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少人还是有些怀疑,怀疑王雅丽既已干过那事,而得了便宜的男人 又不在身边,作为女人,一时寂寞难耐,去寻找爱情的第二个春天,这也 不是没有可能的。 在医院举行的医务工作会上,小青第一次受到比较严厉的批评,还受了一次记 过处分。她心里虽有些不服,但毕竟是自己的过错,虽然这过错是肖红霞那个可恶 的女人造成的,但毕竟缘于自己的这双纤小灵巧的手啊。 她倒在自己的床上,两眼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倔强的泪水一阵阵滚荡出来。这 时候,她很需要安慰,而真正能安慰她的人只有王雅丽。在她心中,王雅丽不仅是 她的老师,也是她的朋友,她的偶像。 可是,王雅丽正在家里复习功课,准备迎接去日本的出国考试。王雅丽原本是 学英语的,现在还在赶着训练日本语中的日常用语。这种时候,她不能去打扰她, 何况还有王市长呢。 她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一种孤独的威胁,仿佛一下子都变得那么可怕了。她想 起自己工作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自己兢兢业业地苦干,到头来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就想放声痛哭,哭它个三天三夜。 时光渐渐地流逝着,转眼夜幕降临了。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华,蒙上了一层 神秘而又可怕的黑纱。她终于感到了黑暗比孤独更可怕。她是个胆小的女孩,她害 怕黑夜时,居然连觉也睡不着。 那个老人,差点被自己送性命的老人,如今正躲在医院病床上。也许,他也感 受到了黑暗跟孤独的可怕? 小青懒得吃饭,就这么躲着,让时间伴着痛苦流去,也让不尽的长夜陪伴自己。 她看到室内的灯火跳跃了一下,她的神经突然变得更加敏感:“哎呀,该不会停电 吧?” 电没停,但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就有人敲门,敲她的门。小青骇得躲进 了被窝。 “小青,你不在吗?是我呀,我是胖伯伯呢。”是胖院长的声音。小青仿佛一 下子来了精神。 如今她不怕处分,只怕黑夜。胖院长来找她,无论是再加什么处分她也不怕。 但是,她听胖院长的声音,觉得柔和极了,就像一个充满慈爱的父亲在跟自己的女 儿说话呢。所以,她还是相信胖院长带来的不会是坏消息。 她起身去开门,很客气地搬木凳让胖院长坐,还给这位老人倒了杯开水。 她看着胖院长说:“您来找我……我……” 胖院长说:“来看看你呢,怎么?有意见呀?” 小青说:“没……没有呢。” 胖院长抽出一支烟吸着,沉思了一会才说:“小青呀!你吃晚饭没有?还没吧?” 小青点点头,胖院长这句话使他很受感动。 胖院长说:“来,跟我一起去吃点东西,别把身体拖垮了,啊?”说着就起身 往外走。小青忙说:“胖院长,您坐,我不饿呢。” 胖院长好像没感到意外。说:“小青,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啊?一个小小 的处分算不了什么,更重要的是要往后好好干哟。” 小青点点头,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胖院长临走前又暗示着说:“我们知道你有些委屈,可毕竟是你把那瓶液体输 到病人血管里去的呀,还有呀,事出后你未能如实地向组织交待,这……这个错误 也比较严重呢。” 小青红着脸,没有吭声,让一头秀发盖住低垂的脸庞。 胖院长走后,她抛开了寂寞,回忆着昨天出事的情景,那瓶液体是肖红霞亲手 拿给她,叫她吊在正打吊针的三十八床病人吊针架上,肖红霞没交待三查七对,也 没说药瓶内是什么药。小青本想问她,却被那张严厉的脸堵得发了慌。 事后,肖红霞立即发觉拿错了药,就来找她,交待她不许露了她的过失。小青 只有听她的吩咐。在小青心中,肖红霞就像只母老虎,她合作得不好,就会被老虎 反咬一口呢。 第二天,小青到住院部上班的时候,发现大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落在她身上。 那里面含有轻蔑,憎恨和惋惜。 小青想:自己为医院带来了名誉上的损失,被人瞧不起是很正常的。 她很想买包水果去看那老人,可一想到这事,心里就一阵狂跳。她曾有几次偷 偷地站在病房门前向里张望,一遍遍下着决心要进去看一看,可最终还是提不起这 份胆儿。 肖红霞这两天没上班。其实,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躺在自己床上,两眼痴痴地 望着天花板。她在想那个可恨的男人,一股骚情窜动在体内,使她如饥似渴一般。 那个臭男人已有好几天没来了,他迷上了王雅丽那个女人,他把一腔热情的风骚女 人凉在一边,让她忍受欲火的煎煞,让她半死半活一般消磨自己充满激情的青春。 为了这个男人,她上班迟到,没精打采的和同事打交道,甚至把一瓶放了几天 已经变质的药水给了小青。 她心里有些难过,但更多的却是怨恨,她狠那个臭男人,狠自己如此多情还不 能桂住男人的心,恨自己爱错了人。 傍晚时分,夜色渐渐地包围这座房子的时候,走廊里还是响起了敲门声。起初, 她一阵兴奋,但随之冷了下来,冷冷地下床,冷冷地开门。 尽管进来的是张笑脸,可她还是板着面孔只把一股暗暗涌动的激情藏在心底。 男人反手关门,立即扑过来,抱着女人就啃,仿佛饿得发了慌,看不得可口的 食物一般。女人却毫无反应,像根木头柱子般立在哪里。就连往日很上劲的吻胸摸 乳都刺激不了她。其实,她心里已牵动了那澎湃的情欲,只是强制压抑,不让男人 发觉。 欧正才正干得来兴,见肖红霞软绵绵地立着不动,没有亢奋,没有迎合,心下 一股子怨气上冲,让他压抑不住:“红霞,你……你不再需要我啦?” 他这话是有意问的,他知道眼前这风骚女人的弱点,她正是怕失去他才这样呢? 男人将手从女人胸乳上慢慢滑脱,看着没说话没有表情的女人,鼻子里哼了一 声,转身就去开门。 肖红霞这下可急了。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拗不过这个男人。她立即奔过去,紧 紧地抱着欧正才,带着一片娇柔说:“正才,你……来了就别走嘛。” 欧正才哪想走呢?其实,他不敢走,他怕自己走了之后,这女人会发疯。女人 神经错乱他倒是不怕,但女人发疯的报复他却受不了。 “红霞,我和你相识到相好已不是一二天的事了,你的性子我也晓得,其它都 好,我是有点烈哟,还缺了点女人的沉稳跟阴柔。”欧正才搂着女人的纤纤细腰说。 肖红霞怪笑一声:“正才,你认为我还不温存?”欧正才点头说:“你温存, 却是带有阳刚之气的温存。” 肖红霞说:“你说我野不野?” 欧正才说:“野,野得让男人发疯,可那只是上床时需要的。” “你们男人不就喜欢又野又泼辣的女人么?”肖红霞不耐烦的说。 “不,你说错了。”欧正才纠正说:“男人喜欢撒野泼辣的女人,是因为这种 女人能最大限度地满足男人的情欲,换句话说,就是男人最理想的泄欲工具,如此 而已。若论到成家立业,选择一个女人做妻子,这种女人却不是最佳选择,甚至没 有人真正选择在自己体验中已有了上过印象的女人!” 肖红霞吃惊的瞪大眼睛看了欧正才好一会儿,说:“你……是说我?你是说你…… 你喜欢王……雅丽?” 欧正才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坚定地点头说:“是的,你猜的一点也没错!” 肖红霞眼角挂着泪水,身子摇晃了几下,靠在了床沿上。 欧正才掏出手帕,替肖红霞擦掉泪水。道:“红霞,你就放了我吧,让我重新 获得爱的自由吧。我答应你,我永远也不抛弃你,让你做我的……我的……” 他想说做我的“人”可还是忍住了没说。 肖红霞沉声说:“你什么?做你泄欲的工具么?” 欧正才叹了口气说:“只能这样了,红霞,是我不好,你可以用千言万语骂我, 我决不还你半句嘴呢。” 肖红霞没有骂。她知道,她越不理智,她和欧正才之间的矩离就越远。她目前 面临的选择只有一个:让老天爷作决定。 她强忍内心的痛苦与怨恨,起身冲了杯咖啡,递给了欧正才。说:“这是昨天 从美国捎回来的名牌咖啡,是皇后牌的,你尝尝。”没有笑容,声调却很低,低得 跟她温存的时候差不多。 欧正才没有问咖啡是谁捎回国的,他甚至连咖啡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清音都没闻 到。两眼只是深深地注视着肖红霞。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有如此海量,他已预感到 了一种莫名的潜在危险。 肖红霞没注意欧正才的表情,望着自己放在两膝间的那双搓动的手,说:“我…… 我愿意做你情妇,只要你及时来看我。” 欧正才突然喝了口咖啡,说:“一定,一定。” 肖红霞突然抬起头,满面笑容地说:“好了,我们已约定了,我从今晚起,我 就是你情人吧。反正现在也流行做情人嘛!”她眼睛里闪动着泪花,脸上却带着笑 容,伸出双手做出要让欧正才抱的样子。 欧正才很激动,没有让这个女人失望,身子挪到床沿,顺着势抱起了这个一身 肥肉却又鼓胀得恰到好处的女人。肖红霞搂着欧正才的脖子,叹了口气,慢慢闭上 了眼睛。 一阵骚动之后,两个人开始有了些潮湿的冲动。接下来就是惯例地解衣脱裤了。 这天夜里,他们干那事时间花得最长,还居然连灯都扯熄了。也许双方都不愿看见 对方的样子,也许黑中的冲刺更纯真更撩人呢。 欧正才从肖红霞房里出来,一身像散了骨架一般软绵绵的难受。他虽然已跟这 个女人彻底摊牌,把郁在心中好久的话说了出来,但他似乎没有获得丝毫的轻松感。 可以说,他现在自由了,已获得了那个粟悍女人的许可,可以向王雅丽全身心投入 地进攻了,可是,他反而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知道,他和肖红霞今天晚上的 做爱就是个不详的信号。他往日那十分强壮的机体今晚可不怎么听使唤,带着激情 的吻不再强烈,代表男人阳刚之气的神秘之物差点没树起来。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 有的震惊。 他走到医院的坪中,借着灯光看了看表,见时间还早,就想起了王雅丽,她现 在正在做什么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兴致勃勃地走到了公用电话旁。 他很快叫通了王雅丽家的电话,想不到接电话的就是王雅丽。他先客套了几句, 然后说:“雅丽,功课还在复习吧?”王雅丽在电话中叹气。她告诉他:“欧主任, 我在复习呢,你找我有事吗?” 欧正才笑了笑,压低嗓子说:“我就知道你静不下心来搞学习,一个人呆在家 里好闷的,是不是?” 王雅丽笑着说:“让你猜着了呢,唉,真烦人,可又没办法。欧主任到目前为 止。肯怕只有你才知道我的情况哟。” 欧正才激动地说:“要不要出来走走?我陪你散散心,说几句心里话?” 想不到王雅丽很快答应着说:“好啊,我正愁闷得慌呢。我们在哪儿见面?” 欧正才兴奋地说:“在……在丽都夜总会门口好吗?”王雅丽想也没想,就很 爽快地答应了。 欧正才有些奇怪,王雅丽一向高傲得很对他始终保持着既礼貌又不十分接近, 让他心里痒痒的难受,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样反而比他还着急呢? “哦,王雅丽只怕太寂寞,寂寞得需要一份男人的温情哟。”他心里对自己这 么说,眼睛里的忽儿有了光亮,脸上也有了明显的快意。 他到医院门口的小摊上买了包口香糖,一边吃着,一边哼着小调,没多久就到 了丽都夜总会门前。他翘首四顾了一阵,见王雅丽还没到,又有些担心她不来。 刚准备打电话去王家询问,眼睛的余光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王雅丽 已来到他的身边。 “雅丽”欧正才有点受宠若惊地说,“刚想打电话去你家呢。”王雅丽穿了身 明丽的玉色套装,显得典雅文静;从不浓妆艳抹的,今天也涂上了很重的口红。她 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快出国的学者,一个副市长的女儿。她看着欧正才,淡淡地笑说: “怎么,不相信我会来吗?” 欧正司做了个“请进”的手式,道:“哪能呢,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哟。雅丽, 请进。”王雅丽没推让,当先走了进去。 这里,是全市最高级别的娱乐场所,凡是有名气有地位的人士都集中在这个地 方跳舞唱歌,或看些有点肉麻的录相。当然这里的票价也相当昂贵,一般工薪阶层 很难下这个决心来一次,欧正才不是不知道,他只所以选了这里,就是准备放放 “血”的,好像只有这样心里才舒服,才够刺激;那些伸手即得的欢乐不但不持久, 还没回味,想起来就枯燥没精神。 王雅丽是副市长的女儿,当然已属上层社会的女士了,所以,她完全有资格来 这里。她也曾应朋友之邀或是随父亲一起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成了这儿的中心人物, 着实风光了几下;只是有一次很窝囊,那是和秦汉林一起来的,她带着秦汉林来这 里见“世面”,像做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进去,生怕有人发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她坐在雅坐间等了好久,却没见秦汉林进来,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跑到外面去看, 谁知那秦汉林还痴地立在那里硬是不肯进来,说是花钱买气派太浪费,不值得,王 雅丽开始还很生气,后来一想,秦汉林没错呀,人干嘛花那么多时间去安排自己扮 演高贵的角色呢?正是秦汉林有如此一类的很多优良的品质深深吸引着她,她才像 发疯一般爱着他。她心里时刻在想:“也许这个世界只有汉林最珍惜生命最珍惜身 边的一切哟。” 王雅丽痴痴地坐在那里没反应,欧正才那份焦躁就甭提了。他买了几包小吃, 要了两杯啤酒,才吐着长气坐在雅丽对面的位置上。他看着面前这个莫测深浅的女 人,说:“雅丽,不是我多嘴呀,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出国,就别想东想西地糟榻精 神了,啊?” 王雅丽摇头道:“唉,有时候,我在想,这世界真正比较关心我的肯怕真是你 欧主任哟。” 欧正才听着吃了一惊,忙兴奋地说:“别……别喊主任好吗?这样显得太…… 太陌生” 王雅丽平静地说:“好,就喊欧正才。”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只可惜,我这 颗受伤的心早已交给了一个男人哟。”欧正才这才明白王雅丽说话的真正含意,原 来她在告诉他不要再抱有非份的幻想呢。 欧正才没生气,他已有了类似体验,这时显得异常沉着。喝了一大口酒,说: “雅丽,我告诉你,世界上的事情并非一层不变哟。如今秦汉林出去了,是咋样我 们不得而知,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任何人也保不住自己会怎样甚至能怎样。我呢, 我和肖红霞你是知道一些的,可就在刚才,我已向她挑明,我……我已和她结束关 系。”王雅丽没有急于喝酒,上次醉酒的烦恼像一团阴影一样一直藏在心底。她看 着这既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舞池,看着流转的彩色光束和变化了好多的天顶装饰, 用一种低沉的口吻说:“你完全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些。” 欧正才已喝完了那一大杯酒,这时又喊服务生:“快拿酒来,两大杯!” 王雅丽浅笑道:“欧主……欧正才,还是少喝点酒吧?免得喝醉了不得回家哟。” 欧正才没理她,接过服务生端来的啤酒又是一阵狂饮。 王雅丽见劝不住他,就把目光移向舞台。这时候,一个小女孩拿着话筒正在嗲 声嗲气地说话。她尽找些愉快的说,还不时引得大家鼓掌欢呼。 “雅丽”欧正才说,“我叫你出来,我是要和你说说心里话呢,看来,你不想 和我说话,你……你并没把我当朋友。” 王雅丽扭过头,瞟了他一眼,说:“你愿听我的心里话么?” 欧正才说:“爱听,爱听。你说嘛。” 王雅丽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当然最多的要算秦汉林了。我如果过关考 试没问题的话,大概不到一个月就要出国了。可是,我不能把这消息告诉他,因为 我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他不给我打电话,又不写信,看样子一定过得很苦。正才, 你知道吗?我们约定了的,他如果找好了工作,一定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写信的,可 是他没有。他一定过得很不如意,唉,当初同意他出去打工看来是个错误呢。” 欧正才突然一惊,想起了秦汉林那封信,心脏一阵狂跳。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 么卑贱,一个小小的动作竟把这个可爱的女人给害苦了。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 忽儿又想通了。他暗中告诉自己:要追求自己的目标,就应该有些不择段,不然, 那目标纵然就在眼前,那也一定是雾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 只是这时候,他对自己的作为有了怀疑。他看到王雅丽这般挂念那个秦汉林, 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件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的事。 王雅丽喝了口酒,接着说:“我这一去,就是三年啊。三年中,要是汉林看不 到我,不知道他会有多大痛苦呢,当然,我……我也会十分痛苦……的。可我又毫 无办法,不知道有什么途径把消息告诉他。欧正才,你能帮我想想办法么?” 欧正才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对王雅丽的求助根本毫无准备,结巴地说:“我…… 我……哪有什么主意哟。” 王雅丽有些失望,目光中满是忧伤。温柔鲜艳的彩色光环也不能唤起可怜女人 的点滴热情。欧正才几乎彻底失望了。 静坐是接下来的事了。欧正才已没了喝酒的心情,也陪着王雅丽发呆般坐着, 他看着不能到手而又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亮丽女人,呼吸着女人身体散发出来的香水 气,正考虑要不要把秦汉林的事告诉她。 随着灯光的忽明忽暗,他向王雅丽这边移了移身子,伸出的手凝在空中,不敢 去摸王雅丽那纤纤细腰。他带有冲劲地说:“雅丽,你说你这几天想了很多事,也 应该想了不少人吧?你……你是不是想到过我呢?” 王雅丽保持沉默,两眼痴痴地望着演出台上,似乎已忘了身边还有欧正才。 男人这下有些火了:“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呀,秦汉林这会儿还不知在哪里风 光快活呢,他有什么好?我跟他比,有什么地方不如他呢?雅丽,你说,你说呀!” 王雅丽没说话,只是把头扭过来看了他一眼,欧正才立刻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 一句刚要出口的话长在了喉咙里。 两个人就这样痴痴地坐到午夜。娱乐的人们散了,两个痛苦的人还没离去,若 不是听到关铁门的声音,他们还不知要坐到什么时候呢。 从夜总会出来,还没来得及走上街道,就被一个女人堵在了夜总会门口。 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蓬松的头发下一双发亮的眸子里充满怨恨,粉脸胀红得 像只火球。 这个女人不会是别人,这时候,只有肖红霞满腹炉火熊熊燃烧。她一直从自己 房门口跟着欧正才走,看欧正才打电话,看欧正才焦急地等待,看欧正才带着女人 进舞厅,不是忘了带钱,守门人不迎接无票的顾客,她一定早去了夜总会里边。 王雅丽和欧正才看到她,心脏“格登”猛跳了几下,脸上不知不觉地有些红润, 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压得两个人喘不过气来。 “欧正才,你好样的,刚从一个女人的胸脯上滚下来,接着又有个很不错的女 人陪你调情哟!”肖红霞尽量纠正变了调的嗓音说。 欧正才木讷地说:“红霞,别……别胡说……” 肖红霞笑道:“是我胡说么?肯怕是你们胡搞吧。”转过身看着一脸平静的王 雅丽说:“看上去,像个正派的女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搞了一个下岗的男 人还不算,还要来抱人家的男人,真是不要脸。” 她这一吵一闹;立即有不少人围过来观看,众人指指点点,嘻笑怒骂,让王雅 丽气到了极处。 她一改平静的脸色,沉声说:“肖红霞,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欧主任有同事 关系,一起出来走一走,娱乐娱乐有什么关系?!” 肖红霞啧啧连声说道:“好个同事关系也真说的理直气状哟。大家看看,这女 人半夜三更和别人的男人鬼混,还说在娱乐呢!”围观人那中立即有人秽肠秽口地 说:“这也是娱乐呀。他是你的男人吗?你连男人都管不住,还在这里现丑。” 王雅丽从没受过这种羞辱,一气之下,眼泪冒了出来,向着黑暗冲了出去。欧 正才在背后直喊:“雅丽,雅丽!” 欧正才和肖红霞的所谓爱情关系不仅得到彻底暴露,而且已被推向分裂的必然 归宿,这两天,医院里都在议论两个人具有传奇色彩的恋爱故事,并猜测他们爱情 关系破裂的真正原因。对于王雅丽,大家还是不大相信她会是第三者,因为她出国 在即,还有严厉的过关考试,这一切,都有令王雅丽头痛的艰辛在里边,她又哪来 这心事去搭理人家的恋人呢。 不过,肖红霞的一句话对王雅丽打击极大,那就是王雅丽有过曾经和她上过床 的男人,这男人如今已在南方打工,并且一去就杏无音讯,还不知是不是另有了新 欢。肖红霞这句话是有意散播出来的,她从住院部说到门诊部,又从职工中传到院 委会。有了这句话,不少人还是有些怀疑,怀疑王雅丽既已干过那事,而得了便宜 的男人又不在身边,作为女人,一时寂寞难耐,去寻找爱情的第二个春天,这也不 是没有可能的。 王雅丽呢!她是有口难辨,她真正体会到了众口烁金的味道。这时躲在自己卧 房里,任凭伤心的泪水滚落,割裂的心绞痛了好久,又变得麻木没有知觉了。王母 本来血压就高,过会儿一阵哭闹,又使血压增高了二十个毫米汞柱。如今正躲在医 院里急救。好在王市长出差去了桂林,随同本市一个贸易代表去参加订货会去了。 保姆唐姨陪着王雅丽掉了好一阵子泪,突然想起没吃午饭,就拖着疲惫的身子 去厨房里生火做饭。她熬了一锅很浓很浓的鸡汤,盛了满满一碗,端到王雅丽房间 来。 王雅丽说什么也不肯吃,只是一个劲地叫嚷:“唐姨,我可怎么办啊。” 唐姨用自己的手帕替王雅丽抹了抹泪水,安慰道:“雅丽,你振作些。凡事都 有个结果,我们不管是遇到什么结果,都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能有了一些不顺的事 儿,就倒了下去。” 王雅丽哭着说:“我没面目见人哟,妈妈如今躲在病房里,是死是活我都不能 去看她。我怕见了同事,人家用眼睛瞪着我,或从背后指责我。我王雅丽上不愧对 天,下不愧对地,想不到……想不到竟然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唐姨劝来劝去还是几句现话,一时没了主意,只好说:“雅丽,你是读书人, 知道的道理比我多,这个弯只有你自己才能转呢。” 下午,小青向欧主任请了半天假,特意从市场上买了几斤水果来看望王雅丽。 王雅丽这时心情已好了许多。她看到小青来了,还是十分勉强地笑了,只是笑得很 苦。 小青放下水果,看着躲在床上的王雅丽说:“雅丽姐,我……我好想你呢。本 来应该早些来看你的,可又怕影响你的复习。” 王雅丽几天没见小青,发现她瘦了好多,眼睛也是红红的。奇怪地问:“小青, 你没事吧?” 小青没说话,眼泪“涮涮”而出,接着很沉重地摇了摇头。 王雅丽坐了起来,说:“我不信,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小青,你不把雅丽姐当 朋友了么?你……你也瞧不起我了?” 小青忙说:“不,雅丽姐,你自己这么烦,还为我操心,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接着把自己打错吊针的事向王雅丽说了。 王雅丽听后没有吃惊,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小青,想开点,啊? 心烦了,就想想我,雅丽姐也跟你差不多哟。” 小青说:“不,雅丽姐比我还苦些。”短短几句话,将两个女人的心拉得更近 了。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胖院长来了。王雅丽连忙起身相近,小青忙着倒茶。 胖院长进门就问:“雅丽,王市长他……” 王雅丽说:“我爸到桂林出差去了。胖院长,您坐。” 小青也递过来茶:“院长,您喝茶。”胖院长点了点头。 胖院长坐下后,十分诚恳地说:“雅丽,我们对你历来印象就好,所以,肖护 士长的话我们未必就信。啊,这个……昨天,我们院要会开了个会,准备就此事进 行一些调查。雅丽,为了给你正名声,收影响,我们希望你配合哟。” 小青见他们谈正事,忙起身告辞。王雅丽想送小青出去,但发现胖院长用严厉 的目光等待着她的答复,也就没有送小青了。 王雅丽回到沙发上,低着头说:“肖红霞所说,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我有个 到南方打工的男朋友,我和他……和他上过床。” 胖院一怔,身子向后一缩:“那……那怎么能行呢?未婚同居,这……这个可 是作风问题哟!” 王雅丽沉着脸说:“我晓得是作风问题,是我作风不好,请院长处罚吧。” 胖院长咳嗽一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想,你是副市长的女儿,而副市 长的女儿在我们单位出了事,这个影响是不是很大?你叫我们怎么向你爸交待呢? 弄不好,这个影响还不仅仅是你个人的,还有集体的,这个……这个……政治方面 的呢。” 王雅丽冷冷笑道:“院长这么说,是不让我活了?” 胖院长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可没呢,我是说,说这个……这个影响方面,你 可……可不能做傻事哟。” 王雅丽说:“院长放心,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我实话跟您说吧,随您给个什 么处分我都无所谓,不出国么?行,不晋什么?也行,记大过么?更不打紧,还有, 就是最后一条:干脆开除了事!” 胖院长被她说得乱了方寸,忙吐着长气说:“雅丽,你是市长的女儿,我们能…… 能那么做么?” 王雅丽轻蔑地说:“假如我不是市长女儿呢?” 胖院长没有回答,伸出手来擦额头上的汗水。 客厅里沉默了一阵,胖院长说:“这件事还是等王市长回来再说吧” 王雅丽突然站起来说:“只这一件是我要求您的了。” 胖院长惊道:“你不想……” 王雅丽说:“我不想让我爸知道这件事。院长,求你答应我。”胖院长想了想, 还是点了点头。 王雅丽突然说:“院长,关于请求处分的事我已想好了,看是从轻从重呢。这 从轻嘛就取消出国资格,取消……” 胖院长接口说:“我……我不打算给你任何处分,恰恰相反,我想给肖红霞一 个较重的处罚。”这句话,王雅丽听得十分吃惊。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肖红霞妹妹 婀娜多姿的身影,那身影是那么孤独和可怜。 胖院长接着说:“关于肖红霞和欧主任的事,我们早已风闻。没想到我们还没 来得及调查,他们就自我曝光了。所以,这次除处理肖红霞外,我们还准备给欧正 才同志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王雅丽说:“院长,您干嘛说这些给我听?” 胖院长略带笑容地说:“我想让你知道,我……这个……我并没把你当外人呢。” 王雅丽同胖院长之间的谈话进行得十分顺利。两个人心里都十分明白,这次谈 话是建立在王副市长这一特殊人物的基础之上的。王雅丽没去想自己有没有必要跟 领导谈这些,而只是想让实一下自己的推断,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在医院里呆下去。 事实上,如果没有王副市长这样的老爸,王雅丽的处境一定要坏得多。她在没有得 到父亲应该给子的利益之时,却在无形中,在自己触犯规范时,得到了父亲大人的 庇护。她觉得,这并不是件光彩的事,相反,她为之感到失望和忧伤。她想,她若 是获得了一次加重的处罚,她心里一定会好受得多。 她十分小心地回到医院接母亲出院,她事先料及的种种尴尬场面始终没有出现。 她感到奇怪,偷偷去问小青。小青告诉她,医院里已召开了职工大会,对于近天发 生的事绝对禁止交头接耳,更不允许指东划西,去扰乱正常工作秩序。 唯一的遗憾是母亲的不谅解。王雅丽没有在老人家身上希翼什么,只是一再要 求不要把坏的消息告诉父亲。起初王母说什么也不同意,直到王雅丽说出一段话来, 王母才勉强点头。王雅丽说:“爸身体不好,血压也高。妈看是不考虑爸的健康状 况,您就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