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面临的两个问题(二)
老徐最近一直在做梦。从睡着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早上睁眼,天已大亮。有时
候老徐试图努力回忆起梦里的一切,但总是空空如也。而且,每次一夜长梦醒来,
总是头疼得很。而每次从梦中醒来,十有八九总会见到小雅靠床头坐着,也像是大
梦初醒的样子。
“怎么了?”刚从梦中醒来的老徐问早已梦醒的小雅。
“没事儿。刚才做梦,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小雅说这话的时侯,歪脸看
了老徐一眼。黑暗中,小雅的眼睛看上去很亮,像是闪烁的水银。
“早睡吧。”老徐说,“明天还要上班。”
“知道了。要不你先睡吧。”小雅说。“不用。要不我陪着你聊会儿天。”
小雅也就没再说什么。这样,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雅依旧靠着床头,用银亮的眼睛望着前方的黑暗。而老徐则
出溜到温暖的被窝里,并且鼾声四起。
老徐的工作一直没有着落。
有一天,当他开车在长安街上漫无目的地漂流的时侯,已是黄昏时刻。西方灰
暗的天空中,一群鸽子的影子匆忙掠过。这时,手机响了。此时老徐的车正好经过
少年时代曾无数次向往过的天安门城楼前。
电话是小美打来的。老徐开始没听出来。“哪位?”老徐问。声音小心翼翼。
“徐哥,我,小美呀。”那边小美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我在长安街上呢,
前面有警察,等会儿。”说完,老徐把手中的电话放在右边副驾驶座上,然后并线
到了左转弯处,跟着其他的车左转往前门方向驶去。这时,老徐又拿起了电话。
“警察躲过去了。”老徐说,“怎么样,我的小妹妹。混得不错吧,都快把你徐哥
给忘了。”
“哪敢呢。”小美说。“徐哥,在哪儿干呢?”
“没定呢。”老徐说,“最近家里有些事儿。”
小美立刻显出了很高兴的样子,“那太好了!愿不愿意到我们这小公司来?”
小美说着,俨然公司是她自己的。
“我?”车到了前门路口,一个戴白手套的警察正指着老徐右前方一辆车,示
意停车。“警察,”老徐说,赶忙把电话又扔在了一边。
当老徐拐过前门,往宣武门方向走时,电话里小美说,“徐哥,要不你到我们
公司这儿来看看。我请你吃饭。”
小美在电话里说了一下他们公司的位置,趁红灯的功夫,老徐仔细记了一下。
等小美说完,路口的灯就变绿的了。
然后一路下去,全是绿灯。
小美的广告公司在西二环的一个公寓里。商住两用的那种。
这两年,北京的各小公司纷纷从饭店、写字楼中搬出,发誓不再为饭店写字楼
打工。于是在北京二三四环周围的商住两用公寓里,挤满了各式各样春风得意或郁
郁寡欢的小公司。
老徐按小美指的那个位置开车过去,到了一个卫生巾的路牌广告底下,就再也
找不到小美所说的楼了。
“我就在卫生巾牌子底下呢。”老徐报告说。“我们在卫生巾里面一点,往东。”
小美说。
老徐拿着电话没有立刻接茬,以老徐的经验,女人对里外的分别是男人没法比
的,但要说方向,可就不行了。女人似是乎天生的方向盲。
“是东边吗?”老徐问。
小美沉吟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吧。”
“妹妹,东边就是二环了。”
“那错了,对不起,那就是西边。西南,不,西北。”小雅在电话里一个劲儿
拌蒜,最后也没搞清楚东西南北。
老徐下车,极目远眺。
周围的公寓楼如烟囱一般密集排列,直插云霄,仿佛是要把里面住的人化为灰
烬然后送向天空。
老徐费了很大的劲才从楼群里看到了小美说的那栋楼。那栋叫做什么财富阶层
的公寓楼。远远看去,一副很牛逼、很衬钱的样子。楼上的灯基本上都亮了,好像
大家的生意都不错,都在忙。一副欣欣向荣的大好景象。
楼底下的车位满了。老徐围着这根烟囱转了半天,找了好几个犄角旮旯,都被保
安和蔼可亲地给拒绝了。没办法,老徐只好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
老徐的白色破捷达车一开下去,立刻就像是癞皮狗进了纯种狗的窝里。自卑心
油然而生。车库里一水儿的奔驰宝马甲壳虫、奥迪帕萨特凯迪拉克,还有几部三菱
跑车、现代跑车,估计是老板的贴身小蜜的。有几部还是老徐看着眼熟就是叫不上
名的。老徐开着捷达,小心翼翼地在地下车库里转来转去,像是一只穷人的狗在富
人的狗堆里蹑手蹑脚地爬来爬去。最后,老徐总算眼前一亮:在一个角落里,停着
一辆桑塔纳和一个桑塔纳2000,于是老徐吹着口哨,无比欢快地将车停在了桑塔纳
和2000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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