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汤敏访谈(5) 杨林林:另外,大学生的就业难,除了他们的主观因素以外,有没有专业设 置上的问题? 汤敏:这个呢,也跟我们的大学教育有关。现在,整个社会的转型非常快, 我们的工业、市场、企业,转型非常快,一两年就是一个样,几年就是一大变化。 但是我们的大学还是在象牙塔里面,或者相当一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头。我们很多 老师的知识也没有及时地更新。 杨林林:这一点恐怕是非常主要的因素。 汤敏:是吧?(杨:嗯)而且我们整个教育体制,还是以培养所谓的“知识” 或者“精英教育”的方式来做的。但是现在,我们的大学实际上已经走向一种 “大众式教育”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大学生就业难的感觉会非常强烈。宁愿 在家呆着,也只能留在北京、上海、深圳,这类不切实际的期望, 注定了大学生 就业会很难杨林林:依您看,这些问题应该怎样解决? 汤敏:这个解决办法呢,第一,想让社会很快就出现大量的大学生们理想的 就业机会,这是不现实的。因为就业的问题是中国长期的问题。所以想改变我们 社会的条件,是不可能的。 杨林林:那就更漫长,也更复杂了。 汤敏:那么,社会?我们一下子改变不了。环境?一下子我们也改变不了。 所以只能改变我们自己。(杨:对)目前来说,我觉得几个问题就可以解决。一 个呢,从我们大学生本身来说,要把自己给“武装”起来,首先就要把自己的期 望值给降下来,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这种“人生设计”——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这东西真是很难说。您看,我自己是1977级的,就是文化大革命停止大学招生之 后又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 杨林林:您们那一届,才是真正的精英。攒了多少年的高中毕业生?! 汤敏:我们毕业的时候是什么样呢?早上宣布毕业分配方案,下午就走人 (杨笑)。每个人保证都有一个位置。但那个位置合适不合适?把你点哪儿就是 哪儿。我们有很多同学当时也被分配到县里工作,也有的被分配到比较差的工作 岗位。那没有办法,当时就这样! 杨林林:是的。我当时就被分配到一个县城的工厂里面去了。(汤:是啊?) 对呀。家里是“走资派”嘛!怎么能让我到国防保密单位去?所以就是乱“扒拉”。 根本就不讲什么“专业对口不对口”。而那个县级工厂里觉得,你一个学火箭发 动机的,怎么被分配到我们这儿来了?所以他们就以为我们是“下放”的,不久 就会回北京,就让我去当钳工。完全相当于劳动锻炼,非常艰苦!我那时候当钳 工一当就当了好几年! 汤敏:对啊,当时就是一句话,叫做“党的需要、国家需要”。实际上是不 是这样呢?那就不好说了。如果我们说,保证给每个大学生分一个岗位,也可以 分配出去啊!全国有多少个县?每个县、每个村都分配去一些大学生,那大学生 全都能分配下去。 杨林林:对。但是多数大学生很可能都不爱去。 汤敏:所以,要想国家保证大学生毕业之后都能有一个工作,那可以。但是 他愿意不愿意去?所以要把期望值降下来。 杨林林:对不起,我插您一句啊。(汤:嗯)当时大连啊,大力解决下岗再 就业问题的时候,政府就提出了一个说法,叫做“不挑不拣,保证三天之内给解 决一个就业岗位”。(汤:对呀)问题是他要挑拣,可就没头儿了。(汤:对呀) 大学生也是一样的。 汤敏:对呀。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大学生就是认为,国家你就得保我就业。 或者是大学生的家长就认为,我送小孩儿上大学了,如果得不到理想工作,我就 不高兴。 杨林林:按说,这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呢…… 汤敏:但是现在就要“面对现实”!如果大学生对就业的期望不现实的话, 那就很难解决。而如果想清楚,这个问题从大的宏观上来说,就是不能完全符合 某一个大学生的期望——这一点呢,谁先明白、谁先清醒,谁反而能够“柳暗花 明又一村”。谁只坐在那儿抱怨,只是梦想天上掉一馅饼下来,那就没办法了 (笑),国家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