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痛失我爱 誓报此仇 下午五点过十分,“8 ·15”案发至此,已整整过去了48小时,主 要犯罪嫌 疑人林崇善从被定为秘密监视对象到脱离警方视线,也已过去 了八个小时。脱离 警方视线的这两个小时至关重要,首先是专案组组长刘国亮本人,受到了极为严重 的恐怖威胁,跟着是发现黄云辉意外死亡,其遗书“看似真来真亦假”地直指另一 名贩毒主犯老聂,仿佛是为刘国 亮刚刚受到的恐怖威胁做了一个很好的注解。如 果不是专案组早已另辟 蹊径,林崇善撒下的这片迷雾,恐怕会使专案组的工作更 难进展下去。 黄云辉畏罪自杀的案情分析会已有定论。刘国亮心里仍然保留了诸多疑点,这 些疑点不便当着孙前方的面说 出来。既然一开始就防着孙前方了,那就得防人防 到底。他在会上和洪 金阳达成了默契,事后两人就此又做了详尽的讨论。结论不 外乎一点:黄云辉实属被逼自杀。是谁逼其自杀的?自然不是他在“遗书”上提到 的老聂。由此推论,黄云辉的“遗书”亦属胡编瞎造,不足为信。再推 而论之, 逼死黄云辉的幕后主使人,无疑就是指使黄云辉引诱柳如馨吸毒,并最终绑架柳如 馨,恐吓刘国亮的同一个人。现在让刘国亮深感头痛的是,对方这一招“移花接木” 的功夫,实在是太高明了,你明明认定他就是 犯罪嫌疑人,可你就是找不出 他的犯罪证据。在实施犯罪前,他把一切 反面的证据都给你准备好了,把一切犯 罪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了,你 能拿他怎么样?那个嗡声嗡气的绑匪自从来了第 三次电话后,为什么再没有消息了?难道对方又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再威胁我了? 刘国亮站在黄云辉家的客 厅里疑窦丛生。对黄云辉猝死的第二轮走访调查正 在进行,全城查找柳如馨的工作 仍在继续。五点十分,这个特殊的时间,让刘国 亮忧心如焚,紧张万分。五点十分,程东从监控点打来电话报告说,已发现林崇善 进了龙兴大厦,但没看到他的两名保镖阿龙和阿光。五点十分,市局负责电话监听 的技侦干警发现林崇善的常用手机开 机了。同样是五点十分,110 指挥中心接到 有人报警,说在城北郊外向阳路 口附近的一处下马的基建工地内发现一具女尸, 报警人自称是一名路过的拾荒者。五分钟后,现场民警给刘国亮打来电话说:“刘 支队,我们在向阳路 口附近的一栋烂尾楼内发现的这具女尸,经查验,怀疑正是 市局通令查找的失踪者柳如馨!”刘国亮的脑袋“嗡”地炸响了一下:“注意保护 好现场,我马上过来!”挂机后,刘国亮吩咐身边的周昌海:“昌海,你在这儿带 着人继续走访周 围的群众,这次一定要过细点儿,不许遗漏任何可能的线索!” 说完又朝两名正在客厅里搜查的专案组干警挥着手说:“你俩跟我来!”赶到 案发现场时,当地派出所的几名民警已经展开了勘查工作,有 人在维持现场秩序, 有人在走访周边围观的群众,有人在给柳如馨拍照,也有人在尚未峻工的楼房内进 行搜索。刘国亮第一眼看到躺在墙角边一动不动的柳如馨,嘴里不禁大喊一声: “如馨!”马上跑过去蹲在地上将柳如馨抱进了怀里,“如馨,如馨,是我没有照 顾好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呀!”刘国亮情绪失控地用脸摩挲着柳如馨的头发喃喃 地说,眼里的泪水迅疾如雨而下,房间内的几名 同行无不耸然动容,噤若寒蝉。 “如馨,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一定会为你 报仇的!你安心地走吧……”说完 这几句话,刘国亮自觉勘查现场要紧,强忍着悲痛,擦了擦眼睛,将柳如馨轻轻放 到地上,站起来嘶哑着嗓子 问先期到达的派出所民警,“有什么线索吗?”该民 警说:“暂时还没什么发现。死者还没死多久,我们到达时,身体还没完全冷却, 估计不到 三十分钟。死者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她时,手边就一个注射毒品 用的小针筒。 另外,我们对这栋烂尾楼的搜查,也没什么发现。这是一 栋违章建筑,半年 前就被国土部门勒令停建了。”说着,刘国亮在车上就预先通知了的三大队的人马 也赶到了,新来 的几名刑警又重新展开了勘查工作。刘国亮对派出所的民警说: “这案子 我们市局接管了,你们所里就负责做好协查工作吧。”说完走出烂尾楼, 独自走到一边去,想起柳如馨这样悲惨地走了,又蹲在地上默默地流了 一阵眼泪, 这时肖强打来了电话,刘国亮站起身一边揉着脸,一边接听 来电:“刘支队,我 们刚发现阿龙和阿光乘出租车到了龙兴大厦,两人现 在进了酒店大堂,林崇善还 在楼内,他的奔驰车就停在外面,姜玲带着 几个人回家了,那边也有人在盯着。” “分头跟踪的方案都制定好了吗?”刘国亮强忍悲痛,暂且将仇恨抛 到一边。 “已经制定好了。”肖强说。“再不会跟丢了吧?”“刘支队,您放心吧,再 跟丢,我就引咎辞职不干了。”“那就好,随时和程东保持联系!”通完话,那名 派出所的民警跑过来报告说:“刘支队,有个小发现,附近一位种菜的妇女说,曾 经看到一辆小轿车开进这栋烂尾楼。”刘国亮说:“把人带过来,我问问她。”种 菜的中年妇女很快就带过来了,刘国亮问:“你什么时候看见那辆车开进了这栋楼?” “大概是半小时前吧。”中年妇女指了指附近的一片菜土地,“我正在 那儿 整土施肥呢,一辆灰色的小轿车就开进了这栋楼里,当时我还好纳 闷儿,嗳,这 车怎么往这烂房子里面开呢。没多会儿,也就是一、两分 钟吧,车又退出来开走 了。” “你见到了车上的人吗?”刘国亮接着问。“没见到。一个也没见到。”“那 你认识那辆车是什么型号吗?还记得车牌号码吗?”“我是个车盲,谁去记那些东 西呀,再说又隔得这么远,想看也看不 清呢。”“你好好想一想,从你看到那辆 车来过这栋楼之后,还有没有看到过 拾荒的人,或别的什么人来过这栋楼?” “没有。 肯定没有。”“好吧,谢谢你的合作,你走吧。”中年妇女提供的目击情况, 只能证明犯罪分子将柳如馨残害致死后 又把人运到了这栋楼,然后马上离开,并 自称拾荒者向警方通报,目的 是让警方尽快找到柳如馨,以便终止大规模的搜查 行动。 看来犯罪分子 有点害怕警方的大规模搜查,如果不然,他们何必要急着报警 呢? 他们 害怕的又是什么呢?怕查出他们更多的犯罪活动,还是怕查出他们新的 犯罪动向?刘国亮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问题,这时三大队负责带队的副队长跑 过 来请示道:“刘支队,是不是把死者先带回局里去?”刘国亮说:“带回去吧。” 柳如馨的遗体已被两名干警用担架抬出烂尾楼,刘国亮叫了声“等 等”,走 过去揭开蒙在柳如馨身上的白布,最后看了看她的脸,又摸了摸 她的手。这是一 张多美的脸!这又是一双多美的手!这张脸,曾经像鲜 花一样盛开在他长达十年 的幸福时光里;这双手,曾经抚慰过他多少次的疲惫、焦虑、烦躁和不安。他要牢 牢记住这张脸,牢牢记住这双手。他要为她彻底洗雪她所遭受的一切羞辱和冤仇! 他在心里暗暗地发着誓,很小心地把她的手放回到担架上,然后拉上白布,示 意干警们抬走。身 穿白大褂的法医见他的情绪已不那么激动了,赶紧汇报说: “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身上没有明显的受伤痕迹,初步估计其死 因是注射毒品过量立即休克死亡,现场虽然留下了一只针筒,但显然是犯 罪分子 故布疑阵,不像是死者自己跑到这儿来注射毒品的。另外,死者 生前约两个小时 内,曾有过遭遇强暴的性行为,我们已经提取了有关的 物证。”刘国亮望住法医 说:“如果能用其它的方法确定她的死因,请不要为 她做解剖。”说完又望住旁 边的一名专案组干警说:“请帮我通知一下柳 教授夫妇去局里料理后事。”载着 柳如馨遗体的面包车开走了,刘国亮站在夕阳的余晖里问三大 队的副大队长: “情况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看这案子?”副大队长说:“两套方案:一是重点在附 近地区摸底排查绑匪可能的 犯罪窝点;二是通知指挥中心,全市范围内的排查工 作不要停,看能否 发现新的可疑目标……但我估计,找到绑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刘国亮批评说:“还没开始找,怎么就泄气了?抓紧时间找找看!这 案子就 交给你们三大队来处理了。”说完,刘国亮扔下两名专案组的干警,独自开车朝市 区方向驶去。 其实他对找到绑匪们实施犯罪的窝点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柳如馨的死亡 时间 是五点左右,十分钟后,绑匪假称拾荒者报警,这十分钟内,绑匪可以做出很多事, 真正的案发地点很可能还不在城北,也许是在城西,也许是在城东,或市中心,如 果残害柳如馨的人确系林崇善,那么林崇 善一伙人也早已离开他们实施犯罪的窝 点了。 刘国亮真的很后悔,没有听从程东昨晚的劝告,对柳如馨采取相应 的保护措 施。 由于他的疏忽和坚持原则,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接二连三地 发生了,他有错吗? 错在哪里?错就错在,他把坚持原则当成了自己职 权份内的第一要务。可这 也正是一名出色的刑警必备的基本素质之一啊!试想一名没有原则、或部分丧失了 原则、或善于灵活运用原则的警察,是个什么概念?那也就是个黑警察,或半黑不 黑的警察,或纯粹就是个 奸狡圆滑、灰暗无光的警察!终归都不是个好警察。刘 国亮自认是个好警察。其实他并没做错什么,可他还是深深地陷 入了自责的漩涡 中。感情和原则,有情和无情,往往相伴相生,相生相克,正如道家所讲:太极生 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会儿刘国 亮真想好好地研究一下道家的经 典“无为而无不为”了。无为,多好!而无不为,岂非更好?以无为,而达至无不 为,多么超脱的境界!车到一家酒吧门前停下,刘国亮进去坐在吧台的角落里,一 下就要了五支太阳啤。他本是要坚持戒酒的原则的,可这会儿他太想喝酒了,太不 想坚持戒酒的原则了。柳如馨就这样死了,他知道是谁害死了她。他好想去找到这 个人,质问他,为什么要残害柳如馨。这人肯定不会说 实说,他便趁机将他痛打 一顿… …可他能这么做吗?能这么不讲原则吗?能这么呈一时之勇,图一时之快吗? 他不能。他得忍着这口气,坚韧、持久、细致、老练地将犯罪分子一举拿下! 啤酒喝到第三瓶,洪金阳来了电话:“国亮,你在哪?”刘国亮说:“在什么 红太阳酒吧呢!” 洪金阳道:“我知道那儿,你别走开啊?我马上过来。”不一会儿,洪金阳走 进酒吧,找到刘国亮,坐在他旁边望住他看了几秒钟,然后说:“我知道你这会儿 心里面很难受,怪我了吧?”刘国亮说:“我谁也不怪,就是有点儿怪自己。”洪 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自己也不能怪,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呢,别喝多了。 若楠又快要去娱乐城了,对她的保护工作不能松懈,要 知道这伙犯罪分子杀 人的手段,那可是有风无影的啊!”“那走吧。”刘国亮说着起身往外走。“你去 哪?” 洪金阳问。“去监控点看看,还能去哪?”洪金阳直到望着刘国亮开车走了, 自己才上车,他相信刘国亮很快 就会调整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