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人大代表的光环下黑暗 如漆与刘国亮在街边分手后,林崇善雅兴很足地领着姜玲来到了清风凉爽的红 河边。泊好车,两人携手在河堤边的林阴道上悠闲地漫步着。夜色朦胧中的红河水, 环肥燕瘦,妖娆多姿地穿城而过。巍峨的红河大桥横跨两岸,将两岸热闹的灯火连 成一气,彰显着江中市作为我国南方一个省会城市的繁华。”姜玲,你注意到没有, 刘国亮今天见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吧?你想想他那自我解嘲的熊样儿,好像 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林崇善的情绪有点捉摸不定。”也许是因为,当年他 不顾你们之间兄弟般地生死情谊揭发了你,内心对你多少还有一丝愧疚之感吧。” 姜玲说。”他就是那个死脑筋!认准了什么事,就没个弯转。当年他要是网开一面, 随便帮我敷衍一把,又何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噢,爬到市局刑警支队长的位置 又怎么样?不就是混了个三餐不愁、两袖空空?连自己心爱的老婆也保不住?”林 崇善既存惋惜又不无得意。”对了,明天刘国亮就把柳如馨从戒毒所接出来了,你 打算又再怎么收拾柳如馨?”姜玲兴灾乐祸地望了他一眼。”她已经是那个样了, 就让她自生自灭吧,想戒毒?多少英雄豪杰都深陷泥潭,她行吗?”林崇善一想起 当年被开除警藉后,柳如馨立马拒绝他的求爱,就恨意难消,心痛如绞。”刘国亮 也真够戗。我看得出他很爱柳如馨。尽管他们已经离了婚,而且离婚前就早已明白, 柳如馨红杏出墙、身染毒瘾,他对她仍然痴心不改,一片热诚。这从一个女人的角 度来看,能得到一个男人如此的关爱和呵护,柳如馨也该知足了。”姜玲联想到自 己同林崇善若即若离,暧昧不明的感情未来,不由发出如此感叹。”只可惜柳如馨 已是一个废人,生不如死了! 我就是看不惯刘国亮的那副德性,好像没了柳如馨, 他就再也不碰别的女人了。离了婚,还在那里惺惺作态,穷追不舍。我倒要看看, 他什么时候,才会对柳如馨死了这份心!”林崇善一副恶狠狠地模样。”那……这 个猫戏老鼠的游戏,你还想接着玩下去吗?”姜玲又兴趣盎然地望了他一眼。 林崇善没作正面回答。他停止漫步,扶住堤岸边半人高的石栏杆,望着幽暗的 河面上点点丛丛的灯火说:“所有精妙的游戏,都是有一定之规的。我相信刘国亮 不会轻言放弃,柳如馨也难逃悲惨的厄运。” 顿了顿,又搂紧姜玲的腰问:“嗳,姜玲,你猜猜看,刘国亮知道我当上了市 人大代表,心里会作何感想?” 姜玲猜非所想道:“还说呢,去年你搞这个竞选,可没少花冤枉钱!” 林崇善轻拍石栏道:“花钱也值啊。以我现在的身份,混得不比他刘国亮差吧? 姜玲,你是真不懂男人一生的追求是什么啊!像他刘国亮拼死拼活地干,不就是为 了他们所谓的荣誉和社会地位吗?去年,我给希望工程捐赠三百万,换来一个慈善 基金会副会长的头衔,不也是一种社会地位的象征吗?” 姜玲有点担心地提醒道:“可你也别忘了,十多年前,我爸也曾拥有过十几个 亿的身家,之后玩来玩去就玩不转了。结果,他不仅性命不保,恶名远扬;还害得 我们母女避走南韩,在异国他乡受尽欺凌……”“可你爸是你爸,我是我!”林崇 善顽固地打断她说,“他那是诈骗,玩的是空手套白狼,一朝不慎,被狼咬死不放, 自然难免;我这是经营实体,一打一的买卖;我既不欠银行什么,也不欠私人什么 ;一分一厘,都是我用心,用脑赚来的,两者哪能比呀!” 姜玲说不过他,闭嘴不言了。这时林崇善接到了一位重要人物打来的手机,一 边“嗯嗯”连声,一边捏弄着裤口袋里的那枚弹壳,通完话,他将这枚邱枫带回来 的弹壳,像投一枚石子一样,远远地投进了河水中。 来河边散步,他就是要让这枚弹壳永远地消失。 姜玲问:“你乱扔什么呢?” 林崇善道:“一个破打火机。” 姜玲又问:“刚才谁来电话?” 林崇善道:“内部消息,案子由刘国亮亲自侦办,他们在601 房找到了一 根可疑的头发,还用电脑模拟了一张叫‘小玉’的女人画像。我记得你表妹在租房 时使用的化名就是‘小玉’,对吗?好在那个告密的倒霉蛋知道的事并不算多,老 聂说得没错,他只是个跑跑腿的小马仔,我们不用担心。” 姜玲说:“那我表妹,现在岂不是成了公安局追踪的目标?” 林崇善道:“是这样。这件事一发生,我就预料到了。至于那根头发,我想肯 定是邱枫无意中落下的,如果他们运气好,很快也会找出邱枫来。 还有耗子的身份,他们肯定会在报纸上发启事,通知耗子的家人去认领尸首。” 姜玲立即严肃地表示:“我不管你对邱枫和耗子的家人怎么样,对我表妹,你 可不能伤她一根汗毛!”“放心,我谁也不会伤害他们。”林崇善道,“根据我的 经验,只要你表妹不回江中市,公安局是不可能找到她的,因为没有理由向她发布 通缉令,全国寻找。 不过,刘国亮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他们肯定能找出你表妹 的家庭住址;也很可能会来向你,包括你表妹所有的家人和朋友,打听她的下落, 你心里要有个思想准备。” “可我表妹是无辜的呀!”姜玲急道,“当初我要 她出面租好房子,并按我的要求处理好房间卫生,她可不知道这套房是用来做什么 呀!”“这样岂不正好?就算公安局找到了她,她也说不出什么!”“可她会把我 说出来!”“把你说出来又有什么?那套房长期用来出租,门锁一直未换,好多人 都有钥匙,谁都可以进去。你说你正准备过几天再搬进去,但还没等搬家,那里就 出事了不就完了?”“这样说当然是个推脱的好办法,可表妹在深圳总得有点事做 才呆得住呀。” “这个好办,我明天就给她账上打过去三十万,让她在那里开 个美容院,她不是一直就想开一家自己的美容院吗?”“我觉得邱枫现在很危险, 是不是考虑……”“除掉他?不行。他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这么干;就是耗子真 的死了,我也很不是滋味啊。这样吧,你马上打电话给邱枫和黄云辉,叫他们立即 赶到灵泉山庄去,我有急事要和他们谈。” 林崇善说完,掏出手机分别给两个不常启用的贴身保镖打了电话。 夜色下的灵泉山庄别墅区,一派宁静。林崇善的私人豪宅里却灯火通明。 奔驰车驶入小院停下,两名提前赶到的保镖立即跑上前去,毕恭毕敬地帮主人 打开车门,迎出了林崇善和姜玲。 一个说:“姜副总,您好!” 另一个说:“林总,邱枫和黄云辉刚到,正在楼上客厅等您。” 林崇善快步走进室内,边走边说:“阿龙,阿光,你俩听着,从现在起,阿龙 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阿光刚负责看守这幢房子; 晚上你俩都搬到这来住。现在,你俩就呆在下面,没我招呼,谁也别上来。” 阿龙和阿光答应一声“是”,关好了大门。上楼后,邱枫和黄云辉同时起身相 迎,林崇善招呼说:“来,我们到书房里坐坐。姜玲,这事就不用你插手了,你先 休息,我一会就好。” 姜玲随即进了卧室。 三人在书房里落坐后,林崇善道:“出了点事儿,云辉已经知道了吧?”“还 不清楚是什么事儿,林总。”黄云辉欠了欠身说。这人生就一张人见人爱的小白脸, 看上去十分帅气,人又精明能干,忠诚守已,深得林崇善的信任。 “那你也别详细打听了。总之就是,耗子死了,警方正在追查他的身份来历。 为了不让警方很快就查明耗子的身份,我想让你去料理一下耗子的后事。据我所知, 耗子没别的亲人,就一个老母亲,身体还常常患病,我们必须好好地把她养起来。 你酒楼那边,不是有几个吃闲饭的外地弟兄吗?从中选个可靠的人,先带五万块钱, 马上送耗子母亲去武汉治病,就说武汉的医疗条件好,耗子出差去香港了,是耗子 拜托他来照顾他母亲的。如果她母亲不肯去,也要想办法让她去。但是有两条,你 不能亲自出面;选派的那位弟兄,对待耗子的母亲要像对待自己的亲娘一样。 就这事儿,你看有什么问题吗?” 黄云辉说:“没问题。这事我一定办得滴水不漏,圆圆满满。” “还有, 明天一早,你别忘了去接一下柳如馨,接得成就接,接不成也装装样子。现在你马 上就去安排耗子母亲的事,今晚必须得坐火车走,越快越好,我等你电话。” 林崇善送走了黄云辉,返回书房说:“邱枫,你恐怕得出去避避风头了,来自 内部的可靠消息说,警察在601 房发现了一根头发,我估计一定是你留下的。 现在的刑侦技术非常高明,如果机会凑巧,警察很可能会找到你。” 邱枫顿时神色不安,懊恼不迭地说:“林总,我真是千小心、万谨慎啊,怎么 就弄掉了一根头发…… 会不会是别人的头发?”“这不怪你。怪只怪我们这次遇到的对手很厉害。” 林崇善安抚道,“我打算今晚就安排你走,先去云南;你那个长头发,也别留了, 等下就赶紧去剃个小平头;还有,你那个老喜欢用手梳理头发的习惯,也得彻底改 掉!” 邱枫又习惯性地用手理了理头发:“可我……” 林崇善粗暴地说:“看看你的手,这习惯马上得改!”“可我儿子在医院里病 成那样,我怎么走得放心啊!林总,能不能让我缓走几天?”邱枫心系儿子的病情, 不肯立即舍子求安。”不行。你今晚必须得走!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个人的安全。你 应该是个很懂规矩的人!”林崇善辞严厉色地坚持说。 邱枫把头扭向一边道:“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你……你竟敢不听我 招呼了!难道真要我对你行蛮的吗?”林崇善突然间暴跳如雷,随手砸掉了一只高 脚酒杯。 邱枫仿佛成心赌命似的说:“我儿子的命现在危在旦夕,我怕我这一走,就再 也见不到我儿子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死在我儿子的前面。 林总,请动手吧,我不后悔。” 杀掉邱枫,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林崇善就是下不了手。这几年,邱枫没少为他 出力卖命,如果现在就杀了他,真无异于砍下自己的一只手臂。林崇善努力克制着 自己的情绪,焦躁地说:“邱枫,你知道我不会杀你,这又何必呢?但你想到了吗? 我们这么多年来有惊无险,逐渐壮大,凭的就是着着先机,未雨绸缪,万一你被抓 了,那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心血,岂不是全白费了?” 邱枫扭回头,信誓旦旦地说:“这一点请林总放心,万一我不慎被抓了,警吊 子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说什么。何况,我邱枫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 “那好吧,你现在赶紧回去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都不能留下!先把 头剃了,然后再去医院看看你儿子。我这里再观察一下警方的动静。” 林崇善终于作出了妥协,看着邱枫快步离去后,他才走进卧室,姜玲刚刚出浴, 一袭洁白的轻纱,裹着她玲珑剔透的胴体,美艳娇媚,秀色无边。她正用风筒吹着 半干的长发。林崇善走过去轻轻地抱起她转了一圈,然后将她放到了床上。 两个人在一起彻夜厮混是家常便饭。有时是在酒店的客房,有时是在姜玲的住 处,全凭林崇善的兴致。 姜玲深知林崇善不可能只爱她一个女人。林崇善究竟拥 有多少女人,或说将来还会爱上多少女人,姜玲无权过问,也不敢过问。她对他忠 心耿耿,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打理龙兴公司的全盘业务,一半是因为,他曾于她有 恩,另一半则是出于自觉自愿地盲从和仰慕。至于人们通常所说的爱情,在他们一 开始,就是个另类。林崇善十分赏识姜玲的才学和处事风格,所以将她从当初一个 甘愿坐素台、急于找快钱还债的娱乐城小姐,逐渐提拔到了公司副总裁的位置。 姜玲则倾心于林崇善辉煌的成就和不凡的男人风度,并且享受着由此而来的, 高高在上,一呼百应,众星捧月的乐趣。爱情在他们这里,用林崇善的话说,就是 “一对可心可意的床上伴侣”,下了床,谁也别谈爱情的独自拥有和天长地久。 有爱,但不必独占;有情,但不必用婚姻去埋葬;有意,但不必以夫妻的名义。 如此,倒也浪漫得令姜玲沉迷其中,身轻如燕。 现在他们还躺在床上,林崇善以指绕弄着姜玲的头发说:“明天,我想让你陪 我去大通山,看看那群可怜的孩子们。”早年林崇善曾在偏远落后的大通山里,捐 建了一所希望小学,两人偕伴常去山里看望那些食不能饱、衣不甚暖的穷孩子,顺 便,也游山玩水,放牧心情,饱览一番山里的自然风光。 姜玲说:“那我明天一早,就抓紧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想了想又说, “嗳,崇善,这次的买卖,我们赔得不轻,损兵折将,惹了麻烦还不说,那三百万, 一下就丢到水里了。我想建议你,往后这样的买卖还是别做了,现在我们的正当生 意又不是不赚钱,何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呢?” 林崇善道:“你说的也是道理,可我是做这门生意起家的,一段时间不做,就 会忍不住手痒啊!好吧,这回我接受你的建议,暂且不做这门生意了,我们改换门 庭,想办法从孙前方那里搞点生意来做。” 只要不是贩卖毒品,姜玲便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