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是朱公子的小娘子?咦,她口口声声来找的不是张大人吗?老鸨一时不明 白了。可聪明如她,怎么会猜不透所有的事情呢? 这朱公子想必与张大人是酒肉朋友,经常混在一块儿。这小妮子来都来了, 还要假装害羞一下,明着找张大人,暗里要找的其实是朱公子…… 说到这朱公子呢,是经常看到他出入花街的。他的底细,她以前是不清楚, 可现在知道了——也是在刑部的,看他的穿着、排场,恐怕还是个掌权的…… 再看他还是很宠着这小妮子的样子……老鸨心中思忖,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 那可不大妙,不如乘机找台阶下。 “朱夫人,想开一点,男人寻寻乐子也很正常。”老鸨马上挂上笑容,同时 使个眼色给打手,示意他们放开依笑。 一有了自由,她顾不得先找他和老鸨算账,先扑到小丫头身上。“映红,你 醒一醒呀!” 映红横躺在地,毫无反应。“放心,她只是暂时昏了过去。”他安慰她。她 探手在小丫头的鼻下,还有呼吸,那……应该没什么事吧!她略略安心。 看她一心在小丫头身上,他皱了皱眉头。她怎么可以忽略他?好歹他也是替 她解围的恩人耶! 他蹲下身子,亲呢的执起她的手腕。她的手腕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是刚才 打手留下的痕迹。 “亲亲我的娘子,你没事吧?”他一脸心痛的样子。 “啪!”她不假思索的一扬手,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哇!好泼辣的小娘子。”又有旁观者惊叫。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冷。很好,就凭这一记耳光,他就知道自己不必怜香惜 玉了。 剧痛从手腕上传来。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被他牢牢的钳在手中。他亲呢 的扶着她起来。事实上,是他钳制着她的手腕,他站起来,她也被他强拉起来。 “放手!”她冒火的眼瞪着他,奋力的想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却换来他 更用力的钳制。 “亲亲我的娘子,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他嘴上说着轻薄话,手上却恶意 的加劲。 “你……”她的额头隐隐冒起了冷汗,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无耻、 卑鄙、龌龊、恶劣……” 有没有搞错?他是这样的人吗?他可不会任她这么诬蔑他。“呜呜……”她 忽然说不出话来,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只因嘴被他堵住了——用他的嘴。 这个办法不错!他心中偷笑着,就把这作为她冒犯他的惩罚吧!他在她口中 搅动、纠缠、吮吸…… 此起彼落的哄笑声、口哨声,终于让她回过神来。 他、他怎么可以如此放肆?她奋力挣扎,却毫无用处,情急之下,狠狠的一 口咬了下去。 见鬼!他吃痛的放开她。 这小妮子的凶悍超出了他的想像,虽然够味道,但……他的舌头在口腔内一 卷,尝到自己的血腥味。 如果她连什么最基本的温和、柔顺都不知道,那就未免太不够女人味了,真 该有个人来教导、教导她。 终于恢复了自由。她抚着自己红肿的手腕,一连倒退三步。她只是想离他远 一点,可…… 他如影随形,依旧在她面前。 她想挥打过去,但——他是不会给她第二次得逞机会的。他俯下身子在她耳 边低语,似乎是好言相劝。 这在外人眼里是暧昧的一幕。 可——只有她知道,他在她耳边满是威胁的声音。“你和你的小丫头要是落 在老鸨和打手手里……你说,你会不会成为这里的头牌呢?” 天哪!他说些什么呀?落在老鸨和打手手里,固然后果不堪想像……可、可 落在他手中,难道就安全了? 她努力睁大眼,眼中晶莹闪烁。 明明害怕得直想掉眼泪,却强忍着不肯示弱,看她又害怕又倔强的样子,不 知怎么的,他心一软。 “好吧,都依你。”他脱口而出。 “不要对我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她却一点也不领情。“还有,要依我, 就马上让他们消失。” 她一指周围聚着看好戏、不肯离去的围观者。这群人真讨厌!“好。”他一 口答应她,然后略略提高声音。“康得!” “康得在。”侍卫长应声。 “围住了,一个也不准跑。”他吩咐。 “是。”侍卫长恭声的,立刻照办。 围观人群里立刻像炸开锅似的。 有人忍不住出声。“喂,你们夫妻俩打情骂俏,也用不着摆出这仗势来吓唬 人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出声的人。 虽然他那一眼不是看她的,可……她忍不住却打了个寒颤,直觉得他眼中的 寒冰能冻得死人。 这人也真是的,一会儿是登徒子,一会儿又像黑脸阎王,真……真滑稽……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而出声的那人,意识到不妙,连忙缩着脖子、噤了声。 糟糕!老鸨本来一直笑嘻嘻的看着热闹,可一看这仗势……老天呀!希望不 是飞来横祸才好。 妓院里的几个打手却蠢蠢欲动。可他们几个,怎么会是训练有素的官府侍卫 的对手。没几下子就有两个被打倒在地,其他的也就不敢乱动了。 人群开始混乱,有人想走,可都被挡了回来。 “怎……怎么……”围观者甲接受不了如此的情势突变。 “还……还有王……法吗?”有人结结巴巴的嚷。 “我乐意、我高兴。”他脸上的表情活脱脱是——他就是王法!依笑咋舌, 不明白现场怎么会忽然演变到此地步。 “朱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一旁的老鸨急了,见他势力强大的样子,又 不敢与他对着干,只好苦着脸开口哀求。 见他不理会的,老鸨只好转向依笑。“朱夫人,您行行好……”“如你所愿 呀!我会让他们这群人一个不少的消失。”他双手负在背后,一派悠闲状,声音 里加重了“消失”这两个字。 “你、你……要他们怎么个消失法?”敢情他要把这里的人都赶尽杀绝了? 这、这……这个魔鬼! 她张着惊惶的大眼瞪他,以至于没注意到老鸨在说些什么。“你说呢?”他 一笑,反问。 “我只是要他们从这里走开就好,可绝不要见到有人被害了性命。”她赶紧 声明。 把她的客人都赶走,这不等于砸了她的场子吗?老鸨暗叫不好。哎!怪只怪 刚才一时看走了眼,这下、这下…… “朱夫人……”老鸨情急之下“咚”的跪倒在她面前。“刚才冒犯了您,小 人真是罪该万死……” 朱夫人?依笑听清了老鸨对她的称呼,对她一翻白眼。 “求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那一大群的姑娘跟着我过活……”老鸨开 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越说越煽情。 依笑却越听越觉得不忍心,无论如何,坏了这一大群人赖以为生的饭碗总是 不好的。 “嗯,哪个……你说都依我,是不是?”她勉强向他开口。 “不错。”他笑着,鼓励她说下去。 “那么,请你和你的侍卫马上消失,不要再管这里的闲事。”她飞快的道。 闲事?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挺身而出可是替你解围呀!”他没好气的。“还有,不是你说要他们都 消失的嘛?” “你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赖在我身上?”她不悦的问。 “我怎么赖你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妮子! “朱夫人,您消消气。”老鸨连忙上前劝道。 本来这一对夫妻在这边吵嘴,也不关她的事。可这朱夫人明着是要替她求情, 却又这么不客气对朱公子说话。哎!万一朱公子恼了,最惨的是老鸨她,可不是 别人呀! “闭嘴!”这老鸨又乱喊人了。 虽然训斥了老鸨,可一看老鸨焦急为难的脸色,她还是决定不同他废话了, 只是不耐烦的追问。“你们都离开这里,好不好?”“当然好,”他冷笑一声, 朝侍卫长康得使了一个眼色。“都撤了。” 康得心领神会地扛起躺在地上的小丫头。 她还来不及高兴,却猛然发觉——他居然、居然劫持了她的小丫头! “你,站住……”他要把映红带到哪里去?她急忙的向他追去。“娘子,不 要急,我不会丢下你的。”他回头对她灿烂一笑,忽地打横抱起她,大踏步的走 出去。 “救……”她情急地大呼,却被他用手连鼻带口地死死的捂住。人人都什么 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刚领教过那人横行的架势,谁还敢出头呀,莫非不 要命了? 谢天谢地,这帮“瘟神”终于走了。 老鸨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呜……”他的手掌捂在她的嘴上,她要透不过气来了。 “我说,你就不要生气了,生气容易让人老的哦!”他微微松开他的手,一 副好脾气的样子。 她瞪着他,眼里燃烧着火焰。在教养阻止她之前,她一张口狠狠地咬上他的 手掌。 天哪!他的手掌硬得像块木板。她的牙齿已经咬得生痛,可他——哼也不哼 一声! 呜……她悲从中来,所有的事情都与她作对似的:爹爹生死不明、张大人寻 不到踪影、她和映红又落在了这家伙的手中……看她悲伤至此不知怎么的,他心 一悸。 “咬够了没?”他的语气放柔了。 她认命的张开牙齿,别过头,不理他。 “现在说吧,你住在哪里?” 呃?他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或者,你更喜欢我带你回府、做我的床伴。”他见她不说话,接着道。 “你……你想怎么样?”她生气的问。 这个无礼的家伙,总把欺负她作为乐趣。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扛着一个昏迷的丫头回府吗?”他的声音 悠闲的。 当然不能!可他这又安着什么心? 她嘴一撇,不答话,目光却泄漏了她心中的疑问。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回去一路上也不安全,不如我送你们一程。”哎!偶 尔做做好事,也无伤大雅。 呃?!他怎么一下子又那么好心了。 依笑怀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直觉告诉她,还是离这种人远一点的比较好。 可…… 事情由不得她说“不!” 就这样,她和映红被他“殷勤”的送回了府。 方府虽说不上是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可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大宅院,绿 的巴蕉、红的樱桃、翠的绿竹,还有几尾金鱼…… 爹爹在的时候,大小庭院的角角落落一直都派着专人打理得整整齐齐。可如 今一—落叶杂草、枯藤苔藓……也不过是二十来天的光景,颓败之相已经显露。 她该怎么办才好? 家中的开销靠典当首饰维持着,虽然目前还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可这又 能撑多久? 刑部的大门跨不进去,主事的大人又没找着,爹爹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有一点 儿消息,更不谈上积极营救了。 还有,她——要不要去见他? 他派来捎信的人就等在大厅,在等着她的回复。 他要她三天后去桃花林里见他,还说她最好换上女装,因为他不喜欢她穿男 装的邋遢样。 哼!她穿什么又不关他的事。再说了,孤男寡女的私自见面,也不合礼数呀! 可是……他又说——也许他可以帮助她。 “小姐,那人在撒谎,他只是要诓了你去。”映红在一旁担忧的说。“等你 落在了他手中,还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来呢!” “……”依笑沉吟着。 映红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见过他几次,这人每次都是只做坏事不做好事,要 嘛捉弄她,要嘛调戏她,最后还……她的名节都给他败坏了! 他勉强能算是良心未泯的举动,就是护送她和映红回家。可——就在他派人 送信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护送她回家的真正目的了。而且,他还在“帮助” 之前还加了——“也许” 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不满的皱起眉,能帮就能帮,不能帮就不能帮嘛! “小姐,您千万、千万不能去呀!”小丫头再次强调,她认定了小姐这一去, 就是“羊入虎口”。 “映红,告诉那个等着回信的人,就说:”我没时间陪无聊的人做无聊的事。 ‘“她终于吩咐丫头。 “好。”小丫头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快快乐乐地去传话了。 她敢这样回答他?朱莫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按说,像他这样有权、有势、有貌,又没有正妻的“黄金单身汉”,只要轻 轻勾一勾手指头,引得一打以上的小姑娘们对他“前仆后继”,总还是没问题的。 可,偏偏就是她…… “她还说了什么?”他问侍卫长康得。 “王爷,方小姐的回话就这一句。”康得恭敬的回答。 “哦!”他不再言语,只是端起茶碗,浅浅的喝了一口茶。 抬手之际,又看到手掌上的牙印——到现在还没有消退,整齐的两个半圆, 深入肉里。 他扬起嘴角,明明是笑,却让人看了直想打寒颤。 这个小妮子,她怎么可以不明白,他才是这场游戏的玩家,怎么继续、怎么 结束,都得由他说了算。 “去安排一下……”他淡淡的吩咐。 “是。”侍卫长康得拱身退下。 王爷的表情好高深莫测呀!根据一贯的经验,他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哎! 这方家小姐怎么谁不去惹,偏就惹上了他家的王爷呢? 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方府外。 “如果你觉得这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那么你就不要上来。”朱莫华在马车 上,笑吟吟的看着她一脸挣扎的样子。 上他的马车嘛,好像和上贼船差不多;可,不上他的马车嘛,她又不甘心放 弃这个机会。 “小姐,三思呀!”映红在一旁忧心忡忡。 这人说:现在就带小姐去刑部、去见老爷。可,他的话能相信吗?就算能信 他的话、就算如他所说的,他确实带了小姐去刑部……她还是好担心呀!担心小 姐的人身安全。 “我的时间有限哦!”他提醒她早作决断。 她奔波了那么多天,还是得不到有关爹爹的一丁点儿的消息,甚至她连刑部 的大门都迈不进去…… 明知道他居心叵测,她却无法说出拒绝他的话。 “好。”她咬咬牙,跨上马车。 “我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小姐在哪里,我也要在哪里。”映红一边嘀咕着, 一边紧挨着也挤了上来。 马匹飞奔,车厢中的三个人各怀心思。 有她在,她绝不会让小姐受欺负——映红神情紧张的瞪着对面的人。 不知爹爹现在好不好?哎!在大牢里又怎么会好呢?不知够不够穿、够不够 吃——依笑只想着即将见面的情形。 他会让她乖乖的投入他的怀抱——朱莫华笃定。 事情纷至沓来。她口中、心中、脑中空白一片。 通敌叛国?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爹爹身陷囹圄的原因,居然是通敌叛国!这、 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叫人怎么能接受?还有,刑部的大人喊他——九王爷。 他居然是九王爷? “听说刑部正在审这个案子,现在还没定罪呢!”他事不关己,说得风清云 淡。 “刑部是怎么审的?”她难掩质疑的口吻。 爹爹憔悴得她几乎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如果审案子只是动动刑具,抵死要你 承认,那么青天何在? “刑部这回还算客气的,你刚才也瞧见了,他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总还有完 整人样。” 如果不是他在调查她的资料时,顺便吩咐了一声刑部,那么他可也不敢保证, 她见到她的父亲时,会不会吓晕过去。 完整的人样?瞧他说的,她还该谢天谢地了?她瞪眼。 他摊摊手,以示无辜。 “那么,怎样才能……尽快结束这件案子?”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表面平 静,心却跳得恍如打鼓。 “只要一认罪,不就结了?” 认罪?瞧他说得轻松的,爹爹是被冤枉的耶,更何况这一认罪便是株连九族。 虽说她家出事以后,那些所谓的亲友统统不见身影,可她也不能因此就乐意见到 几百口人无辜的株连受罪。 “没有罪,怎么可以认。”她用力的握紧了拳,手指关节泛白。 他不答话,嘴角却上抿,好像在嘲笑她说话天真。 她紧抿了唇,也不说话,因为对他无话可说。 “桃林的约会,你不妨再想一想。”良久,他闲闲的开口。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她的眼底窜起火苗。原本对他还心存着一丝感激,毕竟没有他的安排,她不 可能见到爹爹。可现在…… 看着他,她有一种想冲过去、甩他一个耳光的冲动!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