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元一九九八年八月下旬的一个晚上。 北京的天特别的黑,阴云密布,天边不时有雷声滚过。气候十分憋闷。显然, 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一个面容英俊,身材高挑的中年人,已经在凯宾斯基饭店门口,整整徘徊了二 十多分钟了。 三十八年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犹豫不决。 其实,是否走进凯宾斯基大门,从下午接到银洋科技总裁成大力的电话以后, 他就开始考虑了。成大力在电话里约他十一点在这里见面。现在已经十点三十分, 可他仍在彷徨,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走进这座大门。 他,就是银洋科技的常务副总裁郑久刚。 最近这两个月,银洋科技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对于这次采取对敲方式控制股价 的运作,郑久刚当然了解全部的手段与过程。但成大力是个很“独”的人,从利益 上考虑,他没有让郑久刚参加具体运作。 而郑久刚也乐得保持距离、并特别注意不留下任何参与的痕迹。 毁灭性打击首先来自《时日财经》杂志的那篇封面文章。那篇署名瑞雪的文章, 文笔犀利,证据确凿,全面、毫不留情地揭露了成大力控制股价、最终获利逾亿元 的非法行为。 按照郑久刚所理解的办案过程和速度,再过一段时间,大概要收人了。他没有 接到大力的电话通知,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防备工作———买了明天去泰国的机 票,他毕竟是银洋科技的常务副总裁! 他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接到大力电话的。听到那沙哑声音的一瞬间,他鼻子有 点发酸。毕竟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可现在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刻。 成大力是他郑久刚的大哥,也是恩人。 去不去见面,看似事小,郑久刚却整整思考了一个下午。结论当然是危险的。 但他还是来了。是因为行为的惯性,还是因为二十多年的、多多少少还有的一点点 情感?他不知道。 郑久刚走近大门,透过左边那扇不旋转的大门的玻璃,他仔细地观看大堂。 这一刹那,郑久刚的心境在危险与安静中不断疾速转换着。 但是,大堂,和往日一样安静。他不再犹豫,轻轻地推开大门。一伸脚,他已 经站在大堂里面。虽然与此同时,他仍然像一只机敏的兔子,竖着双耳,搜寻着眼 前的任何一点异常,随时准备转身飞速离去。 咖啡厅里也很正常,只有三五张桌子有人。靠门口的两张桌子坐着几个人,其 中还有一个身着牛仔衣裤的年轻女人,他们在正常的喝着饮料,说笑着。 郑久刚的心情转向平静。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的眼光开始有暇顾及一下那 个女人。他很容易就判断出那是个很漂亮、并且长相不俗的年轻女人。 郑久刚径直向咖啡厅里边走去,他选择了一张靠窗子的桌子坐下来。这里可以 环视整个咖啡厅。 “大哥马上就到了。”看着腕上的劳力士表,他想。十五分钟过去了。 郑久刚感到情况不对,成大力从来不会迟到这么久。即使迟到了,也应该有电 话打来。与此同时,他无奈、自嘲地笑了。他相信自己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环 境中。像一头被困住的豹子,他梦想着也许还有一个挣脱的机会。郑久刚做好敏捷 逃离的准备。甚至已想好了,如何冲出大门,迅速发动汽车,然后从车场后边的人 行道上,直接冲上街道,飞速越过三环路。只要两分半钟,他就会消失在沉沉的夜 色之中。 但外表———他知道,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的慌张———郑久刚像往常一样 轻轻的招呼来小姐,微笑着埋了单,一切举止仍然保持着绅士般的优雅。当然,在 给小姐钱的时候,他无痕迹的扫视了周围,似乎还没有人注意他。接着,他喝干净 眼前的最后一点咖啡,眼睛的余光四下扫射着。慢慢站起身来。 郑久刚要行动了,他要突发式的、百米冲刺一样的行动了———首先,必须立 刻冲出大门!郑久刚的一只脚,已经抬起,另一只脚蓄满了力量,身体也随之向前 倾斜。 然而他停住了———一切都晚了! 他眼睛的余光清晰地看到———那个漂亮女人和她身边的四个男人几乎和他同 时站起,其中一个男人还平静地叫出他的名字: “郑久刚!”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把半个咖啡厅照得雪亮,一场暴雨降临北京!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