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李强访谈(10) 杨林林:结果呢? 李强:结果中国大概在2000年时间里,用儒家思想统一了中国人,非常非常 成功!如果中国没有外敌入侵的话,儒家思想会继续在中国占统治地位的。当外 敌入侵以后,自己被灭掉了,就开始认为自己的思想体系不行了,就开始改变这 个思想体系。100 年以来,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呢,当新的制度建立以后,中国人 一直在寻找能够作为自己民族支柱的思想体系。我觉得恐怕还是要把“儒家思想” 复兴起来。当然,这应该是适应当代的“新儒家主义”。儒家思想呢,实际上任 何一个统治阶级,当它的统治政权需要比较稳定的时候…… 杨林林:就开始想用儒家思想了? 李强:对。我们今天碰到的是同样的问题。新中国成立57年了,不管管理者 还是被管理者,不管是官员还是老百姓,都希望国家形成一个稳定的管理状态。 什么能够作为这个基础呢?儒家曾经是中国2000多年里实现社会稳定的思想基础。 杨林林:(笑)您是“独尊儒术”吗? 李强:不能说“独尊儒术”,所以叫“新儒家主义”! 杨林林:哦,“新儒家主义”? 李强:就是对传统的儒家有一些新的解释。他把那些符合现在规范的东西吸 收过来了,而不是完全照抄照搬过去的东西。新文化运动时人们认为,中国落后 就是因为儒家思想。但是为什么有些国家又发达了呢?现在看,日本发达不发达? 韩国的水平比我们高不高?再看看新加坡的水平……我们现在也吸收了新加坡的 一些体制,他们实行的就叫“新儒家主义”。所以我倒是觉得,对于中国13亿人 口来说,恐怕要研究……一个民族啊,不要否定自己的历史。这就像鲁迅说的, 一个人不能“抓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脱不了!中国人以为自己能够离开儒 家?离不开的。现在我们只不过需要使得它能够与今天的状况相协调……我们叫 “新儒家主义”吧,也就是说要把其中符合今天社会运行规范和思想道德的东西, 复建起来。而我们过去对它批得太厉害啦!那些年连孔子都不叫孔子了,非得管 人家叫“孔老二”!(杨笑)这是“数典忘祖”。 杨林林:现在还有人说,对“儒、道、佛”这三家最好的精华都取出来运用, 被证明是好的。 李强:“儒家思想”早就取过来啦。我觉得儒家思想在中国经过2000年,已 经吸收了很多精华思想。“佛”本身也不是中国的。“道”是中国的,但是“道” 这个东西也很怪,它往往重视更多的是技术层面。所以我觉得,中国所谓的“佛 道儒”,核心是“儒”。中国当时的“科举”还不是考“儒”?不是考“佛”。 (杨笑)“儒”是渗透到中国人血液里的、比较深入的东西。在这些方面,我们 自己打破得太厉害,我们不应该对祖先的东西批得那么厉害。 杨林林:然后“文化大革命”又变本加厉,破坏掉了很多东西。某种程度上, 真是“革”了中国文化的“命”。 李强:对!所以我觉得,今天的中国,如果说研究“新儒家主义”,还是意 义很重大的。(杨:啊,好!)当然这个要研究,不是说新加坡可以做得了的, 日本可以做得了的,韩国可以做得了的,中国就一定可以做。但是呢,我觉得需 要研究,至少要吸收好的东西。(杨:对,很好!)如果人们只有“挣钱”这一 个目标,那社会就太可怕了杨林林:还有一个就是,您还提出过,为了实现“和 谐社会”,还需要社会群体的奋斗目标要一致,我觉得这个提得也很好。现在的 问题是,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和上上下下的很多人,都把“致富”当成他生活的 奋斗目标,甚至是唯一的目标。这个事儿,作为社会学家,您是怎么看的? 李强:是这样。我们这个社会,是通过对前一个社会的批判和反省,走到这 条路上来的。那个时期,富被看做是坏的。在那个情况下邓小平提出,富是好的 事情。 杨林林:那时候社会上流行的口号叫做“致富光荣”。 李强:对。那么“富”这个东西有没有意义呢?很有意义。从1979年到2006 年,中国GDP 的年增长率超过9%,现在是9?7%。全世界有没有其他国家能持续在 27年里保持9?7%这样高的增长率呢?没有。为什么?确实,当邓小平发动这场改 革的时候,他是启动了人们希望致富的心理。就是说,人们要追求财富,追求财 富才有动力——这其实是马克思的想法。马克思主义不是讲嘛,最基础的是人的 经济行为,有了这个东西以后,才产生出其他的行为。所以我觉得邓小平只不过 把它作为一个口号提了出来,起了很大的作用。20多年来,中国的效率是不是上 去了呢?是上去了,而且上去了那么多。无论看中国的劳动生产力,还是看盖楼 的速度、水平,都比较高。全世界不都说,中国是一个全球制造业的大工厂嘛? 现在,全球的物质财富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在这块土地上产生的。为什么能产生? 确实和人们的致富心理有关系。穷人想致富、想出来挣钱。农民为什么出来打工? 为了挣钱。他绝不是说,为了宣传、为了正义、为了理想。(杨笑)他是出于很 简单的道理,我家里没钱,我到你那儿打工就可以挣到钱,所以农民工不断地到 城市里去打工。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