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刃上舞蹈 王向东快发疯了。 差点二百万啊,戒了回毒的工夫就他妈吹泡泡儿了?傻孙子才信,当场吆喝 何迁出来说个明白。 何迁犹豫再三,才在王向东答应冷静冷静再冷静的前提下赶了过来,还带着 财务跟班胡成顺。 何迁说老三我知道你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啊!你问问老胡,那几天他都吓 蒙了,眼瞅着点数往下掉,哭都哭不上去呀。 老胡说可不是嘛,当了几十年财务了没见过这么烧钱的。 王向东说你早干啥去了,刚赔的时候就抛,不是还能少损失点儿?何迁快哭 了:“谁舍得呀哥哥,换了你你也不舍得呀,不就盼着它能起死回生嘛!” “就他妈一个子儿没剩?” 何迁赶紧把手里的皮包递过来:“还有不到二十万,我比你还惨……” “我不管你!”王向东抓过皮包来打开扒拉了两把,脑子一片空白,何迁赶 紧又递上一打纸:“我怕你出来埋怨我,这些都留着呢,你一看就知道我没放你 鸽子啦。” “什么玩意?” “当时的报表,还有一些报纸,全世界都知道去年年底中国股市大跳水了, 全线甭盘啊,坑的不是你我两个人,哪天没有跳楼卧轨的?要不是为了等你回来 跟你说个清楚,我早一他妈就……” “行啦!你现在死也不晚!”王向东粗鲁地把面前的报纸打飞,一屁股坐在 电话亭边的道牙子上,紧咬着牙,目光凝固在脚前的一汪子积水上,什么也想不 进去了。 完了,日本贼船,全白玩儿了。 等了很久,他挥挥手:“何爷,你们走吧。” 何迁不动,俯下身说:“老三咱不能就这么认栽了呀,只要有信心……” “拉倒吧,你也甭自己解心宽儿了,我想的开,就当咱哥俩这几年没合作, 就当刚做了一场美梦,就当今天我刚从监狱里出来,一下就捡了一皮包钱,呵呵, 我他妈还不的高兴死?” 何迁说你没事儿吧? 王向东说你要嫌事儿少就再多说两句试试! 何迁叹口气,拍了下王向东的肩膀,带着老胡拖沓着脚步走远了。 王向东坐了好长时间,心口还是压迫得难受,突然开过一辆出租车去,车轮 正轧在眼前那汪子水洼上,扑叽一下溅了王向东满脸,王向东触电似的猛跳起来, 追着狂骂,骂到绝望时,才拎着皮包心灰意懒地往家走去。 用了一整天时间,把大罗的帐全还清了,又跟陈永红一起把店里的货整个盘 了一遍,算了算,一共不到十万成本的服装,陈永红说又快交租金了。王向东正 吸着烟,一下就被烟气眯了眼睛,泪水蒙蒙地笑道:“好啊,得抓紧攒钱了。” 送走了陈永红,王向东独自坐在店外的水泥台阶上一支接一支的吸烟,心烦 意乱,他相信自己不会被打垮,可心里还是无法一下子忘记股票的事——刺激太 大啦,那几乎是他的全部支柱啊。 他告诉自己必须象样地苦干了,不仅这一期的店租还没着落,暑假以后儿子 的学费还不知谁给出呢。听说儿子的球踢得很好,甚至文化课也比在那个狗屁的 贵族学校上得好了,看样子,劳动人民的孩子对贵族生活好象还是不太适应啊。 一肚子的话很想找个朋友好好聊聊。王向东掏出皱巴巴的通讯录,一页页翻 着,很多名字已经感觉模糊了,很没劲。 在路边小店喝过了酒,王向东才醉醺醺地回家,柳小丽说老娘跟丰娘去“开 法会”了,不定要什么时候回来呢。王向东说好啊,有信仰好啊,赶明儿我也他 妈找点儿信仰了,活得乐和。 柳小丽一直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她还不知道股票的事儿,就是担心王向东 今天再给她“戒毒”,婆婆不在家,到时候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啊。 没想到王向东横在沙发上就睡了,柳小丽也不顾他,心里痒痒的时候赶紧蹑 手蹑脚进屋翻出一包儿小料,偷吸起来,突然门被撞开,王向东道:“你在家干 嘛呢?连壶开水都没有!” 柳小丽一惊的工夫,王向东醉着眼已经看到她在做啥,不由的骂道:“吸, 又你妈的吸!” “真的是最后一次!”柳小丽惊惶地站了起来,小心护卫着手里的锡纸。 王向东趔趄着坐上床,居然笑道:“没档次,人家都直接静脉注射了,你还 吸这个?没档次!”然后挥挥手道:“吸吧,死不了就吸吧,反正家也败了,没 钱了我看你还拿啥吸,去卖?他妈的女人就是比男人路子宽广,男人卖谁去?呵 呵。”然后向床上一仰,不再言语。 柳小丽满心愧疚,放下锡纸包儿,叹了口气,在王向东身边坐了一会儿,很 快就熬不住了,又挪步走了过去。王向东哼唧着翻了个身,嘟囔道:“喝了假酒 了吧,操,脑袋快炸了。”突然一挺身:“给我来一口,这玩意比嘛药都灵。” 柳小丽赶紧把锡纸递过去,亲自点了火在下面溜,王向东吸溜了两口,微笑 着说:“管用,管用。” 柳小丽谨慎地说:“你可别再上了瘾啊。” “不可能!”王向东猛一摆手,又倒下了。柳小丽赶紧又去取了一包,心安 理得地自己受用起来。 接连多日,王向东把心思拴在店里,有时候是越干越气,这里每天都有上千 元的毛利,竟然叫柳小丽糟蹋得存折空空,再加上看见陈永红忙里忙外地辛苦专 业,对比在家里醉生梦死的柳小丽,王向东常有一种跑回家去把她掐死喂狗的冲 动。 其实这些天他已经断了柳小丽的粮草,死活不让她沾到钱,可柳小丽还是不 耽误买到粉,这不由得让他开始怀疑柳小丽背着自己有小金库了,真是越想越气! 这天回了家,一看柳小丽又不知跑哪里穷溜去了,王向东作祟地翻箱倒柜, 终于在床下的鞋盒子里找到了两包白粉,本想给她冲进厕所,想想毕竟是白花花 的银子,也就罢了。犹豫了一会儿,王向东忽然心里一动:妈的,干脆我给她吸 了吧,回来叫你哭死!嘿嘿。 王向东也没多想,抄起一包就给消化了,久违的感觉又回到身上,一阵难以 言表的舒服。“飞”够了,王向东把另一包诡秘地藏了起来,只等柳小丽看她怎 样回来发疯。 外面里传来嘟嘟的木鱼声,王向东知道老娘又在念经了,王向东也不掺和, 不管怎样,至少老娘也算老有所乐呢。 木鱼声停了,林芷惠开始进厨房忙活晚饭。王向东坐不住了,赶紧出来说: “您别忙活了,柳小丽是不是去买菜了?等她回来弄吧。” 林芷惠笑道:“谁做不是吃?嫌弃我做得不合口了?” 王向东心里窝着火,到床边望了望楼下,还没有柳小丽的影子,便骂了句: “妈的娶了个活祖宗!”开门就下了楼,在下面溜达了一会儿,远远看见柳小丽 拎着个兜子,跟两个小媳妇一道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王向东迎上去:“你哪美去啦?” “买件衣服,听说百货大楼今天打折。” “一会儿我就快把你打折啦,回家做饭,就知道吃,臭美,你以为你是百万 富婆啊!我妈都快成你保姆啦!” “哼,有保姆不用,她是有那瘾,好好的小保姆她给辞了,又不用她花钱她 心疼什么?典型的有福不会想。” 王向东看一眼在旁嘻笑的小媳妇们,强压了怒火道:“冲几个邻居的面子我 先宽大你一回,赶紧回家!” 柳小丽极不情愿地加快了脚步,先王向东几步进了家门,一脸怨气地进厨房 跟婆婆忙活起晚饭来。 吃了饭,柳小丽休息了一会儿就要吸毒,左右找不到料包儿了,一看王向东 幸灾乐祸的样子,柳小丽就明白了,赶紧央求他把东西还给她。王向东当然不肯 答应,只追问她哪来的钱买毒品,柳小丽一口咬定是跟姐姐借的钱,王向东脑子 一激灵,突然想起旧事来:“对啦,咱借了你姐姐不少钱了,最近店里缺钱,你 抓紧要回来。” 柳小丽一下就急了:“你还真张得开口,当初是怎么说的?不是借,是给人 家了,现在又反口了,你要我怎么做人?” 王向东还真想起来了,可不是嘛,当初财大气粗豪爽仗义,拿钱不当个好东 西,做够了好人了,现在又张口反悔,的确不符合他的做派,当时也就没了话, 只在心里悔恨。 柳小丽还惦记着自己的毒品,哭喊着求不出来,最后逼急了,摔门跑了出去。 王向东一想不对劲,赶紧追下楼,打辆车一直跟着她坐的那辆出租车。 最后在滨江道顺利地堵到了正要给柳小丽发料的秦得利。 柳小丽抓了料就跑了,剩下秦得利跟王向东尴尬相对。王向东说利子以后别 叫我再看见这一幕,你要坑我就明着来。 秦得利赔笑道:“哪的话?我知道你戒了,可我不能不做生意啊,有买就有 卖,你不能怪我。” “少废话,我家的买卖就不许你做!不然别怪我不够朋友,我急了可不是好 脾气的,你也知道!我先问你,我挨抓那天你跟丰子杰都他妈躲哪去了?怎么也 不给我个信儿?你们她骂真是比毒品还毒,我算瞎了眼啦。” 秦得利说你谁也怨不着,就怨你自己倒霉吧,我们都不出来了,谁知道你还 能去找那个更该死的老门?嘿嘿,不过你也算赚了,至少不把这玩意戒了啊,老 门可就让你带惨了,一家伙十三年啊。 “给他个黑枣儿干我蛋事儿?” 王向东急走两步去赶出租车了,秦得利站在墙影里无奈地晃了下脑袋,趿拉 着拖鞋往胡同深处走去。 怒冲冲往家赶想去教训老婆的王向东还不知道,这吸毒就跟贪污受贿以及手 淫一样,有了一次就不好收场,受之有愧,又来者难拒,渐渐也就习惯了。尤其 这有了案底的,克制住也就成功了,一旦再次尝试,可就如同在刀刃上舞蹈一般, 想不伤身也难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