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疑(3) 安晓惠低低地叹息,她当然知道马田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对所有人施以的惩罚 :“你们的朋友肥马,深夜从京家出来,他不知道,马田从那天傍晚起就跟在他的 后面了。那一晚,马田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当大头娃娃突然出现在肥马面前时, 他吓得疯了样撒腿狂奔,是他自己撞向了那辆夜行卡车。”“大头娃娃只在半夜才 会出来活动,他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期间,偶尔会撞上一些人,所以,这城 市才会有那么多关于他的传说。”安晓惠补充道。 “那大伟也一定是被马田推下楼的。”我说。 “那次你们在舞厅里打日本鬼子,马田也在场。后来你们四处逃窜,他选择了 大伟。当大伟脱离所有人视线后,他突然出现,在大伟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把他推 下楼去。” 我重重地喘息,已经觉出了心底的愤怒:“他又趁着我们都喝醉的时候,在海 边溺死了青皮,后来又掳走了小舞,并杀害了她。” 安晓惠点头:“你们知道马田做这些事要付出多大的耐心,一个机会需要他长 时间坚持不懈地等待。他心里被仇恨充满,是仇恨让他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而 不是我。” 我低头无语,只觉得心里有些忧伤层层蔓延开来,为我死去的朋友们。 “那在我的车下洒汽油的一定也是马田了。”京扬这时道。 安晓惠无语点头。 京扬抚掌叹道:“你真的很聪明。幸亏我在医院里,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直 到今天才揭开事情的真相,如果我开始一怀疑你便找你出来对质,那么,你一定可 以将你所有的破绽都尽数弥补,那我们京家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安晓惠摇头道:“我实在是低估了京家的人。在来京家之前,我对京家这一代 的人做过详细的调查。大哥京雷重义气,做人坦荡,善恶分明,身上带有很浓的江 湖气,这样的人心思便不会太缜密。二哥你从商多年,精明干练,学识渊博,但旗 下十余家公司,必然耗费你很大的精力,让你无暇顾及京家。老三京舒,是个情感 丰富性格脆弱的人,”安晓惠说话时眼睛瞟了一眼边上的京舒,京舒眼神落寞地盯 着她,那里面有些让她不忍面对的东西。她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强迫自己狠下心 肠,“京舒严格意义上讲,就是一般人所谓的纨绔子弟。他自己并没有太大的能力, 但因为京家在海城的声势,所以骄傲自大盛气凌人,只是在遭遇朋友之死的打击后, 才改变性格,以平常心对待自己的生活。这样的人当然也不足惧。我计划了四年, 然后才选择今年夏天发动这个计划,我本来已是算无遗策,但还是低估了京家老二, 也就是二哥你。” 轮椅上的京扬摇头摆手:“你这是在夸奖二哥了。” “二哥,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最后如何确认控制京家人意识的人就是我?” “这很简单。我知道控制别人意识在某种程度上和催眠差不多,这需要运用暗 示或诱导的手段让人进入一种特殊的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心理状态。你在 控制别人意识,或者说催眠别人的时候无法运用语言与行为作为媒介,那么必须得 借助于某些物件,比如说摇晃旋转的物体来具体实施。我在医院里,让大哥回来对 京家老宅进行了全面的检查,结果在京舒房间的窗台上发现了一只五角形的风车, 在福伯的卧室墙上看到了你送给他的那幅图画。大哥虽然没在三叔的房里发现你留 下的东西,但经过询问,三叔见到地鳖虫受惊的那个早晨,是你搬了一台电扇对着 三叔。按照常理,你应该知道电风扇是不能正对着一个正在出汗的老人的。这种种 迹象都让我确定,你就是那个能控制别人意识的人。” 安晓惠颓然苦笑:“原来我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还有这么多破绽。” 京扬目光一凛,纵是纱布蒙着面孔,还是让安晓惠觉出了一种威严的气势。 “你催眠三叔,让他再次见到大头娃娃,导致他精神再度分裂,被送进精神病 院;你知道福伯晚年心中最难释怀的就是女儿朵云的死,你让他在无意识中将剪刀 插进自己的胸口;你还在我办公室里留下那个旋转仪,在我大战在即之时催眠我, 让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无法指挥作战,导致我的证券公司一次损失数千万元; 你还催眠大哥与京舒,只是时机还未成熟,否则他们定会走进你为他们设定好的灾 难之中。现在,我只想问你,你到底和京家有什么仇怨,要这么狠毒地来加害我们。” 此刻的安晓惠非常镇定,但满面凄然。她怔怔地盯着京扬好一会儿,这才叹息 一声,摇头道:“我在一开始就说了,我出现在京家,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只是 这个错误我们都知道得太晚了些。” 她停顿一下,调整自己的情绪,接着说:“如果你们想知道我来京家的目的, 那事情还得回到六十七年前。” 听安晓惠说到65这个数字,我脑袋里糊涂了一下,接着飞快地算出,65年前, 其实就是1937年。据京家族谱中京宗翰的留书记载,那一年,京宗翰用钱买通匪人, 火烧浣花楼,杀月婆,掳孽子,当真可以算是京家的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