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李强访谈(5) 杨林林:嗯。 李强:他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他研究法国大革命的时候发现,闹 革命、闹事都是一些富裕地区,而不是贫穷地区。这样他就提出来,一个人为什 么越富裕的时候越容易产生不满呢?为什么社会越富裕了反而越不稳定? 杨林林:人越富裕了,要求就越多了? 李强:嗯。他之后又有两个政治学家,一个叫戴维斯,一个叫格尔,他们就 提出这样一个有关一个人的心态的东西——当一个社会不发展的时候,比如说就 以中国为例,在改革开放以前,中国很贫穷,那时候人们对他们的生活有没有很 高的期望呢?没有。那个时候呢,人们能发一点布票、发一点油票,发一个“副 食证”、买个半斤肉,春节的时候再发给一点儿花生、瓜子儿,大家就很满足、 很高兴了。所以当人们在贫穷的时候,对社会的“期望值”很低。富裕和经济发 展以后,什么在增长呢?——期望值增长得非常快。就说中国最近这些年吧,看 上去是经济发展很神速,但实际上比经济发展更快的…… 杨林林:是人们期望值的发展? 李强:是。人的期望值的发展可没有止境啊!经济发展越快,带动人们欲望 的增长越快。我最近在做几个关于“征地补偿”和“拆迁补偿”的项目,北京市 最近也不断地发文。但实际上呢,过去北京有一个“87号令”,是关于拆迁补偿 的,老百姓对于当时的补偿就比较满意。当时的补偿标准差不多是8000~10000元 / 平方米,当时老百姓是非常满意的。现在再去看看,还是按照这个方式去补的 话,听起来不低,但是老百姓现在又开始不满了。从中我们可以意识到,人的期 望值的增长总会大于经济增长。于是有人提出一个理论叫“J 曲线”——就是指 期望值总会比经济发展的速度要快。所以,为什么“和谐社会”这个概念就变得 非常重要了?——你以为经济发展就能解决一切吗? 杨林林:没头儿。 李强:对,没头儿!什么叫头儿啊?欲望有止境吗?就说贪官吧,他拿到多 少钱算满足呢? 杨林林:哎呀,基本上是没有满足的时候。 李强:欲望哪儿有止境呢?所以这个时候中央就意识到,恐怕很大程度上, 已经是一个“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问题了,是怎么来处理社会的财产分布, 怎么看待“公平、公正、平等、正义”,这些完全是一个理念的问题了。对吧? 你以为把这些经济数字往上增就可以了?没有头儿!所以在更大程度上我们要考 虑:现行的体制和机制是不是合理的?什么样是一个公平的机制?什么样是一个 合理的机制?在这个意义上来说,胡锦涛同志对“和谐社会”是这样解释的:首 先他提出了“建设一个民主法制的社会”,也就是说,首先要看这是不是一个民 主法制的社会,而不是说有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然后提出“公平、正义”。 他提出的概念都是这方面的,民主法制,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安定有序,人与 自然和谐相处等等,他基本讲的都是怎么处理“社会关系”方面的问题了,而不 是直接满足物质利益方面的要求了。所以什么是人类追求的一种理想境界?基本 上说,和谐社会就是人们追求的一种理想境界。就是胡锦涛同志所定义的,是不 是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是不是一个民主法制的社会。什么叫“社会结构紧张” 杨林林:好。那么从社会学的角度看,胡锦涛同志关于和谐社会的这些提法,是 不是比过去上升了一个很突出的层次呢? 李强:是这样的。我认为这是在社会主义建设的不同阶段提出的不同目标。 小平同志在1979年提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口号,我们不要否定。 杨林林:没有人否定他这个口号。只不过有人提出来,小平同志当时提的是 “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不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两个提法之差, 意思是不太一样的。 李强:对。小平同志是根据当时的情况谈的。当时中国很贫穷,所以小平当 然就把富裕这个目标,把经济的目标,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经过20多年以后, 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所以应该说是在新的阶段、新的社会形势下所提出的 “新的发展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