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想起那个男人,张华林胸中就有一股子无名怒火在窜动。这男人是 他通向少女处女地的唯一障碍,不搬了他,自己说什么也要大费周折。 听说昨晚公安局突击行动,抓了一批卖淫嫖娼的不法男女,徐小凤就在等待着 爹地的消息。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徐小凤也不知走出铺子望了多少回,却仍没看 见混帐老爷的一点儿影子。她为老爷着急呢。 她把这几天的帐务核对了一遍,发现有好几处款子还没支付出去,而这钱她清 楚地记得老爸是上银行取出来的,她约莫估计了一下,大概有三万多元。难道这几 笔款子都是老爷挪去嫖女人了不成?想到老爸恶习不改,小女孩心头就有些火气。 也暗自庆幸自己想得还周全,没让老爸去交付南天汽配公司那二十八万元巨款,否 则,不被老爸花掉才怪呢。 小凤年纪虽小,却是南国公司的顶梁柱,几十万家挡虽不多,却是她流出多少 稚嫩的汗水换来的。她想,若不是老爸爱搞女人,两父女本来过得极宽裕的,好些 生意也会做得更顺心。可老爷就是听她话,每天偷从柜子里掏钱,手脚也大得吓人。 有一次,老爸趁她上厕所的当儿,居然撬了铁锁,一下子拿了二万多元,到半 夜回来时,她看见老爸醉得步履蹒跚,样子好吓人的,一摸他口袋,还剩了八块三 毛!小女人那气不打一处来,硬是拿着鸡毛掸子敲打老爸,敲得老爸满口酒气跪地 求饶,还以为遇见了绑票的呢。小凤被闹得哭笑不得,一口气摔碎了那些盛酒的大 小瓶子。 她恨酒,也恨那些不争气的女人。若不是这两大魔头,小凤的口袋里揣着的就 不是这几十万了,也许会是一百万,更多的或是两百万?三百万?她不敢想,心里 反正觉得失去的和应得的加起来有好多好多。 她不是那种特别爱钱的女人,但总觉得老爸那钱花得实在冤枉,觉得老爸忘了 那苦撑的岁月。她没能劝醒老爸,唯有让苦涩的泪水汩汩流淌,让柔弱的心去承受 一遍遍苦汁的煎煞。每到夜深时,一个人守在铺子里,叹一会长气,辗转一夜娇躯, 有时一夜听不到开门的声音,她就会提心吊胆地眨着疲惫的双眼守侯,守候着那粗 重的气息伴随老爸回来。 这几天,她心中的苦恼又增加了几分。椰子林的老板抢着她的信息做了废料不 锈钢生意。那是小凤费尽心机搞到的讯息。是西安一个老板带到深圳来的。可老爸 酒后失言,硬把这到手的钱拱手送人,让椰子林的老板赚了十万,还暗笑老爸慷慨 大方呢。小凤真有些恨那矮个子老板,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是老爸喝酒,这笔款 子如今已到了她的帐上哟。 像这样的事小凤不记得有好多回了,她只记得每次失手后,自己就伏在铺柜子 上哭,哭得好伤心的,可哭了好久也没人过来劝,屋子里除了那些货,剩下的就只 有娇柔的哭声了。有时候,她很想请个帮手打点铺子,自己一个人出去闯生意,不 让老爸插手,但她终究不放心,怕抓了芝麻丢掉西瓜,连个到了手的几十万家产也 给抛光。小女人没这份胆量,也有些赌不起,一望着一批批上门找事做的打工仔打 工妹们,闭住丰厚的小嘴直摇头。 每在这时候,她就想起了妈妈。妈妈如今还在乡下,她看不得老爸玩女人,只 好躲起来一个人种两亩地,搞些新鲜蔬菜送给左邻右舍,全当行善事济助吃不到新 鲜的人们。 铺子里的响动触动了小凤的神经,她张耳细听,是墙上石英钟在报时,原来已 是五点钟了。 她正想出去看看,老爸的声音却意外地飞人耳中:“小凤,你在痴痴呆呆地想 啥哟?” 小凤起身,看到老爸步子踉跄走进门,先是一怔,接着冒出一股火来:“爸, 看你一天一夜不回来,可把我急死啦。” 爸说:“你急个啥呢,还不是老一套。哎,小凤,张大快来了没有?龟儿子莫 不是骗我哟。” 小凤倒了杯开水给老爸:“你还记得做生意呀,昨夜公安局抓嫖宿抓得好凶哟, 你不怕坐监子啊?” 徐长寿说:“哪能呢?你以为老爸是那块料呀,哼,公安只怕摸不到影哟。” “爸,”小凤担心的说,你还是赶紧收心吧,免得吃了亏后悔,到时候铺子里 的生意…… 徐长寿喝了口开水,打断她的话说:“小凤莫说背时话,老爸做生意不行,他 妈的干这些却是在行。你年纪小,不要管老爸这些事,你放心看好铺子就行。” 小凤撤了撇嘴道:“就是人家不抓你,你也要检点自己嘛,这样下去我……我 也不好做人。” 徐长寿哼声道:“看来,又来了不是?你是不是要急着离开老爸啊?如果舍得 下老爸的话,改天我约朋友替你找个好婆家,包你体体面面的出嫁行吗?” 小凤噙着泪说:“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告诉妈妈,叫她过来骂你。” 徐长寿突然板起脸孔说:“你少跟我提那个婆娘,若不是她这样对我,我才不 出去寻开心呢!” 小凤一双泪眼凝视着老爸,鼓足了勇气想狠狠地骂老爸一顿,可话在嘴边打着 转儿,只是说不出口。这个天生丽人还没学会骂人呢。 老爸瞪着货架上放着的几箱酒道:“小凤我那瓶法国威士忌哪去了?” 小凤看了看酒瓶,摇头道:“我不知道啊,不是你自己拿了吗?我又不喝酒, 哪会拿你的呢?” 徐长寿沉思一会,没有想起什么时候喝过这瓶酒,就骂道:“你这捣蛋鬼,不 是你藏起来了还会是谁?不拿出来我跟你没完!” 小凤刚想顶撞几句,忽然看见南天公司的汽车停在外面,就忍着走了出去。这 是阿彪开的车,她看到驾驶室里还有上次来的那个秦大哥,就喊:“喂,彪哥,这 么晚了有事吗?”阿彪没理她,正和秦汉林小声说话。一会儿,秦汉林跳下车,阿 彪却开着车子走了。 “小凤,”秦汉林微笑着说,“这么晚了来打搅你,真的不好意思。” 小凤说:“没事,秦大哥进来坐。” 秦汉林腋下夹着一个小皮包,进铺子看见一脸不快的徐长寿,说:“徐老板在 呀,我正打算找你呢。” 徐长寿瞟了秦汉林一眼,冷冷道:“不是要找我女儿吗?” 秦汉林红着脸道:“当然是找徐老板啊,不过小凤也行。你们不是父女俩么? 都是老板哦。” “你小子少来这套,有什么事快说,别误了我的正事。”徐长寿脸罩严霜地说。 秦汉林刚要开口,小凤递过来一杯茶说:“秦大哥,你喝茶。坐啊。” 秦汉林将茶杯放在柜台上,然后打开皮包掏出一包东西送给徐长寿说:“这报 纸里面的是两万块钱。” 徐长寿一怔:“给钱我……做什么?” 秦汉林说:“你在我们公司里进了配件,我们算帐的时候搞错了两万块,多收 了你的,我特地给你送来呢。” 徐长寿父女听到这话,瞪着眼睛除他,好像不大相信他说的话。徐长寿立刻打 开报纸,发现真的是钱,带着酒兴的眼睛突然亮了许多。他问:“是……真的吗?” 秦汉林笑着说:“我都拿在手里了,你还不相信呢。” 小凤说:“大概不会是张老板叫你送的吧?” 秦汉林点头说:“算你猜对啦,不过,这跟张老板要我送钱没区别嘛。” 徐长寿哼声道:“那个龟儿子才没这号善心呢,他坑老子,欺侮老子肚里没墨 水,好,看我徐长寿怎么收拾你!” 小凤忙劝老爸:“爸,人家好心送钱来了,你还说些做什么?” 徐长寿忿忿道:“老子就是不服这口气,好的全让那小子占尽了,还不知是打 主意损到我徐长寿身上了,哼!秦哥呃,这号人你跟他做什么?告诉你,你迟早会 要吃大亏哟。” 小凤连使眼神叫他不说,他却不管这套,只差没把对阿芳那女人的火发在张华 林头上。 秦汉林不想听他说自己老板的坏话,向小凤瞟了一眼,说:“两位老板,我…… 我告辞了。”转身欲走,小凤忙道:“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这就弄饭去,快得很呢。” 秦汉林说:“不了,我这还有些事呢。” 小凤见密不住,好像很焦急。又见秦汉林下了台阶,忙赶到门口说:“秦大哥, 谢谢你帮我们呢。大哥,我爸是这脾气,喝了酒就粗声粗气地说话,希望你不要见 怪。” 秦汉林说:“哪能呢,我去了,你慢些忙。” 不容小凤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待秦汉林去远,小凤才转身进店,她看见老爸拿着钱木立在哪里,说:“人家 好心送钱来,你却乱说一遍,搞得人家多不好意思。叫你不要喝酒,你偏不信。” 徐长寿仍不相信如今这年月还有人真的退款子给他,愣愣地说:“他妈的莫不 是假币吧?那小子莫不是想用假钞害我?”拿起那两扎百元大钞一张检视,又从钱 柜中拿出验钞器照了好久,发现全是真货,这才嘘了口气。嘴里还在一个劲地扰叨: “他妈的真有些搞不懂了,这秦哥原来是个痴人。” 小凤叹口气过:“老爸,你结识那些狐朋狗友多了,就不相信世上有好人,说 到底,还是你的不对。” 徐长寿不耐烦地说:“嗨,我乖女儿就只会说老爸。好了你搞吃的去,明日我 用这钱买几件漂亮首饰给你,叫你也风光风光。” 小凤沉着脸道:“我不要。”边说边进里屋去做饭。 这间铺子后面有间小房,徐长寿将它隔开,右边连着厨室,左边是小凤的卧室。 徐长寿在第二楼。往年他妻子在这里的时候,一楼老两口睡,小凤妈少磕睡,守店 子万无一失。如今小凤妈不来了,徐长寿又是个浪荡老头,根本没心思守店,所以 小凤’就叫老爸住上面了。自己辛苦了一天,晚上还不能睡个落心党,心里担心不 说,更怨恨老爸把她守店子的钱送给野女人。 小凤是个善良的女孩,若不是有个不争气的老爸,她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舒心。 可是她不敢有这奢望,这会儿做饭都忍不住皱着眉头,靓丽的粉脸难得有一丝笑容。 吃饭的时候,徐长寿又喝了很多酒。然后就上楼去看影碟。没多久又下楼来, 跟小凤说头痛。小凤没办法,只好扶着老爸去医院。 医生给徐长寿测了血压,发现他血压很高,就叮嘱他少喝些酒,更不宜做剧烈 运动。徐长寿是个蛮汉,根本不信医生的话,小凤也安慰不好,这心里自然多了一 份忧伤,叹气的日子更难挨了。 秦汉林走在华丽的街道上,眼见夜色临近,却没个去处解闷。节食了好些天, 有限的钱终究抵不住时间的磨蚀,如今,手里已只有十块钱了,他不知道往后的日 子怎么熬过去。他居然连发封信给雅丽都不敢奢望了。 他没有为自己的吃饭问题操更多的心,他更担心的是王雅丽。这么些天了,论 理,雅丽该给他回信了,可是两封家书都如石沉大海。一天天的等待变成一天天的 失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他不相信王雅丽会背叛他,他心里在想:雅丽 没出什么意外吧? 沉重的步子辗碎着心中的痛苦,让痛苦变得更肆虐了。他看不得街道上那些行 人的风骚劲儿,低下头去默默地走着自己的路。穿梭的汽车遇了他都得绕道而行。 他没心情领会身边这喧闹的世界,连汽车鸣笛的声音都听不到。疲惫的心更加孤独 了。 来到南天汽配公司门口,秦汉林看到了门缝中射出来的灯光,突然想起了阿芳。 如今,他已把阿芳当成了朋友,有些时候,他仅仅能跟她说上几句话,从她身上获 得一丁点说话的乐趣。 今天,阿芳告诉他,徐长寿来找她了,并和张华林谈了好一会,大概是讲阿芳 的价吧。阿芳说,那个徐老板已出资二十万和她上床,可张华林还是不肯,原因只 一个,让自己先开她的包,尝了鲜才让位。两个龌龊的男人对这事没点儿羞耻感, 连一惯敢说敢做的阿芳都有些吃惊了。 秦汉林已预感到某种危险,就劝阿芳小心一些,阿芳却机灵地说:“大哥呢, 我不是吹牛,任凭男人好滑头,好风骚,都不能打动我的心。其实,我的心早有归 属哟!” 秦汉林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仍在一个劲地叮咛:“大哥是为你好,你不要和他 们玩得太过份了。” 他这会儿站在街道上看那铺子里的灯光,心里想了许多,也有了种种猜想。人 想离开这里,脚却没听使唤,痴痴地站了好久,直等到铺子里有人开门,才发觉自 己走了神,连忙闪身暗处,想藏起自己高大的身躯。 这时候,铺子里走出来一个人,秦汉林看得真切,那人是张华林,也许是喝了 很多酒,这会儿步子都迈得十分凌乱,身子还在两边晃动。阿芳紧跟着他身后跑出 来,一声娇笑,说:“张老板,你好些走,莫要摔跤子哟。” 张华林回头打了一个榧子,说:“宝贝哟,哥晓得走路,除非……除非把魂儿 摔在你那里,那就不晓得挪步啦。” 阿芳说:“张大哥真会开玩笑呢。” 张华林走后,秦汉林突然从暗处走出来。阿芳正准备关门,看见秦汉林,吓了 一跳红着脸说:“大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秦汉林眸子里闪动着光芒,说:“还‘张大哥’呢,叫得好亲热呀。” 阿芳不吱声了,让秦汉林走进铺子后,立即关上大门,朝里屋走去。 秦汉林跟着进去,发现地上一片狼籍,没喝完的酒和没吃完的菜全摊在地上。 不过,屋里的资倒收拾整齐了许多,那张简易铺也拆了。这会儿,阿芳正忙着开铺。 秦汉林突然问:“张老板又涨价啦?他不会涨到一百万吧?”他话刚出口,就 发觉自己这样说好像在忌妒阿芳,脸上不由得有些红了,忙改口说:“他没……没 说我吧?” 阿芳笑着说:“才没呢。”她示意秦汉林帮她抬铺,又接着说:“张老板今晚 不知咋的好不开心呢。” 秦汉林怔道:“他没说为什么吗?” 阿芳摇头说:“他哪会跟我们职员说哟,不过,我从他话里听出来,好像是谁 对不起似的,大哥,你猜是谁呢?” 秦汉林征着摇头。 一切收拾停当,阿芳坐在床沿,牵了秦汉林的手,叫他坐在身旁。秦汉林也没 谦让,就顺势坐了下来。这些天他已慢慢习惯了阿芳的开放性格,不再那么扭扭咧 咧了。 阿芳叹了口气说:“大哥,我只有你这个朋友。” 秦汉林点头说:“我也是。”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阿芳说:“如果不是大哥已有了女朋友,阿芳一定要…… 要求你做我的男人,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秦汉林带着羞涩道:“别胡说。” 阿芳给秦汉林倒了杯开水,还是忍不住要说话:“大哥,你女朋友不会有事吧?” 秦汉林说:“应该不会吧,我没在她身边,她兴许还过得安宁些,唉,却不知 为什么,她不给我来信,也不打公司里的电话。” 阿芳说:“如今的女人很难说哟,你不在她身边,还有男人在她身边呢,她莫 不是……” 秦汉林沉声道:“你再胡说我就……我就走人!” 阿芳忙道:“好,我不说,行吗?” 两个人一起默默地坐了一会,阿芳又突然道:“大哥不让我说,其实心里也有 些不放心,只是不愿被别人说出来而已。” 秦汉林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有话也不知从何处说起。 阿芳沉默一会,突然问:“这几天大哥见过老同学吗?” 秦汉林说:“见过一次呢,她如今在那个店子里上班,生意还不怎样,不过, 那些积压的货已被他们作处理的脱手了,听说已有了一点流动资金。哦,阿芳,你 还记得那个韦工程师吗?我在街上见过一次呢,他现在还在那个私营企业上班,听 说干得很不错。人家正规公司,有办公大楼,还有生产保健品的基地呢。” 阿芳有些吃惊地说:“是吗?那好啊,我们为难的时候我去找他。” 秦汉林摇头说:“我才不呢,一个大男人。有了点困难就想找别人,这个人一 定干不出名堂来。” 阿芳伸下舌头,笑道:“大哥不找我也不找。” 说起困难,秦汉林就想着自己口袋里的钱。十块钱再节省也只能吃两天啊。 张华林满脸怒气地看着身边熟睡的瘦女人,一种孤独与失落的感觉随着酒气直 往上涌。她越来越厌倦的眸子里尽是憎恨的光芒。要不是这瘦女人对他还有些利用 价值,他早已将她一脚蹬了。想到用她就得同她睡,有时甚至还要颠鸾倒凤地干那 种事,每次骑在她身上,看见那发疯般地痉挛着自己,他却总是大着身子提不起那 股冲动。男人少了那份欲火就干不成那事,所以,每次张华林都要骇出一身老汗。 他倒不是怕女人如何鄙视和责怪自己,他是怕这女人起外心,把他的全部勾当抖落 人前。那时候,他的处镜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今天,他刚费神掏力地干完那事,像哄小孩吃食一般哄得瘦女人饱尝了一顿欲 火焚身的勾合,让女人舒坦地入睡了。他自己睡不着总想着铺子里的那对男女,尤 其是那个小得恰如其份的骚女人。眼前总是觉得有那么一对鼓胀的少女奶在晃动, 时常撩拨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想起那个男人,张华林胸中就有一股子无名怒火在窜动。这男人是他通向少 女处女地的唯一障碍,不搬了他,自己说什么也要大费周折。尤其是今天他擅自退 款子出去的事让他更是恼怒,他花了好大心血才做下这个手脚,模了那不识趣的骚 老头一下;却谁知尽让那小子给破坏了。所以,张华林心中这时已有了计划,他要 立即炒了秦汉林,尽管这小子能说会算,他也要炒了他;既使没今天退款了的事, 他也不会犹豫。 他点燃一支烟吸着,又下床冲了一杯咖啡,品了几口。舒适的别墅内立刻弥漫 着一种清新悠远的香味。这是那种法国进口的富贵玉咖啡散发出来的,很能提神开 胃,张华林除了女人就喜欢这个,他望着淡绿色的地板想了好一会,再看看手表的 时针指向了十一点,这才起身下楼,到客厅去打每晚一次的秘密话。 他刚下楼,那瘦女人就睁开了眼睛,并悄悄地披衣下床,悄悄地走出卧室,在 那楼梯坎儿转弯的地方站着偷听男人的电话。这是她第一次偷听男人的电话,所以 心里特别紧张。 张华林没发觉瘦女人,只身来到装饰豪华的客厅,拿起话筒拨了十几个号码, 听了一会,就开始与对方通话。 “喂,是大哥吧……日本的货齐了吗……嗯,嗯嗯……这几天销了八百多万…… 查得可紧呢,有两个老板封了门……好,好好……哥,我们要不要关几天,等过了 风头再说……好,再见……” 瘦女人听到这个电话,吃了一惊,原来他大哥张中林去了日本哟,看样子是要 捞一回大买卖呢。 张华林放下电话就上楼,吓得瘦女人一阵飞跑,喘着粗气上床。就在张中林进 房的时候,女人装着睡意朦胧的样子舒展了下干瘪的身躯。 秦汉林一夜骚臭挨不过不说,昨晚还差点儿出了大事。那是在午夜过后,两个 穿制服的警察进来小便,听到公厕里有鼾声,就过来拍醒秦汉林,想询问他为什么 睡在公厕里边。 秦汉林睁开眼睛,刚瞧见那两人头顶上的帽徽,吓了一跳,一时惊得呆了,不 知如何是好。 一警察问:“喂,你是谁?干嘛睡这里?” 秦汉林结巴道:“我……”刚想说出真情,突然灵机一动,眨巴着眼睛傻笑着 说:“小妹妹,我要吃饭,要尿尿……”那问话的警察扭过头对另一警察说:“阿 灿,这人是个疯子,咋办?” 那叫阿灿的说:“不会是骗人的吧?” 这个警察说:“我看不大像,一个正常人咋会睡公厕哟。” 秦汉林及时地又冒出傻呼呼的一句:“我要找鸡子尿尿……” 两个警察听到这话,大笑一声,拉完小便就出去了。秦汉林望着两个人的背影 暗说:“警察同志呃,我可不是有意骗你哟,为保生计,只宜权衡啦。” 刚想闭上眼睛睡觉,又听见厕所内有响动,忙睁开眼睛看,发觉那个叫阿灿的 警察又折转回来,用一种惊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秦汉林索兴不动,还打了好大一个 鼾儿。那警察居然摇摇头出去了。 天亮的时候,秦汉林心中仍有余悸,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前途 渺茫,生存已越来越艰难了。 八点钟的时候,秦汉林到了铺子里。和阿芳清理了一下铺子,就等着张华林过 来,看有没有新的吩咐。 这几天生意不大好,一天只有三四个大客来提货,都是全国各地的。这些人一 提就是一二十万,那一扎扎大额钞票直叫秦汉林看得头晕目眩,心里一个劲地想: 哪天我要是有这么多钱就好哟,我一定要让雅丽过上开开心心的日子。 张华林很准时地来到铺子里,今天,他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早。除了身 上那件油渍渍的脏衣服,脸上却多了层表情,使整个店子里也一下子变得肃静和紧 张了。秦汉林心中“格登”跳了一下,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张华林向整洁的铺面扫了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秦汉林身上,狠狠地凝视了一 会,沉声说:“秦先生,你可以走啦!这里生意不好,要精兵简政,哟!” 秦汉林怔道:“张总,你说什么……” 张华林冷冷道:“一句话,请秦先生另谋高就吧!” 阿芳听到这话,眼睛里突然冒出泪来,板着面孔说:“张老板,你要炒大哥, 就连我也一起炒好了,他妈的老子也不干了!” 秦汉林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一些,用只手向阿芳挥了一下,示意阿芳不要瞎起 哄。然后对张华林说:“张总,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和信任,我走了。”刚想转身, 又看了阿芳一眼,亲切地说:“阿芳,听大哥话,好好干,啊?不管人家怎样你对 我,我们都要凭着良心做事。” 阿芳哭道:“大哥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呢。” 秦汉林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扭过刚毅的身子,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铺子。 张华林望着秦汉林远处的背影,心里涌出一丝悲哀来,他不知道是在为秦汉林 悲哀,还是为着自己呢。 秦汉林在街道上踉跄而行,忍不住流下了倔犟的泪水。他在一个僻静处呆了一 会,让自己平静了些,然后又开始漫无边际的走。 从这天起,秦汉林为了不影响阿芳的工作,每晚到公厕去得很迟,有时几乎是 凌晨四五点钟才进去睡觉。 失去工作的第二天,秦汉林就同时没有了吃的。眼望着繁华的街道和那些忙碌 的人们,他心里已差不多彻底失望了。饿着肚皮四处找工作,却没人需要他这个只 会干活的大块劳力。他饿得不行时,就忍不住去喝风口凉水。这样过了三天,秦汉 林心力交瘁,终于忍不住抛开那份倔犟,向人们伸出了那只乞讨的手。 街道上那些车轮的滚动一次次辗碎着秦汉林的梦想,一个大个子劳力,原来做 几天临时乞丐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