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之心 “娘娘,喜儿又来了。” 荷香走进大殿,对看着摇篮里的龙沂睡觉的秦子嫣说道。秦子嫣脸上涌起些不 耐烦:“怎么三天两头地来?跑来跑去的好看是不是?荷香,你去回掉她,就说太 子睡着了,不敢吵醒。” “是。”荷香欠了欠身,却未立即离开,而是抿着嘴又道:“娘娘,这样下去, 怕不是长久之计呢!馆陶宫那边,夫人身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了,这太子殿下也 是迟早要还回去的,娘娘还需早作打算才是。” 子嫣顿了顿,气焰低了些,“能怎么打算?如今我也是六神无主,能够多留着 太子在这里一日,便能引着皇上多来几遭,还能怎么着?子嗣已经是没有希望的了, 又不能变个孩子出来!” 荷香沉吟了一下,说道:“娘娘有没有想过,过继个孩子?” “过继?”子嫣转过身来。 “是啊,娘娘,”荷香走近了两步,把声音放低:“娘娘生不出子嗣并不要紧, 只要有个孩子叫娘娘‘母后’就行了……假如,假如娘娘劝皇上再纳个妃子,或者 宠幸哪个女子,将来让那女子所生之子归于娘娘所有,到时再把太子的位子给抢过 来,这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荷香的主意看起来颇有些. 惊世骇俗,以至于秦子嫣听着听着就站起了身子, 那两眼瞪得大大的,却又亮亮的,望着荷香沉吟了半晌,方才把头低了下去。“你 说的——未免太离谱!可是……似乎又有些道理……” “本来就很有道理!”荷香进而道,“娘. 娘你想,子由少爷虽然升了官晋了 爵,可是这位子多半还是kao 娘娘你来撑着呀,如今宣华夫人仗着太子殿下本就受 宠,假若皇上知道娘娘你的身子——到那时,总归更加没有保障些。可是有个孩子 在身边就不同了,只要是皇上的龙种,那么就等于是娘娘您自个儿的孩子,难道孩 子的生母还有胆来冲撞您不成?” “但是——”子嫣迟疑地皱眉,揪着绢. 子走到香炉旁,缓缓说道:“光凭秦 子姹这一个就已经够让我恨之入骨,我实在不想再多一个人来争皇上!” “娘娘!”荷香蹙眉上前:“眼下这种状况,也由不得娘娘. 您愿不愿意了!” 子嫣望着她,半晌无语,只是那原本犹疑的脸上却. 多了些寒意,便连旁边摇 篮里的龙沂望见了,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指也蓦然停止了舞动。 趁着晌午时分天气暖和,龙煜临走时把子姹抱. 到了庭园里:“这几日朝庭里 事务较多,各方暗斗让人烦不胜烦,我得回宫拟道旨意,治治他们!你在这里晒晒 太阳,若觉得精神好,走走也无妨。” 子姹点点头,目送他离去了。 园子里秋意正. 浓,梧桐叶开始黄了,不时地随风飘零。宝儿在池边戏水,捡 起地上的树枝欺负鱼池里的金鱼,子姹怕他跌入水里,唤了两声仍是唤不回来,徐 嫂正好端药上来,一边忙着喂她吃药,一边又慌忙地喝斥宝儿。 “徐嫂,喜儿回来了没有呢?”子姹有些心急地,“都去了这半日了,也还不 见她回来,是不是又被皇后刁难了?” 徐嫂赶紧宽慰道:“夫人,这两宫之间也有好几里路程呢,来回一趟也得费上 些时候,再等等罢。这还有些药没吃完呢,听若幽姑娘说,这药是从滇境带出来的 药,很有功效,可别浪费了。” 子姹听话地接着吃了,喜儿却正好在这个时候进了长廊,口里还不停嘟囔着什 么。 “喜儿。”子姹向她招了招手。喜儿愣了愣,捏着衣摆下了石阶。“小姐,你 怎么出来了?”子姹不答,却直接问道:“沂儿又没接到?皇后又说什么了?” 喜儿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皇后说,小太子正在睡觉,既然小姐你身子也 渐好了,那等过几日她就亲自把他送过来,让你安心。” “为什么又要等几日?”子姹有些失望地站起,“早几日跟迟几日又有什么分 别?” 喜儿也不好说什么了。徐嫂一看,便笑道:“夫人,我看皇后既然如此说了, 那么就再等等吧。想必也是瞅着咱们殿下聪明可爱,一时不舍,也是有的。” 子姹不再言语了。喜儿停了一阵,接着又说道:“小姐,我方才看见秦府又有 人入宫来了呢!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子姹瞟她,“来再多人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早已跟 秦家无关了。” “嗯!”喜儿点头。 喜儿离开凤仪宫之后,秦子嫣便就坐着发起了呆,荷香所说的建议虽然初听有 些让人烦躁,但是又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琢磨。 细细一想,她说的不无道理,自翠幽宫那回争吵过后,龙煜就再也没有亲近过 她,瞧他这几个月不断任用贤良为官吏的模样来看,竟是早有了要排除异己的打算。 当然,她也早知道他绝不可能会想做个傀儡皇帝,但是这样一来,她作为他的后盾 的这点价值迟早都会退灭,到时候,这皇后要谁来做,只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说 来说去,想要坐稳这正宫之位,那就必须先得有个筹码在手里! 可是,秦子姹眼看着就好起来了,这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若是再弄 个女人入宫,生个孩子过继……那又得多久?在那十月怀胎的时间里,又能发生多 少事?……刚有了些想法的她不禁又担起了心。 “娘娘,候爷府来人了。”元德抱着佛尘在榻前禀道。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进来吧。” 片刻,管家模样的来人随元德进了殿里,对着她跪地拜倒:“奴才秦福叩见皇 后娘娘!” 她垂眸瞄了他一眼,说道:“秦福,怎么是你来了,夫人怎么没来?” 秦福磕了个头,回道:“回娘娘的话,前些日子因为操办少爷与少夫人的喜事, 身子略感微恙,到今日里才觉好些,正想入宫来瞧娘娘来着,小少爷一早突然身子 不好,连哭起都没什么力气,老夫人爱孙心切,是以命奴才入宫来告知娘娘一声儿, 那些丹药先放着,等小少爷身子好转了,夫人才进宫来取。” “小少爷身子不好?”秦子嫣嗤笑起来,“就是红袖生的那孩子?怎么的了, 不是前儿还听说挺欢实的么?” 秦福道:“回娘娘,原本也确是健健康康地来着,可是到了这几日,想是因了 府里办喜事客人多受了些浊气,连日都有些恹恹地,昨儿夜里就开始发热,到今儿 早上,那小脸儿都刷白的了。” “婆子们怎么伺候的?莫不是因着是庶出,所以有意怠慢?”子嫣蹙起眉,沉 了声音道:“这红袖虽是妾,但也别忘了,孩子可是秦家的种呢!由着她们胡来, 可不好好责罚着才是?” 秦福赔笑点头:“娘娘说的是呢,夫人早上也骂她们来着了,要不是少夫人劝 着,只怕还要动棍棒。” 秦子嫣挑起眉来:“你们那个少夫人,听起来倒是挺知书达礼的嘛,到底是大 家闺秀,还知道劝一劝。” “是呢,”秦福堆着一脸笑:“连老夫人也不住夸奖少夫人来着,府里如今多 了个女主人,竟是又比往日热闹些了,娘娘若是得闲了,也省亲回门看看罢!” “再说吧!”秦子嫣冷笑了一声,懒懒道。接着还是把话绕到了孩子身上: “你且说说,那孩子现如今怎么样了?” 秦福皱眉,犹疑不定地道:“恕奴才嘴坏,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小少爷怕是有 些不好……” 子嫣想了想,扬手召来云衣:“太子的益元丹还剩下不少,去拿些给秦福,让 他拿回去给孩子服了罢!哥哥一向疼红袖,这孩子要是有什么不好,他也难过。” 秦福一听,赶紧又磕起头来:“奴才代二姨谢过娘娘了!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来日必定多子多福……” 秦子嫣因血崩而致绝育的事并没有传开,秦府里的下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会 儿秦福不知情地这一么一嚷,把个秦子嫣立马嚷出了一肚子火:“什么多子多福?! 乱嚼什么舌根!快些滚!” 秦福才刚接过云衣递来的药,一见先前还算和言悦色的她陡然间变成了罗刹, 顿时吓得不行:“是……奴才告退!奴才告退!……” 然而告退了也还是没消掉她肚子里那股火,冲着他逃也似离去的背影,她气得 伸手一拂桌面,那上面的杯盘碗盏什么的就统统哗啦啦地被扫到了地上,发出好长 一串的声响。摇篮里的龙沂被吓得大哭起来,奶妈赶紧又上去哄逗,一时间屋里纷 乱不堪,却又无人再敢出声。 秦子嫣瞪着门口,眼神比刀子还凌厉,荷香想劝又不敢开口,也只好催着宫女 赶紧收拾着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