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受伤了(二)
老徐最初与小雅认识的时候,也曾谈起过自己的爸爸妈妈。那是老徐和小雅第
一次上床的第二天。
两人的第一次完全是肉体的作用。如果止于此,老徐也许就是小雅数量众多的
男友中的一个。但是,上床的第二天,老徐约小雅去酒吧喝酒。有点醉意的时候,
小雅忍不住向老徐讲起了自己的父亲。
“我爸对我妈特不好。动不动就打。”小雅说。这时酒吧里正有乐队在表演。
很吵。小雅必须扯着嗓子说话。
演唱中间,有人吹起了口哨,并狂喊一气。
“我爸我妈也一样。”老徐端起酒杯,跟小雅的易拉罐碰了一下。
小雅多年来养成个习惯,啤酒喝听装的,从来不用杯子。而且从不随便喝已开
封的饮料。
“有一回,下着特别大特别大的雨,铺天盖地的。”小雅说,“怪了,从那以
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雨。爸爸妈妈就站在大雨里吵。吵的全是我听不懂的事情。
我抱着欢欢,站在屋檐下往外看,外面的雨一片一片的。我透过雨水,看着爸爸妈
妈在一起扭打。我哭得都不行了。但在雨天里,我的哭声显得特别小。”
“欢欢是谁?”老徐眯着眼。
“欢欢就是我的洋娃娃。有一回我拿着她帮妈妈打爸爸,把她的脑袋都给打掉
了。”小雅当时没有告诉老徐,自己的小名也叫欢欢。阿财死后,小雅觉得,那个
叫欢欢的女孩已经死了。现在活在世界上的女孩是小雅。
后来,老徐从小雅妈妈哪儿知道了小雅的小名。但,老徐从来没这样叫过。
“接着说。”老徐的胖手原来支在下巴颏上,听到这里,他把手从下巴颏下拿
开,摆了一下,“往下说。”
“后来,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站在暴雨里,里三层外三层。有的还爬上
别人家的窗台抻着脖子,像是看杂耍一样。最后,我急了。抓起我们家生火用的铁
钩子, 使劲甩着冲向他们,吓得他们赶快跑,我就跟在后面追。一次一次摔倒在地
上,我又爬起来。我身上全是泥,欢欢身上也是。最后妈妈疯了似地跑过来,抱住
我。我们娘儿俩在暴雨中嚎啕大哭。”
“那天以后。我生了一场大病。”
小雅叙述时,眼睛迷离,像是在看着遥远过去。
“有一次,醒来的时候,没脑袋的欢欢被妈妈扔掉了。我怀里抱着的是另一个
洋娃娃。”说到这儿,小雅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老徐由桌对面绕到小雅的身旁。
恰逢其时地把小雅搂在怀里。
小雅似乎又找到了生命中的依靠。
“我爸我妈也吵。”老徐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和你们家不一样,我妈老欺负
我爸。”
老徐的童年也是在爸爸妈妈的争吵声中度过的。不过,和小雅父母不同的是,
老徐父母间进行的是静悄悄的战争。
“我爸我妈从不打架。他们一不高兴谁都不说话,半年都不带理人的,差点没
把我憋死。”
老徐讲这话时,他们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老徐在小雅的眼里已经变成了一
个影子。是那么近,又像是那么远。
“我爸是个知识分子,学植物的。我爸和我妈吵架的时候,我爸就研究植物,
把这个植物嫁接在那个植物上,又把那个植物嫁接在另外一个植物上。这是我爸的
说法。我的说法就是,我爸在鼓励植物乱交。”
听到“乱交”,小雅迷迷糊糊笑了一下。
看到小雅的表情,老徐以为她是不同意自己的观点,补充说,“我和我爸的关
系特好,跟我妈的关系也挺近,可他们之间什么话都不讲,全都跑到我这里来说。
有一回,爸爸对我说,‘小胖,接受你爸的教训,找对象就要找个知识水平差不多
的,有共同语言的那种。别找些没文化没知识的,到时你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你也
讲不清了。’”
这时,迷迷糊糊的小雅插了一句话:“我可是没文化的。提醒你。”
老徐推了小雅一把,“去你的。”
老徐记得,小雅曾经说过,以前,曾在一个涉外文秘学校读的大专。而事实是,
小雅在北京为了找一个体面点的工作,去中关村买了一张假文凭。
关于这一点,小雅不想跟老徐解释。
老徐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后来,趁我爸不在的时候,我妈对我说,‘
小胖,妈妈告诉你,男人一定要坏一些,要撑得起家来,不要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来。像你爸那样。其实,我就想惹他生气,让他骂我一顿,打我一顿,可他就是一
句话都不说。所以,以后有了老婆,千万不能手软。不然的话,把她惯坏了,不骑
到你头上拉屎才怪呢。女人就是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讲到这里时老徐才发现,小雅已在酒吧里的噪声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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