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气未出花香来 王向东窝了这股火,就一定要浇灭它才痛快得起来。 连续几天,他对家里说去上班了,其实是整天独自到中区的几个地段转悠, “憋”秦得利去了。 按大虎他们几个人的记忆,秦得利是应该住在滨江道市场背后的平房里,具 体位置记不清了。不过王向东相信他肯定能撞见这个家伙,实在不行的话,再叫 老门他们把他钓出来也不迟。 一日闲得难受,顺脚走进滨江道,并没有专门进哪个门脸,只是闲溜。他发 现有几个门面换了招牌,不知原来的主人是发达了还是被排挤掉了。路过原来自 己的门脸时,不觉放慢了脚步,居然已经不是四姐的牌子,探头望了望,里面的 人并不认识。王向东本想问问,又觉无趣,晃晃地溜达过去了。 傍晚,照例到滨江道边上的小饭馆里要了几个小菜,独自喝着酒,预备吃了 饭再溜达一遭就先回家了,反正在家也是无事可做,不如一面在这里找秦得利, 一面想想将来。 刚喝了几口,王蕊突然打来电话,问他的腿痊愈了没有,王向东说妹子劳你 惦记,现在追贼我都有富裕,全好啦。 “三哥,托你的福啊,不仅大罗那里,连富丽豪的老板我都采访过啦,敢情 这些人的创业史都那么精彩啊,原来真没想到。” “那是。” “我得感谢感谢三哥,请你吃饭,你现在有时间吗?” “怎不早说,我都喝上了。” “在哪?跟谁呀?” “自己。要不你过来?” 十几分钟后,王蕊果然打车过来了,还没坐下,就招呼王向东换地方,王向 东看看简陋的饭馆,笑道:“大记者,你就体验一下生活吧。” “我怎么能在这种档次的地方请三哥?” “我又没说要你请我——来,坐下,三哥正烦呢——饮料还是啤酒?” 王蕊笑道:“你喝啥我喝啥。” 王向东笑了,一边给她倒上小半“口杯”的二锅头,一边问:“富丽豪的老 板对你态度还成吧。” “有你垫了话儿,可热情啦——不过外面都传言富丽豪里面不干净啊,有没 有这事儿?” “我从来不在那种地方消费,怎么知道。” 王蕊笑起来:“骗人——金老板说你是常客。” 王向东也笑起来,看看左右道:“你觉得这里干净不?要想干净,就甭想赚 钱。你们做记者的,对国内国际的形势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吧。” 王蕊咯咯一笑,问:“刚才你说正烦呢,烦个啥呀,能跟我说说不?” “男人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懂。” “小瞧人啊,我们做记者的跟当作家的一样,什么人不接触?说说嘛,就算 我帮不了你忙,说出来也能减轻压力,这叫给精神卸载,心理疗法,特灵。” 王向东很轻松地说:“我找到扎我的人了——居然是我一老朋友。” 王蕊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却没有大惊小怪地叫出声来,只意外地“哦”了一 声,然后说:“你这叫交友不慎,跟我一样,不过我们女人这叫遇人不淑,呵呵。” “呦,你咋啦,叫人给伤了心了?” 王蕊眼圈一红,尽量大度地说:“没事儿,我看得开着哪。” 王向东笑道:“甭问——失恋了呗。咳,妹子就凭你这条件,发愁啥?” “谁发愁啦,瞧你说的,好象我急着要嫁人似的。” 王向东笑起来:“三哥我还真没关心过你的个人问题。不过今天我也看出来 了,你请我喝酒是假,要找我聊聊天给自己解闷儿是真啊。” 王蕊说我还没那么恶劣吧,我是真想好好感谢感谢你,谁知道几件事儿都赶 到一块儿来了。 王向东说我也不管那小子是干什么的了,总之他是个没福分的,你也不用跟 他牵肠挂肚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不会想不开吧?那么大学问的人不会想不开 吧? “我又不是没出学校门儿的小姑娘,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三哥你也一样, 什么事儿都放开胸怀,活得才能快乐。” 王向东笑道:“也是,居然要你来安慰我,呵呵。你这叫人在心里扎一刀子 的都能放得开,我这叫人在腿上扎一刀的倒想不开吗?” 两个人在环境嘈杂的小饭馆里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展示着自己博大的胸怀, 不觉间酒也喝了不少,王蕊的酒量也是叫王向东有些诧异,传说这女人不喝是不 喝,一喝就了不起,看来不假。人说酒桌上有几个厉害角色,什么带药片儿的红 脸蛋儿的,还有一个就是扎小辫儿的,今天王蕊是让他开了眼了。 虽说不谈王蕊男朋友的事情,酒一催,还是零星地说了一些,原来王蕊的男 友是九河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大学讲师,本来两个人已经爱得水深火热,不料 慢慢王蕊发现那小子是个勾引文学女青年的高手,前几天连续两次把他跟别的女 人堵在他们的出租屋里,结果两个人泼闹一场,当即分手。王蕊说自己不伤心, 就是委屈,觉得那么多真诚的付出居然只得到这样负心的结局,很不值。 王向东自然要安慰,大骂诗人不健康。 最后从饭馆出来的时候,王向东的头都有些晕了,连夸王蕊好酒量,王蕊嘻 嘻地笑,显然也是高了。叫了车,王向东扶她上去,说:“先送你回去,住哪里?” 王蕊说了地名,竟然离威宁公司很近了。王向东吩咐司机开车,刚转过一个 弯,就看见两个人正在墙角凑着头嘀咕,王向东狠劲一眨巴眼,大喊起来:“秦 得利!” 的确是秦得利。 秦得利猛听到一声喝,大惊一下,一转头,王向东他们坐的出租车已经过去, 秦得利左右看看,问旁边的人:“刚才是有人叫我吧?” “好象吧,没听清,你赶紧数数钱对不对吧,我等不及啦。” “操,你拿我找乐是吧?三百块全是零钱?” “这还是好不容易凑的哪,明天再这样,我就得另想辙了,不行就他妈抢银 行去!” 秦得利蘸着唾沫把钱好歹数了数,囫囵往兜里一塞,才张望了一下周围的环 境,把一个小纸包迅速地塞进对面那人的手里,也不再多话,吹着口哨,若无其 事地先溜达走了。剩下那人也不看货,赶紧把纸包儿揣起来,扭头跑远了。 要不是有王蕊在车上,要不是自己脑子在酒后反应迟钝了些,王向东是绝不 会放过刚才那个机会的。现在车一跑远,他也懒得再顾及秦得利了,旁边的王蕊 微靠在自己肩上,她头发上散发出的洗发香波的味道很好闻,也使他的情绪被克 制了不少,在这种气息里,是不适合跳下车去跟人动刀动枪的。 女人使世界软化。 可王向东却觉得自己的下身慢慢蓬勃硬朗起来,他觉得被这样的女子靠着很 舒服,如果能拥住她的腰,会更好,可他没有让自己那样做,他还是更愿意享受 目前这种酒醉中的暧昧的。 王蕊住的地方,是一座老楼,下车后,路灯和楼灯一律黑着,和不远处灯火 阑珊的高层形成很大反差。王向东搀扶着逐渐不支的王蕊,按她的指点帮她打开 二楼一侧的房门,里面亮着灯,先进去把她扶坐在沙发上,回身掩上门,又忙着 倒水,然后递到她手里,顺势坐在旁边。 王蕊朦胧着眼,强打精神笑道:“我这里还行吧,以前也是二人世界,呵呵。” 王向东看看收拾得很干净的独单小屋,赞扬了两句,然后说:“妹子你歇着 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王蕊一指墙角的小酒柜,说:“三哥,你常来,腻了就来我这里坐,喝酒, 听音乐。” 王向东看了一眼,小巧的酒柜里,摆放着几瓶红酒、白兰地和咖啡罐,便笑 道:“你的小日子倒是蛮自在的嘛。” 王蕊醉着眼嗤笑了一声。王向东的电话响了,是柳小丽。 王向东皱着眉说:“刚跟一哥们儿喝完酒。这就回去。” “是嫂子吧?查岗来了,哈!结婚也是没意思。”王蕊抬起眼笑道。 “我扶你上床睡吧,别在这里睡着了,受凉。” 王蕊努力直起身,辩解道:“我没事,就是今天太高兴才喝多了些,你赶紧 回家受审去吧,嘿。” 王向东把电话装好,看一眼斜在沙发上的王蕊,笑道:“好吧,小姑娘自己 照顾好自己吧。” 出了老楼,王向东搭上出租车,直接顺原路奔了滨江道,转了一遭,没再见 秦得利的影子,不觉骂着,叫司机往家开。 进了家门,老娘已经睡下,柳小丽还在看电视,一见他进来,立刻关了电视 机,直望着他问:“跟谁喝酒了?” “一哥们儿,你不认识。” “哼,女哥们儿吧?” 王向东抓起杯子先喝了两口水,才说:“你有毛病?” “哼,我在电话里都听见音儿啦,做贼心虚了吧?要不瞒我干啥?” “嘿——你还病得不轻!跟女的喝酒又咋啦,男女平等,我提倡这个。” 没想到柳小丽的眼泪来得比专业演员还快,王向东话音才落,她就哭开了, 口口声声说自己瞎了眼,看错人了,弄得王向东全忘了从王蕊那里寻来的几分快 慰,一股脑把对秦得利的忿怨发泄出来:“你他妈老太太耍飞刀,叨逼叨叨逼叨 的烦不烦?你瞎眼又不是我给抠的,给这里号什么丧?不愿意呆趁早滚蛋,我又 没登广告求你来伺候我!” 柳小丽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一时又委屈又气愤又失落,顿着脚非要王向东说 出个子午寅卯来不可,除了在床上,王向东哪吃她这套?借着半斤酒气,当场就 指着柳小丽的鼻子山南海北地骂起来,惊动得林芷惠也披衣出来,看这情状,便 知是儿子在耍酒疯,也只有站在儿媳一边数落王向东了,王向东懒得多说,嘟囔 着进了卧室。 柳小丽被婆婆劝了几句,好歹抹干了眼泪,独自望着黑暗的电视屏幕,思前 想后,渐渐地又落下泪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