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张华林走后,阿芳轻浮的脸开始变得沉静了。隐隐忧伤中透着几分狡 黠,闭上丽目运了好一会神,这才玉唇轻启泪言说道:“小骚棍想玩我呢, 门都没有!” 秦汉林已经有两天没有好好地吃上一顿饭了。今天早晨,若不是一个早点摊上 的老头可怜他,给了他两个馒头,这会儿也不知晕倒在哪里。 在他心里,这时唯一喝望的就是吃顿上好的大米饭,然后倒在哪里睡上个舒适 的安稳觉。他步履踌珊的向前走着,脑海里充满着刻骨的疲惫,熏黑的脸膛带着种 病态的激情,发黑的眸子已不再闪光。他倔犟地拒绝着人们的施舍,却又总希望有 人毫不吝啬地哪怕再给他一个馒头。 沉重而漂浮的脚步移向饮食店门口,一刻的停顿后终于迈进了充满诱惑的大门。 这时候,秦汉林手中捏着几张带血的钞票,因为这是他刚卖了血换来了。带着血腥 的手紧握着带血迹的钞票好一阵哆嗦。就像是捏着一线希望般不肯舍弃。 一阵眩晕裹着热浪向他袭来,久立的脚根硬酸软无力了。秦汉林十分小心地踱 到柜台前,抽出一张票子换了三个馒头。服务生找给他零钱,他一把抓着,小心翼 翼地塞入口袋,贪婪的身子直冲门外。在一个有树阴的角落里啃着有些僵硬的馒头, 那馒头干枯不得下喉,秦汉林急得连吞口水。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狗日的,再苦也要挺过来!” 突然,他疲惫的眸子里射出一道光芒,他看见一个小孩偷偷从饮食店跑出来, 手里抱着一摞空饮料罐。秦汉林走上去,干涸的嘴唇扇动一片激情:“小弟弟,你 能不能告诉我,你捡这些空罐干什么?” 那小孩七八岁年纪,一脸的雅气让人放心极了:“我……我捡去卖钱呢。叔叔, 你有吗?能不能给我?” 秦汉林惊问:“小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地方买你的空罐?” 小孩眨巴着大眼说:“就在那边有个收罐子的小屋,叔叔要不要我带去?” 那小孩边说边伸手指了指远处。秦汉林这下真的有了笑容,我不要你带呢。谢 谢你,小朋友。” 秦汉林伸出油黑大手拍了拍小孩长着茸茸短发的头,一个箭步窜出去好远。 他来到那小屋前,近身询问:“请问老板在不?”里面有人应声而出,是个女 的。 女老板傻乎乎地瞪着秦汉林,说:“你有事吗?”秦汉林用最短的语言表明来 意。 那女人斜瞪着他说:“八分钱一只,有多少要多少。” 秦汉林只差没跳了起来,脸上一下有了久违的亮色:“好,咱们一言为定!” 女人娇哼一声,无精打彩地进里屋去了。 秦汉林望着这女人,心里说:“你别狗眼瞧人低,有天我叫你好看!” 小孩带给他求生的讯息,使他麻木的脸膛复苏着失望后的喜悦。他侧目去寻那 小孩,这时候,小孩踽踽而行的柔弱身躯正走到跟前,并贴在了柜台上。尖锐的童 声唤出了老板。那女人很不情愿地收着空罐,然后付给小孩几张零星小钞;小孩却 用抖动的手接了钱揣入怀中,像个百万大亨一样昂着高傲的头蹦跳着去了。回转的 步子又大又快,比来时更有力了。 秦汉林瞧在眼里,心里荡着一股亢奋,放开步子就去赶店。他不愿抢了小孩的 生意,朝着跟小孩相反的方向一阵飞奔。滚热的汗水洒在街道上,他心里却一阵清 凉。 整整一个下午,他跑了三十家饮食店,捡了一百四十个空饮料罐。小屋的女人 没叫他失望,真付了他一十一块二毛。他捧着钱傻乎乎地直掉泪,真想站在街心大 吼一声:“他妈的我能挣自己的钱哟!” 阿芳几天没找着秦汉林,忍不住伤心地哭了。她伏在柜台前,让无精打采的目 光扫向铺外,总希翼秦汉林会带着一幅笑容来找她。张华林见了,脸上罩着一层严 霜,呼声说:“阿芳,这几天是怎么搞的,是不是生病哟?” 阿芳不吭声,斜睨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忧伤,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张华林伏在柜 子上,伸出右手握了下阿芳冰冷的小手说:“身体不好就去医院看看莫把一身嫩肉 拖垮哟。” 阿芳疲惫地说:“拖垮还好些,免得那些骚男人尽打主意。” 张华林一怔,转不过这口恶气:“小妞子这话是咋说的?” 阿芳说:“我又没说张老板你,你是在发哪门子气呢?” 张华林有苦难言,只有陪着笑脸说:“好啦,今天我请你吃饭,晚上跟我去跳 舞好么?我保你有刺激得很呢。” 阿芳长叹一声:“我没那个精神,我要等大哥。” 张华林一张笑脸僵住了好一阵,脑海中突然想到被自己炒掉的那位秦哥。说: “你大哥哪会来哟,他搁下你头也不会就走了,这会儿只怕又到那个角落里找小妹 去啦!”突一醒神,脸上带着一种惋惜地说:“唉,好端端的一个人才呢,他…… 他真让我失望。” 阿芳移动娇躯到门边,企盼的眼神四处流动,那街道上乱窜的汽车让她更加烦 乱,哪里有大哥的半点儿身影哟! 她猛吐了几口气,突然扭动身子,脸如桃花般绽出一串笑容:“算了,我不想 大哥了,他这人不值得留念呢。还是张老板对我体贴些。” 张华林激情满怀又带些惊疑地说:“这就对啦,我为了你肯下大价钱呢!” 阿芳说:“你那二十万真肯拿么?我才不信哩。” 张华林脸上荡起风骚:“只要你肯,再加两万也行。” 阿芳故作沉思状:“这个……好,就这么定了,晚上你等我。” 张华林笑嘻嘻地走过来,望着即将到手的鲜嫩女人,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把那挂 在女人胸前的一对肥奶。嘴里一个劲地放骚话:“好挺的奶子哟,我这几天想的真 他妈难受。”小女人没有避让,一股倔犟的怒火直冲脑门。 张华林见阿芳没有拒绝,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索兴把手钻进阿芳胸蔸里, 直截了当去抚摸女人胸部。阿芳身子微颤。脸上也泛起一片红晕,模样更是娇艳动 人,直把张华林撩得上了火,忍不住就要进里屋干那事。 阿芳含羞带嗔地说:“张大哥,你好性急哟,那钱连影儿都没见着,还想占我 便宜,没门呢!” 张华林像吃了块冰砣:“好,你跟我等着,我拿了钱再跟你上床,你如果耍赖, 我就跟你不客气。” 说着兴冲冲地出门去了。走过门坎时又甩过来一句话:“老子花几十万是买处 女啊,小妹妹如果到时是个破了身的烂货,你张大哥不但不给钱还会叫你走人呢。” 阿芳一脸娇柔,嘟着小嘴装风骚。 张华林走后,阿芳轻浮的脸开始变得沉静了。隐隐忧伤中透着几分狡黠,闭上 丽目运了好一会神,这才玉唇轻启,自言说道:“小骚棍想玩我呢,门都没有!” 挨到吃午饭的时间,阿芳急着整理了一下服饰,又在脸上重新抹了层防晒膏, 把肥厚小嘴涂得跟血染的一样,赶在张华林到来之前关上店门。喊了外面守顾客的 司机阿彪,红朴朴的脸庞舒展着一幅笑容:“彪哥呢,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能不 能开车送送我?” 阿彪闪动着一对晶亮的眸子说:“好呢,你快上来吧。” 阿芳娇躯钻入驾驶室,阿彪就启动了车子,上路时阿彪问:“阿……芳小姐, 你要到哪里哟?” 阿芳微笑着说:“我要去南国贸易公司一趟。” 张彪应声“好嘞!”就把车头掉到去往南国公司的路上。 一会儿,车子停下来。阿彪斜睨着阿芳,一脸的温情留不住女人。阿芳问: “就在这里吗?” 阿彪点头应着,心中的骚动让他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思忖:“这小女人好诱人, 这会儿到南国贸易去不是羊人虎口吗?” 阿芳跳下车,们着心跳走进铺子。一双雅气的目光正好迎上来:“小姐,你找 谁呀?” 阿芳看了看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老板,脸上突然有些发烫,忙说:“请问 小姐,徐长寿徐老板是不是在这里?” 小凤望着这透着风骚的女人,心里“格登”跳了一下,微笑着面容不见了,换 上的是几分赠恶几分惊疑:“你……你找我爸……” 阿芳玉臂捂在胸前,不让半截雪白的大奶露在外面,有些焦急地说:“啊,是 这样,我叫阿芳,是南天汽配公司的职员,有生意上的事要找徐老板。” 小凤看不得女人找她老爸,总觉得再好的事也摆不脱风流野合的嫌疑。所以沉 前脸说:“他是我爸,有事找我也一样。” 阿芳目光中有着一丝焦急:“不行啊,这……这……” 小凤说:“我爸不在,他……他也不想见你。”朴实的女人从不扯谎,这次却 不得不鼓足勇气说说违心话了,一脸的憨厚中有着种掩饰不住的迷茫。 “我真有急事找他呢。”阿芳真的急了,连眼睛都有些潮湿。小凤很懂得那种 风情女人演戏的功夫,不动心地说:“我不喜欢重复说话,小姐若不信,你自己上 楼去看好了。” 阿芳猛一点头,真的准备上楼。小凤急得满脸通红:“小姐,你……这怎么行?” 阿凤说:“是你叫我去看呀,又不是我自己要上楼。” 两个人面对面的沉默了一阵,阿芳突然听到楼上有响声,就放开嗓子喊:“徐 老板,我是阿芳啊。”楼上的响声更急了。一会儿功夫,就有脚步声传下楼来。 阿芳大喜:“徐老板,我找得你好苦哟。”小凤见瞒不住了,只好瞪着眼干着 急,流动的眼波中充满着怨恨。 下楼来的果然是徐长寿。他看见阿芳后很吃惊,可碍着有女儿在一旁,不好乱 说,只是淡淡地问:“你找我有事吗?”眼睛里却有着一种抑制不住的激情在涌动。 阿芳目光流转,投去温情的一瞥,让老人一阵战颤,也把小凤吓了一跳,暗忖: “好勾人的眼神啊。” 阿芳一脸娇态地说:“张老板叫我来喊你去,说有件大事要商量呢。” 徐长寿“嗯”了声,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过来,向阿芳连使眼色,叫她先出去再 说。 小凤可不是个懵懂女孩,见了阿芳这般气色,心中也猜着八九分。说:“爸, 你刚才还在喊头痛的,这会儿又怎能出去呢?医生说你血压高,要好生休息,这事 让我去一趟吧。” 徐长寿脸带温色,连哄带吓地说:“小凤,你今天是怎么啦?连老爸都想管么?” 他说这话时,两脚也没闲着,仅几个大步就出了店子,小凤粉脸儿气得铁青, 撇撇嘴说:“好,你去,再喊头痛可没人管你!” 两个人搭上阿彪的货车,在街上走了一段路,阿芳说:“彪哥,我和徐老板要 下车办点事呢,你一个人先去好么?” 阿彪目光狡黠地瞟了她一眼,说:“行啊。我还要到那边守顾客呢。”刹住车, 让两个人钻出驾驶室,一路之味地打着盘子直奔南天汽配公司去了。 阿芳抿嘴浅笑,含水的眸子十分动人,这会儿立在阳光中,抹了把香汗说: “徐老板,是我有事找你呢。” 徐长寿虽在娇阳下受着热浪的薰蒸,脸上却如沐着春风般爽畅:“我知道呢。” 大街上他不敢去碰阿芳的肌肤,心中那种骚乱却让他连吞了几大口口水。 阿芳却比他大胆得多。伸出雪白的裸臂,挽着徐长寿胳膊就往对面的南雅冰茶 屋走。肥厚的屁股扭出一路风情,叫徐长寿心猿意马,浑身火热发胀。 两个人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要了点冷饮,室内的空调正轻轻吼出一屋的凉 爽,加在冷冰冰的饮料一起也未能让徐长寿燃烧的火焰熄灭,相反更多了份清爽宜 人。 阿芳晶亮的眸子四周顾盼了好一会,才轻尝饮汁,启动朱唇说:“徐老板,我……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徐长寿点头问:“什么事?” 阿芳说:“张老板今晚要上我……” 徐长寿一怔,有些喷火的眼睛盯住阿芳,伸出油黑凸着经脉的大手抓起阿芳玉 臂:“你答应啦?” 阿芳一脸的无奈表演得恰如其份,说:“嗯。” 张老板猛喝了大口冰茶,整个人像掉进冰窖一样冷一半截子,一口恶气直吐在 阿芳脸上:“他妈的小贼说话不算数,害得老子还蒙在鼓里呢!阿芳,你说,他出 了多少银子?” 阿芳抬着手臂,搔首弄姿了好一阵才说:“二十二万呢。唉,钱倒是小事,就 是我……我好为难哟。徐老板你想,我是他的打工妹,如果让他上了我,这往后的 日子咋过?那不是天天要陪他上床,那二十二万我不是得的很冤么?” 徐长寿一巴掌扇出一道冷气,桌子上立即有了振动。嘴里一声轻吼:“说的是 呢!小妹子不能跟他,他这个人不牢靠。” 阿芳脸上一阵迷惘:“是吗?徐老板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他……他咋的不牢靠?” 徐长寿从怀中掏出酒来,一口气喝了半瓶子,说:“好,龟儿子既然不讲情义, 老子就告诉你。他……他走私汽车配件,还……还派了他哥哥长驻日本。龟儿子办 法想得好绝哟。” 阿芳心里大惊,脸上却有些醉人的笑容:“徐老板。他……他有么子办法哟。” 徐长寿说:“他把日本的次品进过来,在国内重新包装,换上正品的包装袋后 就作正品卖出去,龟儿子一不交税,二不验货,秘密的仓库就有两三个,光库存也 他妈上千万呢。” 阿芳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一个劲地对自己说:“好家伙,张华林小骚棍赶走我 大哥,还想上我,他妈的老子要整垮你!”她本想借徐长寿之手来治一治张华林的, 没料到徐老板泄了天机,给她带来个极好的机会。 阿芳脸上仍然在笑,只是比刚才更多了几分真实,明亮的眸子里开始有了种深 沉的眼神,徐老板麻木了的大脑这时又如何猜得透小女人的心机哟。阿芳故作娇态 的问:“张老板还有仓库啊?在哪?我咋的不知道?” 徐长寿吐出的酒气愈来愈浓了:“老子告诉……你他,他的仓库在什么地方。” 半醉半醒的脑子还没完全麻木,还居然晓得欺在小女人耳边说话:“你……你可不 能外传,否则他妈的龟儿子要找我出气。”接着,他十分小心地说出了两个地点。 阿芳听后,佯装醉态,倒在徐长寿怀里,娇哼一声道:“徐老板,张华林那小 子晚上要搞我呢,你说咋办啊?” 徐长寿陡闻一鼻子清香,刚刚泄了的那火又突然高涨:“小妹子,只要你愿意 跟我搞,我出二……二十五万,做你的开胞费。” 阿芳眼波流动像春水般十分撩人:“好,咱们就这么定了。张华林那边你去说。” 徐长寿捏着小女人挺硬的奶子说:“好,老子限他挑明了干,我就不信他肯出 我这么大的价钱。” 阿芳倒在徐长寿怀里,闻着那股子恶心的酒气就在心里骂人,可是又毫无办法, 为了躲过张华林的搔扰,她只得挺起胸脯让老人轻薄一回。带着老茧的大手握着自 己柔嫩壮实的乳房,有着好一阵锥心的痛。她想,今晚要好生洗个热水澡才行,不 洗掉老头残留在自己身上的骚气,自己作梦都会呕哟。 徐长寿欲火来得刚猛,一会儿就到了高潮他撩起阿芳裙子就要啃。阿芳却不愿 让自己雪白圆实的大腿露在老家伙眼前,立即伸手去阻拦,可是徐长寿心急火燎, 铁爪般的大手抓住她的大腿不放,像打了个铁箍一般。阿芳大惊,两条雪白大腿一 阵狂蹬,有几下竟踢在徐长寿脸上。老人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手。喷火的眼睛仍 紧紧盯着女人的下身,一脸浪气地邪笑,好像要一口吞掉面前这个娇嫩的小女人。 阿芳骇得有些发抖,挣脱的身子有些僵直,酸软的两脚也不怎么听使唤,喘过 一阵粗气,这才起身飞快地跑了。 这天夜里,阿芳洗完澡,就痴痴地坐在屋里等消息。按照张华林的安排,这时 候他该来接阿芳去别墅干那事的,可是,由于阿芳巧妙的安排,这会儿张华林已被 徐长寿绊住,正在为谁先上阿芳谈判呢。 她一直等到十一点钟,小屋子的灯光都有些焦急地闪烁了。她仍没听见开门的 声音。这时是城里最喧闹的时候,汽车的吼鸣伴着嘈杂的人声令人揪心的心烦,一 柱强光从落下的圈闸门缝隙中射进来,带着街市的喧嚣,像一把冷锋刺得阿芳有些 神志失常。她不敢起身,更不敢去开门。有几次,她听见汽车“咋扎”的刹车声, 眼睛里居然有一种惊驴的焦灼。 发抖的娇躯筛动床铺,发出种“吱吱”的声音。就在这声音最强烈的时候,突 然间电灯熄灭了。阿芳尖叫一声,忍受不住黑暗中的孤寂,就朝门边冲去。 门“哗啦啦”一声开了。阿芳迈着慌张的脚步直奔街道,在疯狂的车龙中向前 跑,有几次差点栽在了车轮底下。 阿芳一直跑到秦汉林住的公厕前。香汗如雨水般滚落下来,她喘着粗气喊: “大哥,你在吗?我是阿芳啊!”颤抖的声音传人公厕,令里面的汉子大吃一惊: “啊,是阿芳吗,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秦汉林人随声出,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关切之情,灯光下令人老远就能看见。 阿芳一闪身子,扑在秦汉林怀里痛声大哭骇得汉子接连后退。说:“你别这样, 有什么事就说,大哥一定帮你。” 阿芳抽泣着说:“大哥,我……我报了案,那个张老板走……走私汽车配件……” 秦汉林悬着的心终于松驰,他所担心的事并没发生,微抖的身子也站得更直了。 阿芳抽泣了好一会,才抹着眼泪说:“大哥,我是被逼的,我不想办法报案, 他……他就要强奸我。” 秦汉林轻拢着女人的秀发,让柔弱的身躯靠上自己壮实的胸膛,安慰着说: “其实你做的未必有错,只是承担的风险太大了些。阿芳,你做这事有没有人知道 啊?” 阿芳道:“除了那个姓徐的老头有些知道底细,再没有人晓得了。大哥,你说 我做得对么?我……我好怕呢。大哥,我今晚就在这里好吗?我不要回去,我要你 陪我……” 秦汉林略作沉思,烦乱的思绪被女人的体香扰着得更乱了:“阿芳,大哥也不 晓得你是不是回去的好。其实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跟在张华林手下打工也不 是个长久之计,那人心术不正,要出事也只是分个迟和早罢了,更何况他老打你的 主意,你如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着了他的道儿。” 阿芳扬起头,一口香沫喷在秦汉林脸上:“依大哥之见,我还是不回去的好罗?” 秦汉林摇头说:“我不知道呢。你回去也有回去的好处,你想想,你闯了大祸, 人家本来毫不知情的,你这一去不返了,那不是等于告诉人家你是祸首么?这叫做 ‘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人家一败涂地还好说,若是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 只怕就很麻烦了。他家大势大,恶势力一个,你又能逃到哪里呢?他……他不想尽 法子整你才怪呢。” 阿芳听到这话,骇得身子都在发抖。这时伏在秦汉林怀中,竟有些连大气都不 敢出了。秦汉林心细,知道刚才一阵说话扰了她的心神,又立即改口说:“其实呢, 那张华也算不得个鸟,除了有钱玩女人,剩下的也只是酒囊饭袋一个。那比得上我 们阿芳,一肚子的聪明当得饭哟。” 阿芳果然笑说:“大哥,你一会儿这么说,又一会儿那么说,把我都稿糊涂了。 你到底说个实在呀,是回去好些还是就此溜之大吉呢?” 秦汉林吐了口粗气,扶起阿芳身子说:“我看这事得分两头论:如果你还想在 这里混下去;就必须尽量熄灭这个祸端,那自然是不动声色地回去好些;但如果你 淡准备呆在这里,或是打算回老家的话,那自然是溜之大吉的好,而且溜得越快越 好。” 阿芳沉思了一会,娇柔的声音变得有力了:“我不离开这里,我走了会连累你 的,所以,我已打算回铺子。不过,大哥要送我一程我才回去。” 秦汉林笑道:“我不但要送你,还为你放哨好吗?我远远地站在街上看着你的 铺子,若有不测我就大声喊叫,让街上的人都听到,莫说抓他,他骇都骇走了。阿 芳,你看这样行吗?” 阿芳挽着秦汉林胳膊,心里有一阵醉人的甜蜜:“这样当然好,不过,就是太 操劳大哥了。” 秦汉林说:“我不打紧呢,这么个大块男人挺得过来。”阿芳眸子里温情似水, 心里有好些感激和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此时皓月当空,柔和的月光和灯 光交织在一起,仿佛连烦闷的空气都变得凉爽了。 两个人说定后,就不再为这事烦恼了。一路踏月慢行,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 阿芳问及秦汉林这几天的情况,这个粗壮汉子止不住叹了一口长气说:“我本来有 些着急了,谁知天不绝我,硬是让我碰到了一个小孩,从此开始了拣空饮料罐的求 生之路。吃的问题是解决了,不过工作却还是没着落,这几天,我又跑了好多地方, 人家还是看不上我这个只会干活的粗人。他没把向人乞讨馒头的事说给她听。” 阿芳经过今天的惊吓,也变得稳重多了,这会儿安慰秦汉林道:“大哥不要心 焦,你会有好运气的。我阿芳敢和你打赌,日后你若不是一路顺通,我……我跟着 你跪地爬呢。” 秦汉林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一路顺通呢?” “凭我的直觉嘛。”阿芳很认真地说:“大哥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在哪里都 有人信得过,所以,我看大哥一定有出息。” 秦汉林虽不愿向命运低头,可这时的命运就像逆水行舟。越来越叫人感到失望 了。他听了阿芳的话,心里多少有了点慰籍,结实的躯体里也好像有了种亢奋。他 望着阿芳说:“我相信你这话。我们不管前途有多少灾难,总要一门心事闯过去, 不达目的永不罢休!” 阿芳有所感触,柔弱的胸脯向前一挺:“说得对,我也和大哥一起向前闯!” 喧腾的街市在升腾的曙光里像一条沉寂的巨龙仰卧在地。难得的宁静让人们做 着舒心的甜梦。秦汉林一夜枯候带给他的却是一个惊梦的消逝。他踏着潮湿的带露 的街道,帮阿芳去开店门。 这一夜,阿芳睡得香极了。晨曦透过尘封的后窗射进屋子,照在她疲惫的脸上, 她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充满激情的眸子看着面前有些。瞧翠的男人,一阵激动后启动小嘴说:“大 哥,你辛苦了,要不要进去一会?” 秦汉林无力地摆摆头:“不了,我还要为工作去奔波呢。”说着转身就走。阿 芳一边用鸡毛掸子弹着柜子上的灰尘,一边朝着秦汉林喊:“大哥,我有事上哪找 你呀?” 秦汉林说:“两个小时后我给你打电话。”男人高大的身躯消失在人流中的时 候,阿芳还在痴痴地望着远处。在那里,晨风扬动着一片落叶,飞向湛蓝的天幕间。 秦汉林其它没多少地方好去。他胡乱地吃了几个路摊上的小煎饼,喝了一小杯 豆汁、这时精神稍许好了一些。壮实的腿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雄健。 他又开始了永无休止的奔波。今天,他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具有谋略,他一 边拾空罐,一边打听工作,让疲惫的奔波获得了生存的源泉,变得更具有实际意义, 同时又在寻求生存中获得新的希望。在这种很巧妙的调节中,年轻汉子倒也变得有 些潇洒和充盈了。 大约两小时后,秦汉林给阿芳打了电话。阿芳那焦急的声音倒叫他大吃一惊: “大哥,是你吗?大事不好啊!” 秦汉林对着话筒喊:“阿芳,你快说,有什么事?” 阿芳的声音好像有点变调:“听说张……张老板昨晚被抓走了,还有……他的 仓库也被封了。大哥,刚才铺子里来了几个戴大盖帽的人,他们叫我停止营业,听 候处置……” 秦汉林忙说:“阿芳,你不要急,我这就来。”他放下话筒就跑,一口气就到 了南天汽配公司的铺子里。 阿芳见到他,就哭着说:“他们……是不是又要抓我去坐黑屋呀?” 秦汉林安慰说:“不会的,你只是这里的小职员,他们找你无非是想了解一下 情况。张老板所做的一切又不关你啥事。阿芳,你不用急,一切有我呢。”阿芳听 他这么一说,心里就平静了一些。 半个小时后,有人来通知阿芳去派出所。这次抓张华林是工商局同派出所联合 干的。阿芳到了派出所时,又看到了刚才到铺子里去的那几个干部,原来他们工商 局的。为了避免阿芳受更多的刺激。秦汉林通过再三请求,已获准陪她一起到派出 所。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那几个干警询问了阿芳一些情况后,变叫她在记录上签 了字。由于阿芳未曾介入这起走私,也没对她作任阿处理,只是叫她停止这份工作, 不得再接触南天汽配公司的一切账务及商品。 阿芳很机灵地说着一切,却没有透露半点打投诉电话的事。 看着一场骇人的风波就此平息,作为这风波唯一的肇事者的阿芳,脸上多少有 点胜利后的喜悦,灼人的南风吹起鲜艳的裙裾,一个人活泼乱跳地哼着曲儿,迂回 在街道旁的梧桐树下。 秦汉林高兴地问:“阿芳,你经过了这些事后,你心里在想什么?” 阿芳扇动着两只大眼说:“我才不想呢。我要想的事只一件,那就是钱” 秦汉林一怔:“想钱未必不对,可要有正当的赚钱手段才行呀。” 阿芳说:“大哥指的手段是什么?难道就是拣废罐子兑零钱吗?我可不会拣那 些破烂哟。” 秦汉林说:“那哪是生财之道哟,不过为了生计,也只能姑且为之了。阿芳, 你别小看这拣废罐子,里面还有好多学问呢。” 阿芳说:“我不信。” 秦汉林沉思着说:“我倒觉得这里面可学的东西太多呢。”他说着,眼睛里隐 隐有一种优伤像潮水般膨胀。 沉默了好一会,秦汉林问:“阿芳,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阿芳含笑说:“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大哥你可要有些打算了。你怎不能老这样 拾破烂吧?要不我找个有钱的老板帮帮你?” 秦汉林摇头说:“才不呢。我秦汉林要靠自己立足,决不要任何人的施舍。” 阿芳有些生气了,你这个说话就是不中听,动不动就伤……人。” 秦汉林忙道:“阿芳,我不是说你呢。” 舞厅里旋转的灯光带着迷人的色彩洒在充满肉欲的肥体上。徐长寿懒洋洋地舒 展四肢斜靠在沙发上,冒火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些肥臀大奶的女人。这时,大厅中有 十几个年轻男女在抖动骚乱的身躯舞得一身大汗,大家扭动一身骚情,疯狂地嚎叫, 恣意的调情,还有几个赤裸着身子的男人一身骚气地抬起膝盖去碰撞女人的敏感部 位。整个舞厅里骚情四溢,肉欲横流,人人像野兽一般疯狂发泄着。 这里是个秘密的裸体舞场,秦汉林曾跟着张华林来过一次。也就是这一次,徐 长寿结识了秦汉林,进而结识了阿芳。起初,徐长寿望着阿芳那句人心魂的胸脯。 还一片窃喜,总以为这小女人风骚撩人,是个望春的雏儿,e己若舍得花几个钱,那 女人一定是唾手可得。有几次还做着与她苟合的美梦呢。殊不料自己打错了算盘, 不仅用巨款资金也未打动小女人的心,还简直差点铸成大错。他依稀记得昨晚与阿 芳相会的那一幕。自己好像喝了好多久,好像说了很多生意场上不该说的话。今天 早晨,一个好有实力的南天汽配公司就被他一句话整垮了,垮得像风飘摇中的一只 飞着的鸟儿,已是无处立足了。这一切,徐长寿是再清楚不过了。原来,那小妇人 是个精灵,专跟男人作对的精灵,简直比母夜叉还厉害,比蛇蝎还毒! 这会儿,徐长寿没了跳舞的兴奋,身体里的欲望也来得太柔弱。他在担心着自 己,担心自己会有张华林这天。身体的舒适怎么也弥补不了心中的震粟。 大哥大也一阵惊慌的鸣叫让他弹起了身子。幸好对方传来的是个最熟悉的声音: “老爸,作回不回来吃午饭?”。 徐长寿一脸烦闷地说:“我跟你说了不要打电话烦我,你咋的就不听呢?”小 凤柔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刚劲:“爸,你又在外面鬼混吧?这电话里有好多男人和女 人的声音,还有音乐……” “好啦!你一个人吃饭吧!”徐长寿关掉电话,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孤独。小女 儿含辛茹苦地跟她过到如今,没事享受一刻欢乐,自己还有什么权力去吼她呢?这 时候,在这欢乐的气氛中,他胸中的那份懊恼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操起酒瓶一阵猛喝,酒香伴着女人的香水气充斥整个空间。他觉得有些兴奋 了,就进舞池一阵狂跳。跳了一会又坐下来喝酒,有几次还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去捏 陌生女人的大奶。尽管大厅里肉欲暴涨,他却感受不到多大的刺激。这时候,他想 起了叫阿芳的女人,稍带邪欲的心一下子颤栗了。 他有些惊惧地走出舞厅,乘上一辆的士朝城区进发。 刚到笋岗路,就看见前面围着一堆人。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十分小心地钻出车 子,寻隙挤边去看热闹。这一瞧却吓了一跳。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这面孔让他想起了下名字,秦汉林。这时,秦汉林正 昏倒在地,苍白的脸贴着街面,如火的阳光照着他的背脊。徐长寿脑海中忽儿想起 秦汉林送款子给他的情景。喊了声“秦哥!”就去搂他。围观众人见有人相救,都 依次散了。 徐长寿将秦汉林背人的士,然后要司机去医院。一会儿功夫,秦汉林就被他背 进了急救室。医生告诉他,病人患的是低血糖,是由于疲劳和饥饿引起的。 徐长寿着急地搓着手,看着苏醒了的秦汉林说:“秦哥,你是咋搞的,想搞垮 自己的身子吗?” 秦汉林睁着疲惫的眼睛,嘴里吐出无力的声音:“谢谢你救了我。 徐长寿道:“还说什么谢呢,区区小事值个鸟。啊,对了,我给小凤打个电话, 叫她熬点鸡汤送来给你喝。” 秦汉林挪动着孱弱的身子说:“我一会儿就没事了,不必再麻烦小凤了。” 护士提了药水进来,挽起秦汉林衣袖打吊针,徐长寿到病房外打电话。 “小凤吗?”他在电话里说,“我是你老爸呀。” 小凤有些惊疑地问:“爸,你很少跟我打电话的,是不是又要罚款呀?” 徐长寿吼着:“鬼丫头尽说背时话,看我不揍扁你。我告诉你,那个……那个 给我们退了两万款子的秦哥病了,是我送他到医院的,现在正医院里打吊针,我叫 你赶快熬罐鸡汤送来,你听到了吗?” 小凤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忙在电话里问:“是……是哪家医院啊?” 徐长寿说:“是达华,你晓得来吗?” 小凤忙道:“我晓得,我就熬好汤送来。那大哥好可怜呢。老爸,你算是做了 件好事哟。” 小凤放下电话,就到市面上去买了一只肥鸡,立即杀了煨着,没多久就熬得香 喷喷的。她把熬好的汤盛了就往医院跑。铺子高达华医院有四华里地,她顾不得烈 日暴晒。香汗蒙眼,只一会功夫就找到急救室。 这时候,秦汉林已恢复了许多。躲在床上,身子像团火样滚烫发热。看到小凤 满身湿衣地走进来,圆圆的脸膛满是焦急,心里有着好一阵感动,心想平白无故地 连累他的父女俩,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况且自己又无能力回报人家,这笔人情肯怕 只有搁在心里了。 秦汉林很感激地说:“小凤小姐,把你累坏了吧?我……我真不知怎么谢你才 好呢。” 小凤淡淡地微笑也是那么动人:“秦大哥,你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们打工仔 好辛苦,身边又没一个亲人,这生病什么的总需要一个人照顾嘛。” 秦汉林脸的眼睛湿了,激动的心跳出一线火花:“小凤,我……我真不知道说 什么才好……” 徐长寿有些不耐烦地说:“秦哥,你别他妈的婆婆妈妈了好吗?我这闺女待她 老爸也没这么好过呢!” 小凤生气的样子也带着几分娇柔:“老爸,你别胡说好不好?女儿没熬过汤你 喝吗?你有时深更半夜回来都嚷着要喝鸡汤补身子……” 徐长寿生怕女儿拦自己短,抢着话头道:“乖女儿又来了不是?你待老爸好老 爸记着呢。” 秦汉林输完药水,又喝了小凤熬的鸡汤,体力很快就恢复了。他嚷着要去结张 处缴费,徐长寿说什么也不让他去,自己掏了钱抢先去了。 小凤亲切地问:“秦大哥,听说你们张老板被抓了,你……你没了工作吧?” 秦汉林说:“我早已被炒了鱿鱼呢。” 小凤一脸惊愕地问:“他咋的炒你?大哥干得不错嘛。” 徐长寿回到病室说:“还不是为了那退给我们的款子。” 小凤秀目中尽是疑惑:“不……会吧?” 徐长寿叹口气道:“我早就知道秦哥会被炒掉的,只是没料到有这么快。这样 也好,他妈的张华林那小子总算倒楣了。” 秦汉林说:“张老板有心宰人,真是没有人性,这样的老板不跟也罢,否则, 钱赚得再多也没多大意思。” 小凤在秦汉林这句话里,听出了汉子高傲的气质和美好的品格。心里盼望了好 久要找个帮工的,因为不放心打工仔的人品才没如愿,这会儿见秦汉林清秀的面目 中有着几分憨厚,更听地说话带着一种倔犟,料想必是个正直诚实的人。心里那种 愿望突然变得强烈了。她扯着老爸衣角到病房外,红着脸庞说:“老爸,我们不是 缺个人手么?我看这大哥很可怜的,就请他过来帮忙好吗?” 徐长寿听了,却一脸的阴阳怪气:“是吗?乖女儿是不是看上他啦?” 小凤脸色一沉,撇撇嘴说:“老爸,你又……又胡说,我是看这个大哥老实才 愿意请他嘛。” 徐长寿嘿嘿笑道:“我晓得呢。咱们小凤眼珠子够灵的,看人从来不走样哟。” 小凤见跟老爸说不上路,就闹着嘴,一脸的不痛快。 “哎呀,小凤这是怎么啦?”徐长寿扶着小凤肩膀说:“老爸跟你开玩笑哩。 好,老爸答应你,请这小伙子做咱家第一个打工崽。不过,这话可要由我去说,老 爸想要他记得我给他的恩惠呢。” 小凤很高兴地说:“老爸真的答应了?” 徐长寿“嗯”了一声,就进病房去了。 徐长寿立刻跟秦汉林说了聘请他做店员的事。秦汉林沉思一会,却很坚毅地摇 头拒绝了。在他心里,他不是不想去争这份工作,眼下的情形已让他尝尽了颠沛流 离之苦,可一想到那晚的裸体舞会和张华林走私的事,心里空务担扰又叫他不敢答 应下来。徐长寿很不理解他的心情,一个劲地追问:“怎么,他妈的嫌老子的地盘 差了吗?还是嫌老子工钱不够?” 小凤忙过来说:“老爸,你说话要文明一些嘛,人家看了你这流里流气的样子 不吓跑才怪哩。” 徐长寿“哦”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脑门:“对,乖女儿没说错,我这流氓习气 是他妈……的要改了。” 望着这对父母,秦汉林感到了一种湿暖,心里好一阵不得平静。可嘴里却说: “徐老伯,你让我好好想想再说好吗?”心里一个劲地在说:“我要把这消息告诉 阿芳,看她有什么意见,唉,最好能让她去南国贸易公司上班就好了。” 徐长寿看着秦汉林说:“好,你先想他妈……的三两天,想好了再告诉我。” 小凤有些担心地问:“秦大哥,你这几天横竖没事做不知先到咱店里适应一两 天才说呀。” 秦汉林看着小凤一脸的担忧神情,心里很是舒坦,觉得这女孩善良纯朴,老成 得有些与年纪不相当了。心想,这份工作自己干定了,就算是为这小女孩分点体力, 叫她少些操劳,也算是报答了他们的救命之恩。嘴里说:“好吧,我大哥干这行行 么?” 徐长寿掏出酒来猛喝几口,说:“行,咱们走!” 三个人到了铺子里,徐长寿只顾捧着酒瓶子喝酒,小凤去做饭了,秦汉林没事 做,看见铺子里的商品很零乱,就开始整理货架和柜台。这些商品都是他们搞经营 的样品,五金百货样样都有,简直堆得一团糟,秦汉林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们分 门别类的堆放整齐。接着又提来一桶水,将铺子里四处抹了一会,整个屋子立刻容 光焕发,像个委琐的老人去了趟理发店和洗澡堂。 徐长寿看在眼里,心下欢喜,暗自打着算盘:这小伙子他妈的老子留定啦!小 凤在做饭,没发现铺子里有什么变化,待出来喊老爸和秦大哥进去吃饭时,才看到 了这一切,一脸惊讶地说:“秦大哥,你做事好麻利吧,我看你有点像个女人性格 哟。”说得秦汉林一脸发窘,不歇气地摆头。 吃了饭,小凤就去楼上忙活,徐长寿闲不住,抱着酒瓶走了,只留得秦汉林一 人在铺子里想心事。他见没事做,就顺手拿起本娱乐杂志欣赏。 看了好一会,小凤下楼来了。一脸羞涩伴着几分真诚地说:“秦大哥,我给你 开好了床,你……你就我和老爸住一间房,条件虽然简陋一点,可也总算有了个安 身之所呀。” 秦汉林起身,激动的心脏“突突”一阵狂跳,让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红润了: “徐小姐,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凤说:“你什么也不用说呀,帮我们做事,首先我应该解决吃住,这是天经 地义的嘛。” 秦汉林吐出一口舒心的长气,很想问:“你知道我这些天睡哪吗?”却忍住没 说,只是一个劲地道:“谢谢你,谢谢你!” 由于没生意,两个人坐在铺子里有些拘促。秦汉林偌机问了生意上的情况,小 凤也未保密全跟他说了。原来,这南国贸易公司实际上是个中介公司,专门做专转 手买卖,就是徐长寿所谓的“南国贸易”。 由于小凤老爸在生意场上有很多朋友,尤其是香港有个远亲很发达,所以干这 行还是很有基础的。几年来,不少求不到货的客户从这里搞到了自己急需的货源, 也有不少卖不出去的产品经过这里的处理,居然不费多少精力地找到了“婆家”, 当然,其中少不了由于价格差带来的丰厚利润,这些利润也就无声无息地流进了徐 长寿腰包。然后再从他的口袋里又无声无息地“奉献”给娱乐场所,让那些扭着骚 屁股的女人们像噬血的毒蚊一般肯噬着他的钱袋以及他的灵魂。末了,徐小凤沉着 一张俏脸告诉秦汉林:老爸有个喝酒的坏习惯,一喝就喝得酩酊大醉。所以,有很 多大生意都从他的口中露了出去,让人家抢了先,赚了钱,她老爸还闷在鼓里呢。 最可恨的就是那个“椰子林”的老板,因为又瘦又黑,人家都喊他“瘦猴”,他经 常请徐长寿过去喝酒套口风,几乎没一次失望过,有时还跑到铺子里来缠小凤。 小凤脸上带着种赠恨的表情,小嘴巴说话时轻快地扇动叫人看了格外舒服。末 了,小凤又带着企盼的眼睛问:“秦大哥,你能帮我想办法对付那个‘瘦猴’么?” 叹了口气,又接着说:“还有,大哥若是能帮我老爸格掉喝酒和……和玩女人的习 性就好了。” 秦汉林说:“小姐,我……我不熟悉你们这里的情况,再说我也没什么特殊好 使的脑袋瓜子,又哪能帮你制服那个‘瘦猴’哟;至于你爸,我倒可以慢慢跟你想 办法。”心里一个劲地想帮她,可一时就是想不出好的计策来。 小凤眼神中有着好一阵激动:“大哥说话可要算数呀?我为了奖励你替我想办 法,今天晚上我做好菜给你吃。” 秦汉林连忙摆手:“别,别了,我是做辛苦工的,什么都能吃呢。” 小凤说:“大哥别管,跟我看铺子就行了。” 秦汉林还要推托,小凤却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厨室,望着小凤丰厚的背影,秦 汉林心里突然想起了阿芳。一阵灼热的南风从门口灌进来,他的心里像涌进一团暖 流。有些混乱的思绪也被疏得清晰了。 春城时装店的古老招牌已被漆着黄漆的特大招牌代替。丁新每次看见这块招牌, 心头就像燃烧着一团火,亢奋的心情怎么也不能平静。这几天,铺子里处理完了一 批积压的阵货,虽然没赚钱,却有了十五万流动资金,这一点,让在这里投下赌注 的五个股东心里都燃起了希望之火。大家节衣缩食,把所有的积蓄都放了进去,连 同自己的渴望和生命都献给了春城,心里总希望在付出艰辛的同时,获得理想的口 报,哪怕一丁点成功也好。事实没让大家失望,老天爷的思赐让大家终于看到了春 城的曙光。 今天一大早,丁新就上发廊理了发,还叫发廊小姐上了点香喷喷的摩丝,然后 挤着公共车去一个名叫“天宝”的保健品公司。 昨天下午,春城时装店为了扩大经营,联系了这公司定制职员工作服的事。丁 新这一趟要签好合约后赶回来找厂家定做,所以任务很艰巨。他干这样的差事还是 头一遭,心里那份儿紧张就甭提了。 他来到天宝公司,负责接待他的是个老头,清癯的脸庞上,一架黑边眼镜让人 觉得端庄稳定,颇有老学究味道。他听春城时装城的人说,他姓韦,人家都喊他韦 总,是这个公司的副总经理,据说老人原先还是某研究所的工程师呢。 丁新望着面前的老人,谦虚的神态中带着几分崇敬:“韦总,我,我是春城时 装店的丁新,是为了给您赶制服装来的。” 韦总哈哈一笑:“我知道呢。丁先生请坐。我给你拿合约。” 老人顺手从大班桌下拿出一份文件,然后递给丁新:“丁先生,这是我们搞的 合约草件,您先过目,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我们再一起磋商。总之呢,我们是大 型企业,对于贵店与我们的合作,我们是不会有过份要求的。” 丁新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了合约。心里本来想好了许多谈判时用得着的话仿佛一 下子全变成了多余的。那合约订得很细,让给春城的利润也相当丰厚,而且最让丁 新吃惊的是这笔生意的总金额。该公司居然一口气订了八千套,如果接合约预算, 每套可赚回十一元三角,那么总利润将达到九万元! 丁新看着这份合约,竟然连眼睛都瞪得老大的,半张的嘴巴显示出他内心的惊 疑。他将合约放在办公桌上,颤抖的声音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韦总,这人…… 这合约……” 韦总很平淡的笑声给了他几分实在:“哈哈,小伙子不信吧?可这是真的呀! 丁先生,你看要不要再修改一下?” 丁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韦总。我……我非常满意……” 丁新很快签完了字。临走时韦总问他:“丁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你对这份 合约有什么想法?” 丁新淡笑着说:“韦总,我老实跟您说吧。我有两个想法,第一,您办事的高 效率与精细度今晚辈佩服;第二呢,晚辈不敢相信您对我们的帮助会是真的。” 韦总“嗯”了一声又问:“丁新先生,你认为我凭什么给您让这么高的利呢?” 丁新只能摇头,因为他之所以不相信这个事实,就是搞不清个中缘由。 韦总那张始终带笑的面容这时更显得和蔼可亲了:“丁先生,让我告诉您吧, 您是不是有个朋友叫秦汉林啊?”丁新惊愕的脸孔变得有些扭曲了:“是啊,您怎 么会认识……他?” 韦总说:“早些时候,我常到你们那个小铁皮屋附近走动,看了你们两个充满 艰辛的生活,我就有了帮你们一把的念头。小丁啊,我是和秦先生一路来深圳的, 一路上,我就发现了他这个了不起的后生,后来又从侧面了解了你。嗯,两个都不 错,哎,丁先生,你们后来把铁皮屋拆了,那是咋回事啊?” 丁新这回儿还没醒过神来,好一阵才愣愣地说:“韦总,那是迫不得已啊。您 说您常去我……我们那里?” 韦总含笑点头:“不错。老头子耐不住寂寞,常常到了晚上就出去走走,有时 候就不知不觉地走到那铁皮屋啦。” 丁新说:“那您咋的从不进去坐坐?” 韦总说:“我一个老头子进去干嘛?又不合你们年轻人的口味,再说,那时候 我也没机会帮你们哟。对了,丁先生,那秦先生在春城时装店吧?我看好一阵没听 到他了。” 丁新叹声道:“他没在我们春城呢。我离开铁皮屋后,他可能一个人住了段时 间的公厕,我由于生意实在太忙,而且晚上还要守店,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看他。所 以,对于他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 韦总惊愕的眼睛里尽是遗憾:“是吗?那……那简直太苦啦。丁先生,我请你 设法找到他好吗?我……我想帮帮这个年轻人,他曾给过我一些方便呢。” 丁新很感动地点头:“好,我一定抽时间去找他。” 丁新刚转身走到门口,韦总又喊住了他:“喂,丁先生,这签约的事请你不要 过份张扬,尤其是成本问题不能透底。老总那里我虽请示过了,但公司里还有许多 股东和职员,免得到时候闲言阐语地叫我难受哟。” 丁新点头说:“我记得。” 望着韦总的那幅笑脸,他深沉地做了个手势,千言万语的感激尽在这不言中。 离开了天宝公司好远,丁新还忍不住回头向那里张望,看那高大气派的公司大 楼耸人云天,像一座雄伟的铁塔屹立在那里,丁新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感慨萦绕心际。 满街的车流和奔走的人群同时撩拨着他火一样的激情。他在想,自己将来若有个这 个大的公司该多好呀。 春城服装店的人们拿着这份合约,像找到了一张救命符一般高兴地近于发狂了。 他们本来一响着不起只人了五千元股的丁新,今天大家却把他当恩人看待,都请他 去吃霄夜,上卡拉OK舞厅,着实热情地招待了好一阵。丁新呢,他心里却有着一份 感激,那是给秦汉林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位与自己关系历来不错的老同学,无 形中竟帮了自己一把。店子里的人都要奖励他,他却摇头拒绝,仅提出一个要求, 待他联系好加工厂家后,给他半天假去找一个老同学。对于这个请求,大家很快就 答应了,只是有些惊疑这年轻人为什么把找同学看得比得奖金还重要。 丁新第二天上午就去找厂子加工服装。由于加工费比较高,任何厂家都愿与他 合作。所以,他毫不费力地就办完了这件事。 吃过中饭,他向同事打过招呼,就去南天汽配公司寻找秦汉林。走到那公司门 口一瞧,见铺子关着门,门上还贴了两张大封条。他一下子如坠五里雾中,不知如 何是好。他止不住长长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汉林,你在哪里啊?” 语音刚出口,他就听见有脚步声向他走近。他扭头一瞥正看见穿着红色套装的 阿芳一脸忧伤地走了过来,忧郁的眸子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丁新抢上一步,颤动 的嗓门抖出一声惊疑:“阿芳,秦汉林在……哪里?”阿芳秀美的脸上尽是痛苦, 玉手轻摇,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丁新一怔,赶紧问:“连你也不知道?” 阿芳埋下头说:“我不想再连累他,所以才没打算再找他了。” 丁新满脸的不快:“人家有事了,你就不想去找他了,可你想没想过,你进了 派出所,是谁用钱将你接出来的?” 阿芳痴痴地说:“大哥不和我呆在一起,也许生活还少些烦恼,说不定现在还 快活些、如果是这样,我不是就做对了么?” 丁新哼声道:“只怕是这样呢!你这人不可救药,莫说汉林没能力帮你,就是 他再有能力,我想也没这个必要。” 阿芳没说话,也没怨他,只是凝目看了丁新一会,就带着女人的香气从他身边 走过,然后上了街道。 丁新止不住喊他:“喂,阿芳小姐,你……你没什么吧?”阿芳听如未闻,经 直朝前走,飘动的红裙抖出一片遗憾,消失在远方人群中。 丁新由于没找到秦汉林,回店的步子更显得沉重了。沮丧的脸上有些麻木,眼 睛里凝着潮湿,炎日在空,火热的气息更添他心中的惆怅。他看到春城时装店招牌 的时候,往日那股子激情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回到店子里,大家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失望和忧伤让他更加思念挽救春城 命运的老同学。 秦汉林来深圳以来,第一次睡上了像样的床铺。温和的灯光下,收整洁的房间 里充满一种静谧的兴奋。徐长寿不在屋里,也不知到哪里去花天酒地去了。秦汉林 打进入这间铺子的第一天起,就觉得身上有着一付无形的重担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来。他知道,小凤叫他试用几天,那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早点到铺子来帮她看管生意, 也许还有她老爸?秦汉林始终觉得自己除了打工以外,还有另一份责任在心头。 小凤太需要有人帮助了。她那么娇小,那么纯真,可身上的担子却那么重,柔 弱的心灵说什么也承受不住重任的压迫,再过些时,小女子说不完就会呈现无可奈 何的疲倦,甚至连身体都有垮下去的危险。秦汉林深深感到这家父女公司在兴隆的 气氛中,隐藏着一种潜在的危险。 明天上午,秦汉林要去新华宾馆见一个香港来的客户。听说是徐长寿的老朋友, 他这一趟来深圳是为了找徐长寿加工一件小产品的。小凤很信任地派秦林去,除了 对他的放心外,还有检验他真实能耐的想法。秦汉林接受任务后,深知责任重大, 也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趟生意做成功,让小凤欢喜一场。 小凤告诉他这个消息时,还特别叮嘱他,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老爸听。秦 汉林知道,她是怕老爸喝了酒说出去。但这样瞒来睛去也不是长远之计,如何解决 这个矛盾呢?秦汉林思考了一整夜,也未能想出个好的办法。他拖着有些疲倦的身 子下楼吃早餐时,面对小凤惊讶而温情的面容,他突然有了主意。就对小凤说: “小姐,关于这趟生意的事,我昨晚仔细磨了一会,想来个一箭双雕,即把生意做 好,又刺激刺激你老爸,让他慢慢戒了酒,不过,还要惩治一下抢你生意的老板。” 小凤吃惊地问:“秦大哥,这……这可能吗?” 秦汉林说:“只要你照我的办法做,我就完全能够达到目的。只是‘瘦猴’他 们太残酷了。” 小凤摇头道:“大哥有所不知,这些人太可恶了,只要有人能教训他们,再怎 么着也不算过份。大哥要是真有这份能耐,我徐小凤一定要感激你!” 秦汉林一脸沉闷地说:“小姐,我做这事可不是图什么感激哟,我是要看到南 国公司逐步在大起来,最终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公司,一个大公司呢!” 小凤兴奋极了:“好啊,大哥说出了我不敢说的心里话呢。大哥,我相信你有 这份本事,也相信你会尽最大力量帮我。”她后一句话说得很低,声音中隐藏着一 种羞涩。 秦汉林叹口气说:“唉!我来深圳后,总想找个好工作,轰天动地的大干一场, 没想到事与愿违,我……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像点样的地方,我……我是有力无处使 呢。唉!是小姐给了我这个机会,叫我有极尽所能大干一场的可能呢,我信心的复 苏是小姐给的,所以我想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干,更没理由不报答小姐的相救之恩。” 小凤激动地说:“大哥,你不要这样说。一句话,我相信你,你就放心大胆地 干吧!” 秦汉林眼睛里有些闪光的潮湿:“小姐,谢谢你!” 吃过早餐,秦汉林就去新华宾馆。小凤望着这个高大男人坚毅的背影,脸上露 出了带着幻想的微笑。 秦汉林来到新华宾馆,看着这装饰豪华的套房,心里有着一种无名的激动。他 找到那个香港人,和他谈了很久,从那人口中了解到这次要为他们生产的产品叫 “极警式钥匙圈。”这产品是一种由装有微型集成块的极警盒和特制钥匙组合而成 的小型产品。很适用香港人海外发达国家居民使用。 由于他们工作繁忙,办事效率高而丢掉钥匙的机会相对比内地多得多。如果该 产品生产出来后,只要往裤带上一挂,就可保证万无一失。如果钥匙因离开了报警 盒,则该盒自动发出尖税的报警声,从而让失掉钥匙的人很快就能找到钥匙,因此 少了许多顾虑、秦汉林了解到这情况,很乐意与这港商签定合约。但港商提出一个 要求,那就是秦汉林只负责生产该产品,而产品的经销权只能由港方拥有,他不得 擅自销售一圈,否则就要按合约收取违约罚金。秦汉林深感接受这个任务后的艰巨 性。他不是不能保证自己不销售这种产品,他是怕走露了风声,让深圳的其他老板 上马,而在国内外自主销售,这样,他同样面临着罚款。但是,他又不得不答应下 来,就算不为了小凤,他也要为自己争这口气,他相信再根巨的任务他也能够完成。 只是原来向小凤承诺的“一箭双雕”计划难以实施了,他心里既难过又有些后悔, 后悔不该向小凤过早地承诺这些。 他拿了设计图纸和签了字的合约,还有一张三十万元的支票,就奔南国公司而 来。 他见了小凤,将以上情况向她作了详细说明。小凤面上颇有惊讶地说:‘:秦 大哥,这事只有些难办哟。” 秦汉林不愿让小凤失望:“再难也要办好,我就不信不会成功。”但一想起面 临的困难。他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小凤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这一次若 真的有个闪失,他就在深圳永无立足之地了。 所以,秦汉林唯有背水一战,挺而走险! 晚上,他没以吃饭,一个人躲在楼上,关紧房门冥思苦想起来。小凤端来参汤 给他喝,他连房门也没开。小女人心里理解这位大哥,所以也没怪他,只是呆呆地 立在门边好一会没离开。 到了午夜,小凤刚收拾完躺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她连忙问:“是秦大哥吗? 这么晚了是不是有事啊?” 外面果然传来秦汉林的声音:“是我呢,小凤,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小凤面色有些紧张:“秦大哥,有事明天说吧,我,我已经睡了哟。” 秦汉林的声音很急促,也很兴奋:“不,你开门,我跟你说,我已想好了加工 报警式钥匙圈的计划呢。” 小凤听到这话,连忙下床穿衣,打开房门。秦汉林没考虑其它,一步奔了进来, 赶紧关上房门,模样儿十分激动,直把小凤吓得连连后退。 “小凤,”秦汉林说话的声音像放连珠炮,“我这个计划有些阴损呢,不知小 姐会不会答应哟。” 小凤说:“只要能成功,而且不违法,怎样搞都行。”接着,秦汉林在小凤耳 边十分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小凤听了,有些紧张的面庞上带着几分兴奋: “大哥,这样搞有用吗?” 秦汉林坚定地点头道:“只要小姐批准,我保证马到功成。” 小凤略作沉思地说:“好吧,我相信你,你就放手干吧,要多少钱我拿给你。” 两个人坐下来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秦汉林一切都已算计妥当,根本轮不上小凤 修改,这一点,她不得不佩服这汉子的精明能干,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最后,秦汉林很有信心地说:“我们根据合约,如果能在二十天内完成一千万 套的生产任务,那么,我们可得加工费三百万元,再扣除厂子里面的加工基础费用, 预计能净赚八十万元左右。不过,我如果能顺利实施我的计划,则纯利还要增加几 成。小凤,你既已答应我的计划,就务必替我保密啊。”小凤从没想过这么大的生 意,更没转弯抹角地动过这么多脑筋,一时觉得又兴奋又紧张,连忙点头说:“我 会的,大哥,你可要注意身体呀。” 秦汉林突然瞪起眼睛:“还说呢,我……我肚子好饿哟,” 小凤吃惊道:“是吗?我替你做饭去。” 第二天,秦汉林找到徐长寿,对他说:“徐老伯,我和小凤昨天接了笔生意, 要我们加工一个微型集成电路呢。” 徐长寿忙问:“有多大赚头?” 秦汉林伸出三个指头没吭声。“三万?”徐长寿神秘地问。秦汉林三个指头仍 然举着,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难道三十万?”徐长寿有些沉不住气了,一脸的惊愕连脸都有些变了形。 “三百万!”秦汉林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在有意地制造紧张气氛。 徐长寿一听,果然跳了起来:“老子不信,他妈……真有这么煞瘾?” 秦汉林吁了口气说:“我已签好了合约,剩下的就是找厂家加工了。” 徐长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他妈的好办,老子尽是搞无线电的朋友。哎, 秦哥,那要货方是谁吗?他要这玩意啥用呢?” 秦汉林说:“大伯,谁要货您先别问,至于有啥用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一种 影碟机上面的保护装置呢。” 徐长寿高兴地像一个小孩一样,连忙催促秦汉林:“走,秦哥,他妈的我请你 喝酒去!” 秦汉林说:“不啦,大伯,你今晚真要喝个痛快,我保证小凤不会怪您。” “好,老子就喝他个不醉不归!” 就这样,南国贸易公司要加工影碟机防护装置的消息被徐长寿一顿狂饮泄露了 出去。接着就有人打探虚实,秦汉林一慨不答。只在暗中观察那个叫“瘦猴”的椰 子林老板。见他跃跃欲试,又有些吃不准,也许担心生意太大,怕出了叉。秦汉林 有心要惩治他一下,就同小凤商量,干脆来个假戏真做,以消除那瘦猴的顾虑。小 凤觉得这样干很有刺激,就很快答应了。 秦汉林很快找了几家报社,刊了个寻求合作的广告,并确定三天后召开竞标会, 同时申明与之合作,有二百万元的加工费归合作方所有。不过完工时间只有十天。 这一下着实热闹了三天。那个瘦猴也沉不住气了,几次找徐长寿,要求私下商 谈,把这项生意承包下来。徐长寿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说有本事就到竞标会上去争 高下。说得瘦猴又是烦躁又是激奋。 开会这天,秦汉林代表南国贸易公司主持会议。想不到到会的代表竟有三十多 个,秦汉林过会儿真有些紧张了。他首先讲了这次投标生产影碟机防护装置的具体 要求,并且很有分寸地将这种装置吹嘘了一番,说是由国外专家设计线路,由大陆 某大集团首次购进。说得大伙儿一阵激动,都想争得这次承制权。 秦汉林这时却没一点儿兴奋了,他已发现自己在经商策略中一开始就犯了个大 错误,而且这错误是来自道德和良心方面的。他暗暗对自己说:“秦汉林呀秦汉林, 这可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啊!” 竞标会程序很简单,结果也是同样的简单,竞标者是那瘦猴,为了慎重起见, 秦汉林还拉了另一家小企业作陪衬。这样,一千万套装置就由两个老板分吃了,只 是瘦猴分了七成之多。 瘦猴拿了集成块图纸,心急火燎地去找他的兄弟,一个专门从事无线电线路配 制的小厂老板商量,并连在组织工人上马,只花了六天时间就完工了。 这几天,秦汉林可没闲着,他去了趟广州,正儿八经地的到一个厂家赶制报警 器外盘,还特地找另一厂家生产了一千万个钥匙圈。回来的时候,他又黑又瘦,整 个人像是从煤矿里染了一圈。小凤见了,心里好一阵难受,总觉得他为自己的事付 出了太多的心血;徐长寿则乐滋滋地捧着酒瓶不停地喝酒,心里虽在挂念着生产影 碟机防护装置的事,却也不怎么过问,看着小凤有时痴痴地望着店外,一脸忧伤地 不断叹气,还以为她担心秦汉林不是个正直汉了,会卷了她的钱溜之大吉。 十天后,两位厂家的老板过来催秦汉林验货,秦汉林却突然沉下脸说:“对不 起哟,我刚接到对方通知,正想去通知你们呢。他们说这种影碟机防护装置全无价 值。因此取消了这次合约,这会儿连个人影都找不着啊。” 两位老板这下急了,尤其是那“瘦猴”,整个人奔来窜去真像个瘦猴一般。他 找了徐长寿,徐长寿说没过问这笔生意,又找了小凤,小女人却一个劲地叹气,说 她是个弱女子,这事实在是无能为力;最后没有办法,他只好再次要求秦汉林想法 子找要货方联系,可秦汉林的脑袋摇得像发了摆头风。 瘦猴情急之下,就直接去找生产影碟机的厂家联系,可对方都丢给他一句话: “国内目前根本没考虑过再加什么防护装置,因为影碟机生产过剩,卖价越来越低, 根本不可能再增加一分一厘的成本。他这下真的急了,眼看着自己的钞票流进了工 人的口袋,真想大哭一场。他开始后悔听了徐长寿的酒后之言。 就在瘦猴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之时,秦汉林找了小凤,两个人一起商量了 一会。小凤说:“秦大哥,你真有本事,那个瘦猴这会儿只怕要上吊哟。” 秦汉林点头道:“可不是,谁叫他一心只想坑人呢?这种人给他个教训对他是 有益无害呢。不过,我想还是别把人逼得太急了,逼急了就会出乱子,所以我打算 收网了,小姐你说行吗?”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她已算真正认识了秦汉林的才华,忙点头说:“行,秦大 哥说咋办就咋办,我举双手赞成呢。” 又过了两天,离发货之日只有三天了,秦汉林思忖组装时间已很紧迫,就立即 去找瘦猴。 他在瘦猴的别墅里见到了这位鼠口鹰鼻的小个子老板。几天不见,瘦个老板身 材又小了一圈,活脱像个落水的毛猴,那畏琐的形态有些滑稽。他见了秦汉林,从 皮椅上跳了起来:“秦……哥,你把我坑苦了……” 秦汉林叹口气,一脸的莫可奈何:“对不起哟,天灾难祸嘛,谁能有个准数不 成?”他大摇大摆地坐在长沙发上,跷起个二马腿,好一副救世主的神态:“老板 哟,我这趟跑了好几个城市,专门为了你的货找销路呢。” 瘦猴一听,像没气的皮球刚被人打足了气:“秦哥,此话当……真?” 秦汉林又叹口气,十分疲倦地说:“可不是吗?我为了给你们找销路,连鞋底 都磨破哟。” “那销路……有了吗?”瘦猴迫不及待地问。 秦汉林说:“销路没找着我能回来吗?” 瘦猴眼睛里有了光。“那……咋个销法?” 秦汉林耸了耸肩:“有个惠州老板愿意收了我们的货去改装报警钥匙圈。不过, 他们有两个附带条件,一是加工费降百分之十照收,二是你们必须负责组装,当然 是义务组装罗。我给你算了一下,这样做你们不划算,起码也得贴四十万。所以, 我就赶回来找你商量,如果不愿意,我就立即退信……” “愿意,我愿意!”瘦猴立即起身打躬作谢。心里一个劲地嘀咕:“没有他, 自己将赔进去几百万啊。” 秦汉林立即说:“那好,我这就叫对方送配套部件过来。老板,能不能借你手 机一用?” 瘦猴陪着笑脸,立即将大哥大递了过来:“能,咋的不能呢?秦哥若是救了我…… 在下,在下将终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哟。” 秦汉林拿着大哥大,接通了广州的电话,他借机通知了生产报警器外盒和钥匙 圈的厂家,叫他们立即发货到瘦老板加工集成块的厂子。 瘦猴十分小心地陪着秦汉林闲聊,还招待他吃一顿很丰盛的便餐,嘴里一个劲 地吹捧他办事强干,讲义气,是个大老板料子。秦汉林心里又好笑又后悔,有几次 说话竟然走了神,差点儿露了马脚。 从瘦猴那里出来,秦汉林又去了另一个老板那里。这一次他没提条件,并且让 对方还赚了十八万元。 三天后,香港老板过来提货,他十分满意秦汉林的办事效率和产品质量,如数 付了所在款项,瘦猴呢,赔了几十万还欢天喜地,最得意的是交了秦汉林这个朋友, 当然心里也有些教训;南国贸易公司则不费吹灰之力净赚了一百五十六万元,这一 笔赚头已超过了徐长寿所有家当。 小凤惊喜的同时,很奇怪地问秦汉林:“秦大哥,我看你经过商,甚至当过老 板。” 秦汉林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心里知道,他这一次的成功,是他耗尽心 血费尽心机换来的,几夜的失眠加上一身的疲惫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 学会了经商。只是心里没多少成功的喜悦,倒是有一种阴影罩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