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魏杰访谈(11) 杨林林:对。在2004年您曾经提到过,咱们国家的保险业存在着一些不规范 的、很令人担心的行为,什么该赔偿的不赔偿呀,想方设法少给人家赔偿呀,另 外公司聘用大量素质低的人搞保险,使大家对保险确实产生了一些反感。(魏: 对)认为这分明是在宰人呢。(魏:对)您觉得导致这些现象发生的根源是什么? 魏杰:可能是中国刚刚开始引进保险业。在这个时候它肯定不成熟。不成熟 主要在于“赔付”方面。(杨:对)比如赔付它没有一个实践的标准,被保险者 和保险者之间都没有一个这样的标准,它需要有一个磨合的标准。到了一定的时 候,比如说汽车保险,目前就已经好多了。为什么呢?撞车呀、各种事故呀,不 断出现。保险公司越来越清楚了,被保险人也越来越清楚了。所以我估计有一个 过程。但是这种保险公司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我们是国有的多,“国有”本来是 一件很麻烦的事。 杨林林:为什么? 魏杰:因为它不负责任。产权不清,缺乏活力,手续很差,所以就出现保险 公司总体的问题,不是保险公司某个人的问题。最后导致的,可能是很让人头疼。 比如保险公司给人家做汽车保险啦,可是投保人他没撞车。这样的话呢,收入就 是保险公司的了。即使有撞车的,赔完以后还会有一大堆剩下来的钱。那么这些 钱应该谁享受它?这个钱应该怎样去处理?怎样搞?问题就来了。(杨:嗯)如 果它是国有公司,可能他们就分掉了。他从来不会想到积累。可是保险公司很重 要的一个信用就是积累——我不怕,我有多少年的积累,我赔得起,我不怕! (杨:对,对,对)所以保险公司肯定会照章办事的。而我们现在的保险公司积 累很少。 杨林林:这个积累“很少”是多少呢?国外保险公司一般应该是怎样的? 魏杰:国外保险公司应该是,从来不会出现破产,公司再怎么出问题也会赔 下去。即使出现破产,也会再保险的,不会出现问题。我们现在这个呢,对保险 公司从来没查过账,也没查过底,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最近我们的“保 监会”才开始要清查。您想,咱们国家保险业已经搞了多少年了? 杨林林:搞了多少年了?(魏:十几年了)看来这方面还是需要加强监督? (魏:对)是不是应该引进一点真正明白保险业务的人才?不然社会上对保险业 的反映挺大的。有人干脆就觉得,卖保险的简直就是“宰人”、骗人。很多业务 员的素质是很低的。 魏杰:很多人卖保险就是靠拉关系,然后就是“宰”熟人,然后搞国有企业 ——只要把国企的人搞定,就让他们“你们把保险放在我这儿吧”,最后弄得挺 乌烟瘴气,乌七八糟!他从来不是以我的保险质量好、我的保险服务好、我的保 险比别人更好这些正道儿来争取客户。他不是靠这个,所以给人的感觉很差。 杨林林:所以说,前一段时期很多搞保险的走的不是正路子? 魏杰:对,不是正路子。有一帮人,保险公司许诺可以给他很高的回报,说 “你把这一块的保险拉成了,我就给你多少”。卖保险的人,有的素质比较低, 乱来,搞得大家都有意见,挺麻烦的。想“洗钱”的,除了“黑钱”,还有“灰 钱”;真正解决“洗钱”问题,主要靠体制的完善杨林林:现在有人还提到一个 很重要的问题——现在有人把保险机构当成“洗钱机器”了。这个情况怎样? 魏杰:有,有。我这里要说,实际上中国现在的“洗钱行当”不仅是保险业。 杨林林:对,拍电影也可以洗钱? 魏杰:对。拍电影也可以洗钱。洗钱这种路子在中国有很多。 杨林林:您举个简单例子吧。 魏杰:好。比如说我要拍一部电影,假定我是根本不想在拍了这部片子以后 再卖了它,而是拍完就完了。但我得投资呀。(杨:对)这样呢,我就办一个摄 制组,我给他的投资呢,比如说是5000万。实际上呢,他们只花了200 万,那4800 万都在他们手里。那样的话,拍片的公司就“赚”了4800万。但这家拍片的公司 是谁的?还是那个投资人的。他就这样倒了个手以后,那4800万就变成很正常的 钱了。 杨林林:他以投资电影的名义,转化了那笔资金,最后把它洗“干净”了? 魏杰:对。现在办个饭店也可以洗钱。比如我必须开个饭店,这个饭店根本 就没有盈利额。但是我可以假定他有盈利额,比如说这个饭店我办了一年,实际 上连200 万都没赚到。但我就说我赚到了5000万。这样的话,把该上的税上完以 后,这个钱就是正规的了,是我“赚来的”了。实际上这是他自己从左手倒到右 手来了。洗钱就是这样,就是把自己本来不“干净”的钱,从左手洗到右手, “洗白”就行了,就算是合法的,成功了。但是那笔钱如果放在那里,就不是合 法成功的钱。 杨林林:嗯。不过这样看呢,在服务领域今后我们慢慢放开之后,会不会有 更多的“洗钱”活动? 魏杰:那可能会有很多。现在这个“洗钱”在中国的行业可以有很多。随便 办个企业也可以洗钱。但来钱最多的企业要生产产品,不生产产品,他怎么洗钱? 另外呢,如果成本很高,往往就洗不了。所以最能“洗钱”的就是服务业。 杨林林:这样看来,我们逐步开放服务业,看起来很“可怕”呀。 魏杰:这个倒无所谓。它这个服务业本身并不会洗钱,关键是把源头截住。 杨林林:关键是怎样“截”? 魏杰:就是不能让它的“黑钱”再转过来。 杨林林:很好。问题是怎样才能不让它把黑钱给“转过来”? 魏杰:那就是我们要强化反腐败体制。因为这和反腐败是联系在一起的。 杨林林:对。“黑钱”都不是好来的钱。咱们国家在“反洗钱”方面有没有 专门的法律? 魏杰:反洗钱的事,我们专门公布了法律。 杨林林:您觉得我们“反洗钱法”够用吗? 魏杰:现在我们的“反洗钱法”有时候不太好弄。因为我们“反洗钱”就那 么几条,有时候你掌握不住它,所以它洗得很快。因为洗钱的人,大部分钱的来 源都是支票——第一是走私来的,这个钱是黑的;第二是贩毒;第三是腐败。基 本上我们社会上的“黑钱”来源就是这三条。那他怎么办呢?就靠自己办各种服 务业,把它洗干净。等于就是他通过给国家交税,一交税那个钱就等于是“白” 的了。我们现在的合法收支,交完税就是合法的。房地产也一样是洗钱的领域。 杨林林:社会上有这么多行当能方便地“洗钱”,这事儿该怎么办? 魏杰:那就是,不断地完善“反洗钱法”,只有这样。 杨林林:顺便说一下,我们更多的是“有法不依、执法不严和违法不究”, 这个“不依、不严和不究”,恐怕已经不是法律本身的问题了。 魏杰:对。但有时候也因为咱们的法律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