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诡谲,哥儿俩好 转天早上,王蕊蹑手蹑脚地把早点摆在茶几上的时候,睡在沙发床上的王向 东醒了。 “一会儿你自己吃饭吧,我得上班了。” 王蕊笑着抓过一条纱巾,蒙面大盗似的往脸上一盖,一边在脑后系着扣儿, 一边笑道:“又起风了。” 王向东抹一把脸,坐起来道:“你睡得还塌实吧?” “塌实。”说完,王蕊好象琢磨出啥意思了,接着笑道:“你怎么样?” “放心,三哥是道德高尚的榜样。” “哈,我倒是蛮信赖你的。” “我知道,你睡觉连门都没锁。” 王蕊微红了下脸笑道:“还说你道德高尚?连这个细节都不放过!” 王向东笑道:“你要锁门我就走了,省得叫你不塌实,三哥可从来不叫人做 噩梦。” 说笑着,王蕊先去上班,约好晚上回来喝酒,也没忘记交代他冰箱里有什么 吃的。听着王蕊得得下楼去的脚步声,王向东一边抓起根油条往嘴里塞,一边想 着这女孩子也够大胆,居然敢那么轻易地就留一个“逃犯”在家里过夜。不觉向 阳台上走了几步,看着王蕊推出一辆兰色的公主车骑着远去了,才溜达回客厅来。 王向东一边吃饭,一边无聊加好奇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转悠,拔头看了看王蕊 的卧室,很典雅,除了那张双人床,整体上体现着一个单身女子优雅又活泼的品 位。 不知道那个在这里住过的男人是个什么德行的,居然不懂得珍惜。 真是火上浇油,早点还没吃完,何迁就打来电话,要他上午到公司照应一下, 说是他奶奶凌晨时候突然病重,现在正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输氧。王向东一面应着, 又问了哪家医院,马上给柳小丽打电话,要她帮忙去照顾,自己草草地吃了饭, 就冲出门去。 走了两节台阶,猛地想起自己的处境,不觉放慢了脚步,不过已经不能回头, 门锁了。 王向东心里并不担心什么,随手给李爱国打了个电话,问他秦得利死了没有, 李爱国也没了素质,开口又是臭骂,王向东只是笑。李爱国说他真想叫人把他抓 起来再送进大牢去,还是人家秦得利深明大意,说都是朋友何苦、何必? 王向东说:他那是亏心。 李爱国说不管怎么说,你跟秦得利之间的事儿得当面讲个清楚,不然我以后 也没法再开展工作了。王向东说看来秦得利真是你的“点子”啦,那好说,他也 扎我了,我也扎他了,我们这个事儿就算两清了,回头我高风格一把,买几个苹 果去看望看望他,看他感动不感动。 李爱国说你真是个混蛋,我真想把你拷起来臭打一通!你知道这个事儿一出 我坐了多大的蜡?我告诉你,你甭得意,这个事儿还没完呢,秦得利在大街上给 扎了,凶器也收了,现在刑侦的那帮弟兄还给你挂着案哪。 王向东说不是有你给撑着呢嘛,秦得利都不卖我,你能卖? “混帐东西,早晚你还得回去!” “行啦爱国,过了这几天,我请你跟秦得利喝酒不完了吗?不过你得警告秦 得利规矩点,酒桌上要是说那不挨边的话我照样拿酒瓶子砸!” “你要疯,看我不当场抓你!” “嘿,你小子现在对秦得利那狗日的比对我还亲啊——行啦,不聊了,这个 事儿你多费心算了,等我电话喝酒。” 挂了线,王向东也没打车,溜达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威宁公司,何迁果然没来, 王向东到几个办公室转了转,建材部那里一派萧条景象,楚正宽见他进来,忍不 住发了一通牢骚,说现在的市场真的是越来越不好琢磨了,政府一句话,说叫谁 发谁就发了,说叫谁亏谁就亏了,政策这东西真是不好琢磨呀。王向东说楚哥你 也知足吧,这几年全国搞基建,你们做建材生意的可没少沾光。 楚正宽苦笑道:“好日子看来是到头啦,老朱一上来就大刀阔斧搞宏观调控, 弄得我们这些小户没机会钻空子了,可人家大倒爷们照旧哗哗地赚钱。看了么, 连俩月不开锅了,冷不丁撞上个生意,也就好歹够给大伙买几两茶叶的。” 王向东说了几句面包会有的一类的屁话,又去财务部叫胡成顺算一下这一年 经自己手花掉的单据有多少银两,胡成顺翻了翻本子,直接告诉他:九十六万多。 啥?! 王向东没想到有那么多。不是心疼,只是惊讶。 胡成顺笑道:“您别不信,光是富丽豪的单子就有三十多万,每个月您还要 支最少一万的零用,最近俩月都是两万起步,这些都是大头儿,零星的票据少说 也有几百张,不信我当面给您算一算?” 王向东说不用,我不是怀疑,就是觉得这钱也真不禁花啊,稀里糊涂就干进 一百万? 胡成顺笑道:“我一年才挣两万,您要我花一百万也没地方花去呀。” “老楚那里一年有多少利润?” “往年还好,今年就差事了,平均一个月还不到三万。” “哦。”王向东没有多说,点点头走了出去。 在办公室里坐了没几分钟,祝小蝶突然跑了进来,说:“王总,来了几个刑 警队的。” 王向东一惊,心想坏了,秦得利的事儿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这可不好玩了。 他知道这个事儿不“经官”怎么都好说,流氓打架打了也就打了,只要不死人就 好办,大不了花钱摆平,要是惊动了官府就不好弄了,虽然事情也大不到哪里去, 毕竟恶心人。 想到这里,他赶紧说:“你就告诉他们我刚离开公司。”说完了,怕祝小蝶 疑心,又补充道:“这些赖皮肯定又是来收保护费了,能省就省吧。” 祝小蝶道:“好象不是吧,他们说是找何总了解一下公司的业务情况。” “找何总?他们只说找何总?” “对,我说何总不在,他们才说见一下其他的负责人。” 王向东皱着眉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先不理他们,等何总来 了再说吧,你去支应一下,最好能把他们先支走。” 祝小蝶去了,王向东松了口气,先把门从里面销死了,才坐下来给何迁打电 话。何迁还在医院,说柳小丽已经来了,多谢多谢。王向东说刚才来了几个警察, 找你了解公司的情况,能有什么事? 何迁说不清楚啊,不如你先见见他们,探探底,只是不要多讲话就成了。王 向东笑道:“现在我最不想见的就是警察,交通警都不想见——柳小丽没跟你说?” 何迁说秦得利那事吧,说了,你也太没水准,这种事用得着自己出马?遍地 流氓哪个花钱雇不动? 王向东说我就图一亲力亲为,痛快,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 何迁说你有钱了都不知道怎么过有钱人的生活,真折腾出事儿来还不是自己 受罪?——算了,你要不想见警察就算了,回头我跟他们谈吧,估计也没什么大 事儿,也许是咱公司的哪个人在外面惹祸了呢。 王向东笑道:“除了我还能有谁在外面惹祸?” 何迁说你也塌实点儿吧,最近我总觉得有啥不对劲似的,前前后后找不到一 件振奋人心的好事儿,咱都得留神点儿了,别快过年了找不素净。 “奶奶的病严重不?” 王向东这样一问,何迁的语气更沉重起来,连说不容乐观不容乐观啊,然后 说最近公司的事你就多费心吧。 王向东想了想,这公司的事也实在是没啥可费心的:手里的轿车都已经脱手, 建材部又是半死不活,估计年前不会有什么大活动了。想到这些,不觉又为何迁 发起愁来——一旦他王某人再撤出去,威宁公司还有什么可折腾的?国家政策一 出,何迁靠骑驴拼缝儿吃钢材的路就要断了,将来的走向如何还要重新确定。苦 就苦在这个“车”上,林虎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够义气,也真是叫人懊恼又无 奈的事情。 看来一个人的机遇随时可来,又随时可去,机会有时候靠抓,有时候靠撞, 有时候却又真的无可奈何,去留由命不由人啊。 好歹耗着,无所事事地过了一天,傍晚时候大家陆续地走了,王向东想想, 还是没有回家,一边往王蕊家里溜达,一边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老娘今天有事 情要在外面耽搁了,叫她们不要等自己。 王蕊已经回来,正急着要给他打电话,看他进来,就恼笑道:“你怎么自己 跑啦?弄得我好担心。” “没事了,没人再追究那个事儿——不过我想起你说今天晚上还要我陪你喝 酒,就又回来了。” 王蕊指指茶几上的酒菜道:“已经买好了,白酒、啤酒都有,还有半瓶拿破 仑,你喜欢什么?” 王向东抄起“拿破仑”晃了晃,笑道:“跟你男朋友喝剩下的吧?”王蕊立 刻红了脸佯恼道:“你是不是看我心情好了诚心气我?” 两个人说笑几句,坐下喝酒,背后放着莫扎特。 王蕊说我跟你在一起喝酒特放松,聊天也可以信马由缰,不必顾忌什么,总 之不必担心你给我小鞋穿,也不用担心你到单位里乱传话去。王向东说我的感觉 也很好,咱俩这样的最容易成为朋友,没有利益关系,就谁也不用防备着谁,说 啥都无所谓,大不了翻了脸以后互不来往,互相之间都害不到对方。 王蕊笑道:“许我跟你翻脸,可不许你跟我翻脸啊,我小,你要让着我。” “那是当然,不过酒可不能叫你少喝。” 王蕊感慨道:“其实,我潜意识里一直盼着能有你这样一个哥哥,疼着我, 管着我,能叫我撒娇耍赖,呵呵。” “你还别说,我还真缺个这样的妹妹。” “那咱俩就对着灯泡儿八拜结交吧。” 王向东大笑,说我还真不怕你,不过磕头就免了吧。王蕊也是笑,随手摸了 一把王向东的脑袋说:“以后你就是我哥啦。”不象对哥哥,倒更象在爱抚一个 小弟弟。 “行。”王向东继续笑着,心里更加喜欢起来,这样又开放又有女人味的女 人真的叫他很放松,这样的女人,使人觉得可爱,想抱抱她,而心里又不好意思 起什么邪念。 王向东知道有个词叫“红颜知己”,他想王蕊或许就可以在他的生活里充当 这样的角色吧。 渐渐地,两个人都开始话“密”,王蕊不断地倾诉自己的工作多么疲惫多事, 王向东也把自己对两任老婆的牢骚话搬出来,王蕊说三哥你该知足才对,我看这 两个嫂子各有千秋,丢了哪个都是你的不对。看人得看她的优点,要么不结婚, 既然结了,就要敢于迁就和将就,哪有十全十美的生活? 王向东说:有学问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怎么听怎么有道理,就是有些空洞, 有本事你结婚试试看? “哼,我才不急着结婚,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挺好了。” 王向东诉苦道:“你以为我爱结婚啊,男人有钱为什么还非结婚不可?还不 是要照顾老娘跟儿子?我不过就是娶了个保姆,可她好日子过着,还一天比一天 不知足了。” 王向东的错误思想立刻遭到了王蕊激烈的批判,王向东被指责得连连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好脾气,要是陈永红或者柳下丽敢跟她这么蛮横,早大 嘴巴伺候上了。 看来朋友和老婆是不一样的。 不知不觉喝了几个钟头,王蕊又见高了,说话开始走板儿,王向东也兴奋得 过了头,开始讲豪言壮语,答应王蕊以后有啥困难就说话,在九河没有他王老三 办不了的事情。 睡觉时,两个人推让一番,最终还是王向东在小客厅睡了沙发,王蕊晃荡着 身子,一面挥手拜拜,一面摸进卧室,连门也没关,就栽到床上去了。 半夜里,王向东突然醒来,一阵接一阵地难受,辗转反侧倒腾了好久,才想 起该吸个“板儿”了。摸摸兜口,竟然真有一包料,补决大喜,赶紧抓起打火机 跑进厕所去了。 舒服够了,王向东精神焕发地出来,猛看见王蕊的卧室亮着灯,那姑娘死尸 一样仰在床上,合衣坦睡着。王向东笑了,过去敲了两下门框,王蕊没动劲儿, 王向东觉得房间里还是有些凉,心下不忍,蹑足走进去,扯了条被子给她盖上, 然后又贼一样轻悄地退回客厅,顺手把卧室的门带上了。 其实王蕊已经醒了,她眯眼看着卧室的门轻轻合上,不觉把被子往身上拉紧 了些,一边狡黠又幸福地笑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