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林毅夫访谈(13) 杨林林:也是有一大块潜在的消费能力没有开发出来? 林毅夫:对。这不就是矛盾吗?所以我讲,农民收入增长了,他心里就会舒 畅了。可是劳动力不转移出来的话,生产和收入就不增长啊!然后这边又有潜在 的过剩生产能力。所以当时韩国的做法就是,每个村发350 包水泥,(杨笑:对, 发水泥)然后呢,让村民组合起来解决村容整洁的问题。修道路啦,修下水道啦, 修公共厕所啦。 杨林林:但是学韩国的话,会不会形成农村新一轮的大规模基本建设高潮? 林毅夫:好,这里面就要看钱从哪边来。如果叫农民出钱,那当然就不行了。 如果政府给相当大的补贴,那还可以。本来那边的过剩生产能力就发愁产品卖不 出去,放在那边不也是浪费吗?我想,我们应该比韩国做得更好。农村里面确实 ……比如说我们到农村去看一看……我们中国人一向有一个习惯,自己屋子里面 的,越靠近自己的地方越干净,越到外面就越脏。到了围墙那里,就像垃圾堆一 样——出了自己的院门,就只能看到垃圾堆了(杨笑)。如果能够通过新农村建 设,把村容整洁啦等等各方面整理好,这也是一大进步啊。 杨林林:是。不过温总理在山西考察的时候不是说,千万不要搞大拆大建吗? 把家里边搞好一点…… 林毅夫:我想您也看到过,我一再讲,新农村建设主要解决的是公共基础设 施。 杨林林:不是拆房子? 林毅夫:房子是私人品呐,不是基础设施。 杨林林:但是目前呢?出现的报道至少是这样,大量的问题是拆房子,参观 的呢?也都是别墅。 林毅夫:对,对。这就是说,有条件的地方,如果村里面的经济发展得非常 好,集体有这样的能力,(杨:未尝不可?)对。未尝不可。但这不能说是“新 农村建设”的主要内涵。新农村建设是公共基础设施的提供。私人品的部分…… 有些私人品有点公共品的特性,可以把它们分类,道路是公共品,下水道是公共 品。那厨房呢?厕所呢?应该是私人品呐,但它也有公共品的特性啊。如果厕所 不改的话,那苍蝇乱飞,公共卫生就不好,就会影响别人的健康,当然最最影响 的是自己的健康。(杨笑)所以我说,比如改厕,我就建议政府给予补贴,让农 民自己来搞。厨房也是这样啊,如果说还是用原来传统的什么灶啊,很脏很乱, 就影响自己的健康,那政府呢,就给他一点补贴,但主要还是自己负责。 杨林林:这样来直接提升农民的生活质量? 林毅夫:对,要提高生活质量。我想,包括温总理,他也是这个看法。我个 人也一直认为,对于公共基础设施,越是公共的部分,政府的投入就要越多。越 是私人的部分呢,政府给一点补贴,给一点鼓励。这样的话,就不会出现您刚才 说的“大拆大建”问题了。 杨林林:嗯。您提的“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啊,虽然听起来也不是多么崭 新的概念,(林:嗯)但毕竟有“社会主义”这几个字是不是?(林:对)那么 这几个字针对的是什么?为什么不简单地讲“建设新农村”? 林毅夫:当然,这个提法在我们的社会里面是有它特定含义的。比如说“社 会主义”这4 个字,讲的是一个“共同富裕”吧?到农村,“公共基础设施”需 要一个群体的努力。比如说修下水道,就必须几家几户,要有一个规划。另外像 自来水,也要有公共规划。新农村建设的内容里有一个共同富裕、共同改善生活 的外在环境问题。(杨:嗯)好。这是“社会主义”的内涵。 杨林林:那么“新”呢? 林毅夫:新呢,我觉得有几个方面的含义。一个是从政策的层面上来讲。因 为我们过去是农村支持城市的工业化发展,在政策上包括统购统销啦,包括“剪 刀差”啦,都是把农村的剩余转移到城市里面。现在呢?社会主义新农村,需要 政府财政的投向转向农村的基础设施建设上面,改变过去的“城市偏向”。这就 像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说的那样,要下大决心改变政府公共基础设施投资的 方向,要从城市转向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