“夏医生,有什么模棱两可的研究结果没有?” “模棱两可的结果?那是不负责任的做法,或者叫误导,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 堂堂须眉,国家栋梁,怎么同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夏晓月说着又转向唐晟: “又是第六感觉起作用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李峻显得很着急。 “办法还是有一个,不过……”夏晓月说了半句。 “什么办法?”李峻问。 夏晓月把昨晚和唐晟一起商量的办法说了出来,又告诉李峻,最少要十万块钱。 唐晟听了看着李峻,他知道夏晓月在考验李峻的真心,十万块钱,基本上是李峻一 年的工资了,这么大的数目,李峻会舍得吗? “没有问题,钱我来出;夏医生告诉我一个银行帐号,明天上午我就把钱转到 你的帐户上。”李峻说完显得很轻松。 唐晟和夏晓月愣了一下,十万块钱就是从一个大老板手里拿出来也没有这么轻 松,何况李峻是个打工的?真搞不清李峻到底是什么路数,不过,钱的问题是彻底 解决了。 赖健在这几个月里终于想通了这样一个问题:中国的婚姻市场相对稳定,大多 数人不愿意离婚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首先是财产问题,没钱的人离不起婚, 工薪阶层会考虑离婚后财产变成一半了,积攒了半辈子的房子可能不属于自己,所 以,离婚成本太高不划算。其次是孩子问题,每个人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是真心的, 不管孩子跟谁过,总是牵肠挂肚,离婚意味着长期饱受亲情折磨;何况,孩子要读 书,离婚对孩子成长和将来考大学不利。假设社会上离婚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那么父母没有离过婚的孩子在学校里就会受到歧视。还有就是一些考虑政治前途的 官爷,他们这个群体一般都不离婚,反正吃喝嫖都能变通一下用纳税人的钱报销掉, 有权的感觉很奇妙,有权就有钱了,还有下面送上来的性贿赂,绝对安全,用不着 担心被抓;这就是“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说法的来由。假设一个官爷辞 官下海后挣到大钱,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家里黄脸婆辞掉,把所有耽搁的风流连本带 利给扳回来。 当然,农民一般不离婚,打死也不离婚,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哪里有闲情逸 致来考虑婚姻里有没有爱情?爱情对他们来说太遥远太奢侈了。 赖健认为,娱乐圈里的男女像住酒店一样很随便的结婚、离婚,甚至自暴绯闻, 都是为了混个脸熟,贬也好褒也罢,总之出名了,出名就好办,出名就可以打官司、 出书、上报纸、电视、网络等,娱乐圈里的大哥小妹并不比常人风流多少,所以大 家不要指责,喜欢指责别人风流的人内心多少有点变态,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 大哥小妹也许会反问一句:你来娱乐圈试试?说不定你更加猴急,第二天就上了八 卦新闻的头条。 赖健最后悲哀的想到,和陈芳的婚姻就这样半死不活的拖下去,对两个人都是 一种折磨,一种资源浪费。对他和陈芳来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冬冬,现在看来, 冬冬这样成天傻着,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他们离不离婚对冬冬来说没有什么两样。 让赖健真正感到婚姻无望的是,他和陈芳之间分房而睡的事情还是被陈芳的父 亲知道了,当然,陈芳的叔叔,陈副市长也知道了。赖健悲哀的感到自己原来幻梦 如真的光明仕途将变得遥遥无期,甚至凶多吉少。 分房睡觉以后,两人反而安静下来,赖健像个三等男人一样下班就回家,陈芳 也没有寻找婚外情来填补空虚和报复赖健。大概有一个半月后的一天,赖健和陈芳 下了班都觉得无聊,两人早已没有吵架的激情和冲动,反而坐了下来,面对面的像 一对饱经沧桑的老友在说话。 “你说,你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以及我叔叔婶婶为什么没有离婚?”陈芳问。 “我的父母这一辈子是离不起婚,你的父母和你叔叔婶婶是不能离婚,一闹离 婚升官就没有希望了。”赖健说。 陈芳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么,这么多公办学校的教师为什么没有离婚?” 赖健很同情的笑道:“两个教师合在一起省吃俭用积攒了多年才买了一套房子 还要贷款装修,没有时间来考虑离婚,再说,人民教师被一个‘为人师表’的大帽 子压着喘不过气来,手长衣袖短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 陈芳被说得笑了起来:“我现在才知道你说话竟然这么幽默;那你说说看,为 什么男人有钱就变坏?看到比自己老婆年轻漂亮的女人就动心?” 赖健来了兴趣,声音也高了一些:“男人有钱就变坏的原因和女人变坏就有钱 一样,男人有钱后得陇望蜀,男人太穷了,自己的女人也会穷则思变,现在不是有 很多有钱的女人看到帅哥就想抠仔吗?珠海和深圳有很多富婆在‘养鸭’呢!古代 有陈世美也有潘金莲,现在为潘金莲平反了,说她因为追求爱情和自由而成了万恶 封建礼教的牺牲品;也该为陈世美叫冤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维持死亡 的婚姻更是不人道的,女人从一而终是封建枷锁,那男人就应该从一而终吗?” 陈芳第一次听得这么有滋有味,她心中有很多疑惑,就像她已经变得不相信爱 情一样,于是接着问:“世界上真的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吗?” “有,不过像藏在深海里的珍宝一样少,像流星闪过以后留下的仅仅是回忆罢 了。”赖健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点迷茫。 陈芳冷笑:“你还在想那个女人是吧,赖健,你真的认为自己和那个女人有忠 贞不渝的爱情吗?” “提她做什么?”赖健有点不耐烦。 陈芳怪笑道:“赖健,你不要害怕,你就是现在告诉我你们上过床也没有关系, 那个女人和我一样也是个可怜虫,已经被你抛弃了,对吗?如果你真的爱她,你会 早已不顾一切的和我离婚,对吗?” 赖健感到陈芳的话像把淬毒的刀子一样扎在自己心上,他不想再说下去了,起 身准备走进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陈芳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情吗?”赖健无所谓的问道。 “我们还是离婚吧。”陈芳重重的说道,见赖健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我 是说真的,我们这样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对双方都是折磨。” 赖健确信陈芳真的打算离婚了,他心里像是看到一线光明,但也有一点遗憾, 他很自然的想到了儿子:“冬冬怎么办?” “你想要冬冬的话就给你,你不要的话就给我,抚养费两人均摊,房子我们一 人一半,你看怎么样?”陈芳显然是早已想好的,不过她这么打算还真的出乎赖健 预料,在儿子的问题上出现了少有的大度。 “冬冬跟我吧,你要是想他的话,随时可以带他在身边住一段时间,你看怎么 样?”赖健也表现出了高姿态。 “就这样,你带冬冬的话,房子就让你住好了,你给我一半的钱就行,我们单 位在房改前造了最后一栋楼,我分到一个大套,楼层也不错;所以我不跟你争房子, 你一下子没有那么多钱的话,过两年给我也行,我们拟个协议,早点签了去办手续。” 陈芳缓缓说道。 赖健的心里像打倒了五味瓶,他没有想到陈芳竟然如此的通情达理。以前,他 总是对陈芳不满意,感到陈芳简直就是自己身上的镣铐,他不敢挣脱,怕弄得伤痕 累累。现在才发觉,他还没有真正尝试了解过自己同床共枕好几年的女人,这多少 有点遗憾和内疚。 陈芳像是看穿了赖健的心思,笑着说道:“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是个小气而蛮 不讲理的女人?赖健,毕竟我们夫妻一场,没有必要搞得满城风雨最后成为仇人, 何况冬冬现在这个样子。冬冬出事后,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一直以来对你管得太 严了,没有给你女人应该给的温柔,但最后还是想通了,你这样的男人只适合做个 情人,不适合做丈夫,谁嫁给你都不会有幸福的。” 赖健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连陈芳都对他没有兴趣了,而且把他看得这么透; 他的声音透着凄凉:“你就这么看我吗?” 陈芳笑着的脸上已经有了眼泪:“我说的不对吗?赖健,其实你自己最清楚不 过,你从来没有忠贞不渝的爱过一个女人,你真正爱的人是你自己。” “你真正爱的人是你自己。”陈芳的这句话一针见血,把赖健的心扎出血来了。 当天晚上赖健和陈芳商量着就把离婚协议书写好了。第二天早上,赖健起大早 把冬冬送到乡下老家,然后赶回来和陈芳一起去民政局当初结婚登记的地方,不同 的是在另外一个窗口排队。 离婚离得干净利落,本来以为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拉锯之战,赖健没有想到是眨 眼之间的事情。走出民政局大楼的时候,像大多数男人一样看着天空长吁了一口气, 赖健只是觉得迟了一年,如果早一年的话……当然没有如果,他真想对着天空喊一 句:我终于离婚了,秦瑜你在哪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