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 王向东在医院住到第二个上午的时候,秦得利跟山猫来了。 “二姐。”秦得利先跟陪床的王慕超打招呼,顺手把两大兜子礼物溜墙根儿 放下。山猫已经先一步跨到床前:“三弟,是不是猪头他们来人干的?” 王向东先不答,只灰丧了脸道:“这回弟弟栽大发啦,形象全没。” 山猫笑道:“在外面混的,这还算个事儿,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你这是叫 人暗算了,又寡不敌众,一点儿也不寒碜!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郎呢。知道 吗?以前我在湘潭的时候还叫人在背后拍过板砖哪,妈拉脑袋的,当时就晕菜了, 我连那人的影子有没见着,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黑的我哪——我不比你惨?哥哥 为什么挨打,还不是仇人多?可哥哥为什么打不垮?就是因为朋友比敌人更多!” 山猫得意地笑着,一副无比骄傲的神态。王向东终于乐了,心里一下也觉得 安慰不少。 王慕超一看进来这俩人,脸早拉了下来,山猫白话的工夫,她一拽秦得利的 胳膊就把他拉到走廊里:“你们还来?那个是不是叫什么猫的?” “是啊,老三跟你念叨来着?都是铁哥们儿。”秦得利一边向里扒头,一边 得意地竖了下大拇指。 王慕超恼怒地说:“利子你赶紧把他给我带走!别等我说出好听的来。” “呦,这是咋了二姐?官儿还不打送礼的哪,我们可是抱着热火罐儿来的, 你这么一弄,叫老三也没面子呀。到底咋了?” “哼,没你们还坏不了事呢!你知道吗?不仅老三这个打白挨,那些人还把 他店里的衣服给拉走一大批呢!” “什么?!” 秦得利嗓门一提,王慕超赶紧打他的嘴:“你给我住嘴!这事儿我还瞒着三 儿哪。这回哑巴亏算吃定了,等过两天一出院,我们就把他在家里先看起来磨磨 脾气,省得又去惹事儿。舍财不舍命,我们可不叫三儿再当那个冤大头——要不 是你们把事情闹大了,何至于这样?” 秦得利满脸血红,望一眼里面说:“姐姐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准帮老三把它 平了,咱哥们儿能吃这个亏?” “你平个屁啊你平!你别给我们家添乱啦。” “嘿,姐姐你还信不过我?别看弟弟这身材有攥的地方没打的地方,可咱有 资源啊,朋友多就力量大,罗锅不是崴的泰山不是堆的,姐姐你就等着瞧好儿吧!” “去去去,你以为我能夸你啊,我是叫你少再掺和老三的事儿,就算帮忙啦。 老三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 秦得利诧异道:“姐姐这话不挨边呀。老三我们哥俩那么多年的交情了,我 能害他?我们可是一百一的仗义,上次这帮朋友给老三出面,那可是一个子儿都 没吃老三的,绝对江湖!不信你跟老三对证。” 王向东在里面喊:“利子你干嘛哪?”王慕超瞪秦得利一眼,低声警告道: “门脸里那档子事儿不许跟他提!” 秦得利跟王慕超一起回了房,先笑道:“我问问二姐具体情况,看来还就是 猪头的毛病,而且半路上我跟猫哥就分析了,瞎逼四儿也跑不了,九河这边的人 准是她找的呗!” 王向东歪头吐了口唾沫,恨恨地说:“这事儿还经不了官,圈套圈的螺螺纲 事儿,真走官面儿,咱几个也得给捎进去——前天我一警察哥们儿把话给我摆明 了,最后我没跟刑警队的说实话,说了就连自己也叠进去啦!妈的你们在广州干 得也黑了点儿,别说猪头跟姓蒋的,就是撂我身上我也没完啊。” 山猫说:“好汉不说回头话,事儿到这里了,咱就得办!经官那叫本事?那 不给自己脸上抹黑吗?自己的事儿咱永远是靠自己解决。” 王慕超在一旁早急了,她拦在山猫前面道:“大哥您歇歇,您的好意我们领 了,可这事儿咱就到此告一段落吧,我弟弟还得过日子呢。 “二姐你甭跟着掺和。“王向东显然有些烦。 秦得利拉一把山猫,两个人先出去了一会儿,王慕超在里面跟弟弟又是一通 急说,当然是教育他远离这些狐朋狗友好好做良民。正说着,秦得利两人回来, 都是一脸的肃穆。 山猫掏出一打钱拍在桌上:“老三,这个事儿究竟咋办得看你心气儿,啥时 候想好了跟利子联系,左右咱这朋友算做定了。这两千块钱你留下,是我们哥俩 一点儿意思,你塌实养伤,多吃营养品,越这样咱越先得把身体搞好,以后叫人 见了,堂堂又是一条好汉,不能倒了就赖在地上装昏——得,二姐您多费心,我 们哥俩先撤,晚上我就回广州了,等下次来再给三弟好好摆酒压惊。” 王向东欠身起来,招呼二姐把钱给他们收回去,山猫一摆手,跟着秦得利急 步去了。 “哥们儿啊,这才是哥们儿。”王向东又感慨了。二姐用力哼了一声,免不 了又说些叫他逆耳的良言,不过王向东一句也听不进去,反而抱怨二姐婆婆妈妈。 互相犟了一会儿牛,王向东忽然问:“嗳,二姐,你别老陪着我啦,你不是帮我 看着店呢吗?我没事儿了,过两天就回家歇着了。” 王慕超心里一紧,马上敷衍道:“店里有你姐夫跟小李呢,今天他也歇班。” “这几天买卖怎样啊?” “还好吧,你甭管那么多了,等伤好了再说。” 王向东试探着动了下胳膊,皱眉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还真耗不起,等 能走路了我就得去店里,瞎四儿那臭破鞋趁我不在不定又该耍什么花活了。二姐 你说真有续骨散这种东西吗?” 王慕超笑道:“只要你塌实呆着,姐姐我帮你找去。” 几天后,王向东出院,直接在家里养伤。苦熬了两个礼拜,他实在呆不住了, 想去店里,一家人坚决反对。王向东急道:“你们关心我也不能这么骄惯我啊,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挎着胳膊就不能出门了?” 王老成说:“我怕你叫邻居看见了,丢人!” 王向东左右出不了门,急的嘴上就要起泡。 好不容易熬到一个周末,陈永红歇班,老两口叫她陪着王向东,然后领着孩 子去遛弯了。王向东说:“你看家吧,我必须得去趟滨江道了。” 陈永红拦他不住,断然说:“你是不是又想跟许凤幽会去?”王向东愣一下, 横道:“放屁!别动不动就扒扯人家许凤,她跟我有啥关系?” 陈永红冷笑道:“脚正不怕鞋歪,你们没那猫的狗的瓜葛,你激动个啥?听 不得那两个字?许凤、许凤,我还偏要提许凤!” “操,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神经病?你还共产党员呢,就这觉悟还没街道大 妈高呢,别给共产党丢脸啦。” 陈永红自然是不依不饶,理论上跟他讲不通,就玩儿普及版的,又哭又闹跟 他讨个明白,死活不让他出门。王向东恼了,一挥胳膊把她扒拉开,拉门就要下 楼,陈永红突然在后面喊道:“王向东,你不要后悔!” 王向东回头问:“我后悔啥?那俩字咋写?” “去了滨江道,你就要后悔!” 王向东只当她还为许凤的事儿撒泼,一时火起,吆喝道:“喝药不夺瓶,上 吊就给绳。你爱咋地咋地!”然后挎着胳膊,噔噔噔一路下了五楼,上了道,挥 手叫了辆出租车:“滨江道!”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王向东打开半个车窗,让冷风直接吹在脸上,心情舒畅。 “咳哥们儿,来首歌呀。” 司机笑道:“大哥想听谁的?” “最牛逼的,崔健吧——《一无所有》有吗?” “行,就《一无所有》啦?” “《一无所有》。” 一路听着歌儿,很快到了市场前面,王向东丢下十块钱笑道:“流动音乐会, 值!” 下了车,向市场里溜达,迎面正走来瘦瘦的牙签儿,抬头看见王向东,马上 惊呼一声:“老三!?” 王向东看看自己打着夹板的胳膊,笑道:“没见过折叠式的?” 牙签儿向“家辉服装店”那边了望了一眼,试探着说:“老三你想开点儿, 就值当上次那把火没被救灭吧。” “你咒我啊。”王向东骂了一句,问:“包里什么啊?操,我又不吃你抢你, 你往后躲哪家子?” 一把拉过来,王向东笑道:“马海毛啊,是不是从我那偷的,没记帐?” 牙签儿苦笑道:“老三,我也不瞒你,这个是四姐的,她主动要我过去拿的。” 王向东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哥们儿这咋回事儿?是不是以为我叫人打死 了再回不来跟你合作了?你这立场也太不坚定啦,亏你还夹个鸡巴满处溜——瞎 逼给了你什么好处?比咱哥们儿之间的感情还值钱?” 牙签儿继续苦笑:“老三,都这时候了,你还硬撑什么?你说我夹个鸟满处 溜,你又怎样?你真以为靠个鸡巴能把裤裆顶住?你现在又给不了我货,有四姐 放出来的话,广州那边我又不敢自己去拿。我不能陪着你喝西北风吧,我得吃饭 啊,能多扒拉一口就是一口,你也别怪我。” “操,我那里一样有货啊,怎么给不了你?” 牙签儿终于有些烦了,皱眉道:“老三你连自己也骗啊?你自己的店怎么个 状况你比谁不清楚?马海毛,狗毛都没啦!得,我得先借一步过去,三哥这事儿 你怪我也行,不怪我也行,谁不都是为求自己一方便?” 王向东错身让他过去,心里突突打起鼓来,刚才牙签儿的话很有内容啊,莫 非自己的店里真的又出了事儿? 想到这里,王向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