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新老公安局长被迫当面较量 “姜玲出事儿了!”林崇善气急败坏地闯进孙前方的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把孙 前方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儿了?”“说来话长。她被刘国亮的人带走了,估计正 在市局受审。她知道的事情太多,我怕她在里面扛不住。总之,你得想办法尽快把 她弄出来!”林崇善趴在孙前方的大办公桌上,眼里射出两道凶狠的目光。“什么 话?你当我是你的定点清洁工呀?先说怎么回事儿!”孙前方一听麻烦又来了,自 然没有好脸色。林崇善坐到沙发上将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说,孙前方听完,猛地一 拍桌子:“胡闹!简直是胡闹!中午吃饭,我那样叮嘱你,别冒冒失失地 在洪金 阳面前搞什么花招,结果你还是搞了一条‘烟’!弄得我在电话 里被洪金阳奚落 了一顿饱的!这里你又同时叫姜玲去干这种下三烂的事儿!还下什么迷魂药,还打 算给他们拍床上戏!你以为刘国亮是我吗?啊?我要不是一时糊涂,当初也不会上 错你这条贼船。现在倒好,四面 都是恶水,我想下也下不来了。”孙前方说到最 后,竟没法发脾气了。“那您得赶紧想办法呀!”林崇善催道。 “我只帮你这一次了。”孙前方下了决心说,“我说话算话,往后你再有什么 事儿,就是鱼死网破,你也别来找我了!你先回去吧。”刘国亮顶着一肚子的“火”, 急匆匆找到三医院一位姓段的医生朋友,关上门说:“哥们儿,你得赶紧帮我消消 火,是这么回事儿……”段医生 听说了他的奇遇后哈哈大笑道:“那女的是个什 么人呀?刑警队长也敢这 么整?”刘国亮急了:“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快给 我打一针呀!”段 医生忍住笑,一脸严肃地说:“就你这情况,最好的办法,是 找个小姐去 泡一泡,这比什么都好。”刘国亮笑着擂了他一拳:“哥们儿啥时候 泡过小姐?你别开玩笑了!”段医生又说:“那就找你老婆也行呀。”刘国亮道: “我老婆离婚了,你还不知道吧。”段医生说:“这样呀,那你就去厕所自 己解 决了再来吧。”刘国亮问:“能行吗?”段医生肯定地说:“我骗你干 吗?快去 吧。” 刘国亮依言去厕所解决了问题,一身轻松地返回段医生的办公室,笑着说: “嗳,老段,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不来找你了。”段医生说:“还 好意思说呢, 老婆离婚了都不通知兄弟们一声,平时你就只知道忙案子! 咱俩都快一年没见过面了吧?”说着拿出几粒药片递给刘国亮,“把这吃 了, 帮你清清火。” 刘国亮将药片扔进嘴里吞了,腰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刘国亮匆忙 告辞说: “哪,事儿又来了,谢你呀,我得走了。”电话是若楠打来的:“嗳,国亮,有情 况,林崇善刚接了个电话就走了,现在你能跟我见个面吗?”刘国亮走出医院大门 说:“行,有没有人跟踪你?”若楠说:“有呀,小唐一直在跟踪我。”刘国亮说 :“别逗了。我是说林崇善的人有没有跟踪你。”若楠说:“应该没有。”刘国亮 说:“那行,告诉我你所在的位置。”两人约好到南湖公园门口见了面,若楠上车 后立即汇报了下午跟林 崇善在一起时的全部经过,顺带也说了说林崇善在车上向 她许诺的种种“好处”;重要的是,在结束游泳时,她偷听到了林崇善跟老聂通电 话的 那几句话!最后她说,林崇善一出手,就送了我十万元现金!“老聂现在江 中?”刘国亮沉思着。“是呀,我听得清清楚楚。可惜后面他们说了什么,一句也 没听清。”若楠仿佛有点歉意似的。“这已经很不错了。若楠,我代表组织谢谢你 呀。这情况很重要,我 得立即向洪局汇报。”刘国亮打电话向洪金阳报告说: “洪局,有新情况,若楠说,老聂现在江中市。”洪金阳望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孙 前方,说:“是吗,我这正有点事儿,你马上赶到局里来吧。”汇报完毕,刘国亮 心里摩拳擦掌:老聂这只老狐狸,找了他快两天 两夜了,杨副支队还带人守在咸 州捕捉他的消息呢,想不到竟让若楠探 来了他的消息!有了消息,这就好办事了。 刘国亮正想着对策,若楠却 拿出一条‘中华’烟交给他说:“这十万块钱, 你代我上交给组织吧,放 我这儿不安全。”刘国亮说:“先别上交。林崇善一下 送这么多钱给你,也是在赌你的 诚信度。他当然不在乎这点钱,不怕你拿着钱跑 了。 他可能会让你使用 这笔钱,也可能会让你随时为他付出一切……下一步他想 要你做什么已 可想而知,你接下来该怎么办,等我同洪局商量了再作决定。晚上 六点,林崇善要是没什么动静,你就照样跟小亚一起去娱乐城。咱们先就这样,你 赶紧去银行把钱存起来再说,我就不便送你了。”若楠下了车,单手扶住车门,恋 恋不舍地说:“国亮,我想问你个问题,你爱我吗?”刘国亮抿嘴笑道:“你说呢?” 若楠关上车门,转身孤独地走上了人行道,此刻她的心里,爱情就 像苦涩的 青苹果一样,盼望着成熟与香甜。洪金阳接到刘国亮的电话后,下意识地向孙前方 隐瞒了通话内容,他说:“孙书记,刘国亮一会儿就到,您是先听刘国亮亲自向您 汇报呢? 还是先了解一下我们对姜玲的询问情况?”鉴于姜玲所犯之事的复杂性,洪金 阳选择了用“询问”二字,而没用“审讯”这个词。孙前方说:“那就先看看姜玲 是怎么说吧。”洪金阳立即抓起办公桌上的话筒,拨了号说:“嗳,是昌海吗?你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把姜玲的询问笔录带过来。”不一会儿,周昌海在门外喊 了声“报告”进来了,“洪局,嗳,孙书 记也在呀。洪局,这是您要的审讯笔录。” 洪金阳说:“先拿给孙书记看。”孙前方说:“笔录就不用看了,简单说说是 怎么个情况吧。”周昌海扯了把椅子坐到旁边说:“中午十二点,姜玲请刘支队在 悦宾酒楼的一间包房里吃饭,席间,姜玲承认趁刘支队外出打电话不注意,在刘支 队喝的酒里下了点迷魂药,也就是催情剂一类的药物。刘支队喝 下药酒后,两人 在包房里有过短暂的亲密行为,后来就坐姜玲的车一起 去了姜玲家,到家后两人 也没干什么。姜玲说,不明白刘支队干吗突然 把她铐了起来,跟着刘支队就打电 话叫我带人赶过去了,见面刘支队就让我马上将装在姜玲卧室天花板上的一只针孔 摄像探头取了下来。随后我们对姜玲家进行了彻底搜查,除发现姜玲有巨额存款之 外,没发现其 它可疑物品。然后我们重点审问了姜玲给刘支队下迷魂药的动机是 什么,以及私装摄像探头的目的是什么。姜玲的初步解释是:她与男朋友林崇 善 的关系,一直是面和心不和,她很早就仰慕刘支队的人格和人品,所 以就想跟刘 支队私结秦晋之好。为了顺利得到刘支队的垂青,她才给刘 支队的酒里面下了药。 至于摄像探头的事儿,姜玲一口咬定,她也是受 害者,不知何人所装,何时 所装,用来做什么……情况就这些,下面的 人还在继续审讯。”“行了,昌海你 先回去吧。” 洪金阳打发走周昌海,又问孙前方,“孙 书记您怎么看这事儿?”孙前方说 :“事情可大可小。分开来看,姜玲仰慕刘国亮为时已久,想和他秘结私情,情有 可原;但是暗中下药,未免下作,理应受到良心 和道德的谴责;同时我认为,如 果我们就此拘捕姜玲,并对她进行关押 和问责的话,那是很没有道理的,法律上 也套不上哪一条。因为第一,投放催情剂不等于投毒;第二,事情的结果,并没给 对方造成任何伤害;第三,摄像探头的事,姜玲也是受害者。因此我认为,应该马 上放了姜 玲,对其进行适当的批评教育就行了。嗳,老洪,你还是赶快下令放人 吧,至于刘国亮的问题,我们等下再说。”洪金阳早就料到对方的来意,这时慢吞 吞地说:“放人急什么?让昌海他们再问问姜玲也没什么吧?您再说说对刘国亮的 看法?” 孙前方这时还不好翻脸,于是说:“刘国亮这个同志,平时给我印 象还是很 不错的。但通过这件事,我有了些新的看法。你想想呀,刘国 亮身为刑警队长, 又是‘8 ·15’和‘8 ·16’两大专案组组长,案发后,市委一直在催办这两个案 子,他刘国亮好像一点不着急似的,不去忙着 把案子破了,倒去无缘无故地接受 人家的吃请,还很不谨慎地中了人家 的‘美人计’,还跟人家发生了亲密行为! 你说这样的同志还靠得住吗?他的生活作风和个人操守是不是很有问题呀?他 的组织纪律性是不是太 过放松了?他的工作责任心是不是太麻痹大意了?因此, 鉴于以上诸多 因素,以及两大专案组的工作毫无进展,我建议,立即撤销刘国亮 的刑警队长职务,同时撤销其两大专案组组长职务,勒令其停职反省一个月,以观 后效,以儆效尤!”洪金阳委实没想到孙前方会来这一手。他料想孙前方顶多是来 为姜玲说说情,尽快把姜玲弄出去。而孙前方对刘国亮的看法:什么生活作风、个 人操守,什么组织纪律性、工作责任心之类,在洪金阳看来,根本就是借题发挥、 倒打一耙,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因此,洪金阳想也没想,马上作出回应道:“孙 书记,对您刚才的看法,我倒是有很多不同的意见。”孙前方道:“有意见等下再 说,你先把人放了。”洪金阳道:“我的不同意见就是,既不能放走姜玲,也不能 处理刘国亮。” 你这不是跟我对着干吗?孙前方沉默着用眼睛发问。没办法,我只能跟你对着 干了? 洪金阳也用沉默告诉对方。这会儿刘国亮赶回了刑警队,周昌海见了他说: “姜玲还在审,但没 审出什么名堂,洪局和刚来的孙书记好像在办公室正商量着 该拿姜玲怎 么办。”刘国亮不禁讶异道:“孙书记这么快就赶来了?” 周昌海道:“是呀,才还叫我去汇报了一下姜玲的情况呢。”“走,去看看姜 玲。”刘国亮走进审讯室,两名干警正在向姜玲问话。姜玲看到刘国亮直 嚷嚷: “喂,刘队长,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搜的你们也搜了,现在你们也 该放我走了吧?” 刘国亮平谈地说:“到了这里,还不老实点儿,想把这儿的板凳坐烂 哪?有 什么问题,赶紧交待清楚不就完事儿了?”说完又朝那两名干警 努努嘴,“没事 儿,接着审,不要停。我就是来看看她老不老实。”说着,柳教授来了电话,说一 个小时前,有个叫阿光的人去查过崔燕的档案,刘国亮说声:“知道了。”柳教授 问有没有如馨的消息,刘国亮只能如实 相告,“还没有,我正在派专人去找她。” 孙前方只沉默了片刻,眼里的怨怒渐渐收敛了,“那你也说说你的理 由。” 口气却是居高临下的。洪金阳不卑不亢地说:“首先说姜玲。‘8 ·15’案发 后,姜玲的表妹 徐佳是该案连环枪杀案现场的最后租用人,这您是知道的。徐佳 的神秘失踪,说明徐佳与贩毒案很有关联,通过我们对徐佳及其亲友的详细调查, 有很多迹象表明,姜玲是有贩毒嫌疑的,这您也知道。再说贩毒嫌疑人 请我们主 管刑侦的负责人吃饭,并蓄意进行色诱,且试图偷拍其色诱过程,然后以此来挟我 们的同志,这不是不可能的。因此,我的意见是,姜玲 不能放,非得审出个结果 来! 再说刘国亮吧,这名同志,在该吃饭的时 间接受一名贩毒嫌疑人的邀请去吃 饭,既无可厚非,又是为了工作的需 要。难能可贵的是,他在中了嫌疑人的诡计 之后,还能保持应有的克制;还能够坐怀不乱,明察秋毫;于迷情恍惚中不仅洁身 自好,而且还发现 了新的疑点,这恐怕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事。因此,我不同意 对刘国亮做任何处理。”“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孙前方“刷”地站起来 气冲冲地说,“你说姜玲有贩毒嫌疑,那证据呢?我们办案子是要讲证据的!我这 倒也不是成心要帮姜玲洗脱贩毒嫌疑。但没证据的事,仅凭想像和推测是不 够的! 我们办案子有这么办的道理吗?捕风捉影,就把人家扣起来审个 没完,这符 合法律程序吗? 啊?我不管你怎么说,姜玲一定得放,马上 就放!刘国亮也要做出适当的处 理,至少也得撤出专案组!”洪金阳见孙前方发这么大的火,想想似乎没有必要现 在就跟他闹得太僵,又想自己坚持不肯放姜玲,也是有试探对方的意思在里面,便 以退为进道:“老领导,您真要我马上就放走姜玲吗?”孙前方说:“那你还想怎 么样?不讲原则了?”原则是死的,有时候却又是活的。就看谁在讲,跟谁讲,怎 么讲,何地讲,何时讲,何事讲。其实讲到底,原则在某些人的眼里,就是一 个 美妙的幌子,或可沽名钓誉,或可假公济私,或可包藏祸心……好处 不一而足, 坏处无非清白——也不算是坏处。洪金阳也是很讲原则的。只不过他不是讲在嘴上, 而是讲在人格上、品质上;讲在对自己的工作职责上。为了长远的考虑,他决定再 退一步:“那是不是我放了姜玲,刘国亮就不用动了?”孙前方见好就收,说: “哎呀呀,随你吧。我可警告你呀,老洪,案 子可得快点儿破,别忘了你在高书 记面前立下的军令状!”洪金阳再不啰嗦,抓起话筒就下命今说:“喂,昌海吗? 马上把姜玲放了……什么?别跟我讲这些,这是命令,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