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对不起,小姐,你知道这是一家魔法咖啡屋吗?”他看出她的犹豫,很快地 解释他的来意,“晚安,我是你的魔术师,今天能有荣幸为你表演几个把戏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牌,要她洗过以后拣出一张暗记在心里,接过那张牌,他 似不经意地把它混在牌堆里重新洗过,声称现在他也要找出一张他自己喜欢的牌。 “看到了吗?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牌,可是它和你的牌数字相同,只是花色不同 而已,对吗?好,我现在就找出你的牌。” 他把牌洗过,要求她再选出一张,然后问她,要的是这张还是后两张。她做了 选择,魔术师把牌翻开,是张毫不相干的牌,他看来有些尴尬,抓着头,“咦,我 一定是哪里记错了,对不起,让我想一下。” 看他稚气的脸上露出困惑而着急的表情,她有点心疼,想告诉他,不要急,慢 慢来,我们可以从头再来一次,但他突然大叫一声:“看,那是什么?” 他的手指着烟灰缸,她从那底下找出张牌,翻开一看,正是他们想要的那一张。 她抬头看看他,发现他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容,那样的天真无邪,让被耍的人就是 无法生他的气。 接下来他又玩了几个把戏,虽有他玄妙的地方,但基本上不是惊人的大噱头大 手笔,他所有的仅是那副牌,也只能局限于数字花色的游戏;但他的表演仍然吸引 人,至少他很能牵动她的心———不只是那张可爱的脸蛋,他在表演时所投入的热 诚,对自己工作的喜爱,以及随时注意观众反应,适当地触发以提高她的兴趣,把 她的好奇心激发到极点,样样都能赢得她的赞赏。他是个很好的演员,这点在刚才 的小骗局已看得出来,而他所要的,不仅是娱乐她,他同时也娱乐着自己;她注意 到自己每一个惊喜或讶异的表情都没能逃过他的眼,她也意识到他总是细细地品尝 着这些由他牵引出来的反应,证明就在之后,他的眼睛和嘴角总会扬起掩不住的欢 愉。所有可能落入俗套的把戏,在他以这样的热情和执着呈现之下,脱去了陈腐的 外表而羽化为神奇。 “现在,我要玩一个最后的把戏,难度很高的哦!”他神秘兮兮地,“我要招 唤出魔术的精灵。”他把手放在胸前,做了个交叉手势,喃喃地念着不知真有其事 还是胡诌的咒语,仪式结束之后,他睁开绿色的大眼睛,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她。 “好了,他已经在这里了。现在,请你从我手中这副牌里抽出一张。” 他对她伸出空无一物的掌心,她瞪大了眼,那副牌明明放在桌上,他的手中哪 有什么莫须有的牌? 他再认真地对她点点头,“在我手上,是精灵操纵的另一副牌,请你抽出一张 来。” 她只好伸手取出和国王的新衣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牌,照他的吩咐,把它放在自 己掌心。 “现在,请你把它折成两折。”她费力地折着看不见的牌,魔术师同情地说着: “不太容易是吗?牌很硬吧!”“嗯,真的不太好折。”她也很融入自己角色地表 演着。“好,请你再对半折一次。” 她依令做了,这次还小心地压出个结实的折痕。 “好,非常好,这个折痕很漂亮,现在,请你使劲把它往桌上丢。” 她照样做了,魔术师对她点头微笑着,“谢谢你的配合,也谢谢你的捧场,希 望你喜欢今天晚上的表演。”他伸手和她握手,笑颜像是沿着他手心手指的温暖传 到她身上,“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再见!” 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傻了眼,这就是最后的高难度演出?她又被耍了吗? 没入月色中的黑色身影再从月色中归来,魔术师展开无辜的笑脸,“啊,对不 起,我忘了一件事。”他打量了她一下,“你平常做运动吗?” 她心里一跳,他是想约她出去吗?她问了:“什么样的运动?” 他耸耸肩,“任何运动,像球类、慢跑、健行、游泳,或轮鞋等等……” “偶尔吧,”她摇摇头,“我的网球打得不是很好,游泳还可以,不过我最常 做的运动,是爬地下铁的楼梯。” “原来如此,”他一本正经地,“我刚才想着,你用那么大的力气丢牌,大概 是个运动选手,瞧,”他从地上捡起一团纸,“牌都被你丢到地上去了!” 她接过那张被折成四折的纸牌,慢慢把它摊开,红桃A ,正是她今晚初次选中 的牌,但有一点不同,牌上多了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这是你的牌,送给你做纪念,”魔术师的微笑飘荡在夜风里,“再见,晚安。” 这次他是真的消失在吧台的人潮里。她望着手中的牌,播在心里一颗温柔的种 子轻轻悄悄地发芽,成长,把花朵开放在她的脸上。 巴黎,到处都充满了神奇。 村上春树说:“有入口就有出口。” 作者的朋友说:“有入口就有出口———吗?” 作者说:“是哪个笨蛋划清入口和出口的界限?” (完)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