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林毅夫访谈(7) 杨林林:如果美国还继续买中国的产品,而中国的货币又巨幅升值了,那向 他们进口的商品就会更贵了? 林毅夫:对,更贵。反过来,也没有增加他们的就业呀!既然他们不会自己 生产我们出口给他们的那些产品,那就不会增加他们的就业,而且会减少他们的 就业。因为如果我们卖的东西贵了以后,美国老百姓总共能买的东西就少了,那 他们的就业机会就少了,他的消费总量就少了。所以日本货币升值的时候,对美 国经济至少有短期的帮助。我们呢,人民币真的巨幅升值,他们马上就遭受其害。 杨林林:两败俱伤? 林毅夫:两败俱伤。所以不能用一张旧地图去看现在的事物。(杨:真是!) 尽管两者看起来很相像。 杨林林:您说得太有意思了!香港的金融监管部门严格规定了银行资金可进 入房地产的比例,这点很值得内地借鉴杨林林:好,那么对“房地产泡沫”这个 事儿,您怎么看? 林毅夫:我个人的看法,我们目前有一些在其他国家可能不太出现的问题。 (杨:嗯)有两个问题。一个问题就是,在发展中国家普遍的做法是,他们不允 许外资来买当地的房地产——这有一个条件。我了解到,很少有国家像我们这样。 我们在1998年的时候通货紧缩,为了刺激市场需要,允许外国人买我们的商品房。 我们在那以前的做法是,外国居民跟本国居民的市场是分开的,后来我们统一了, 没有这个界限了。第二个呢,我们中国人的一个特性就是,有钱人都到省会、到 北京买房子,国外很少有这样的情形。 杨林林:人家是怎么样的情况? 林毅夫:大部分城乡之间……当然他们的国土多数都没有我们这么大。但他 们没有人感到一定要到省会城市去买房子,普遍的情形不会是——村里的有钱人 一定要到县里买房子,县里的有钱人一定要到市里买房子,市里的有钱人一定要 到省里来买房子,省里面的有钱人就到北京、上海买房子。(杨笑)而且他们买 了这个房子,又经常不住。结果最高级地方的房子是,买的人多,住的人少。这 两个情形造成什么问题呢?造成房价跟当地居民的购买能力产生了太大的背离。 (杨:嗯!)这两个特性,真的需要一些政策。 杨林林:您觉得需要什么政策? 林毅夫:我个人认为,要让外国人来看房地产呢……因为他们的收入水平和 购买力比我们高的多嘛,所以看我们的东西很便宜。而且我们将来也会变成他们 那么高的收入。所以他们趁着咱们生活水平比较低的时候就买了,这有点投机性。 杨林林:啊,这一点应该是比较明显的? 林毅夫:对。然后呢,全国的有钱人都到我们的政治中心来买房呢,也有我 们的国情,但也有一点投机性——因为他基本上不住。而房子本来是应该住的, 所以他们这种买房是有投机性的。所以我个人觉得,目前的房价确实是背离了一 般的收入水平。在这种情况之下呢,怎么样把有这种投机性的房地产需求抑制住, 让我们需要住房的这部分人有能力来购买——我觉得这个导向是正确的。 杨林林:这个导向正确?(林:嗯)您觉得力度是不是还要加强? 林毅夫:力度当然是问题了。但是究竟力度多大合适?是很难拿捏的。 杨林林:那就只能一点一点的…… 林毅夫:一点一点地看吧。 杨林林:不过至少,您刚才说的那些发展中国家的惯例,我们是不是完全可 以拿来? 林毅夫:是啊!这个政策,我觉得可以调整。 杨林林:完全可以调整?啊,您这个观点很清晰。这个问题的成因,您是不 是能简单说一下,究竟是行政体制改革不到位造成的影响更大呢?还是金融体制 改革不到位影响大? 林毅夫:几个方面的成因可能都有。 杨林林:有些地方的官员最愿意让当地的房地产大发展了,因为他们觉得这 方面对财政收入贡献似乎比较大? 林毅夫:对,也有这个问题。房地产对当地来讲,土地虽然是“国有”的, 但实际上是“地方国有”,变成了地方财政收入的一个来源,有相当一部分地方 是这样的。(杨:对)这是“供给”的方面。还有“需求”的那方面呢,如果没 有需求,只有供给也不行。所以这是两方面问题都有。这个土地收益究竟应该怎 么样合理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