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和李爱国见过面后,王向东回去又跟秦得利仔细核计了半晚,最后也认为李 爱国分析得在理,关键是秦得利对摆平瞎四姐很有把握,瞎四姐这关一过,其他 就都是官面儿上的把戏了,凭李爱国和高学良的关系,绝对不会有问题。 天亮以后就给李爱国打了电话,叫他来接自己,李爱国说了句“你好大谱儿”, 还是抓紧开车过来了。见面又跟王向东复习了一遍昨天的功课,才放心地叫他上 车。 李爱国他们一走,秦得利就去找流氓老八。 老八并不行八,老八其实是“老疤”的谐音,“疤”是指他从嘴角到耳根的 一条显赫的功勋疤,火拼时候留下的。 老八不含糊,见了秦得利,当场就跟他去了医院,辗转找到瞎四姐,四姐正 吊着瓶子输液,嘴里吧唧吧唧嚼着橘子,陪床的是姓秦的小白脸。 秦得利进去招呼“四姐”,扬了扬手里的水果篼子,顺势放在床边。四姐愣 了一下笑道:“……你不是秦得利吗?我应该见过你。” “亏你还记得我,要不我该伤心了。” 四姐的目光停在老八脸上,秦得利赶紧介绍:“这是老八,北区的,听说了 这事儿,跟我一起来看看姐姐,妈的老三也太不是东西,吃炸药了咋的?怎么能 跟姐姐这样?” 四姐把目光从老八脸上移开,无所谓地说:“听说过老八这名字,在北区也 是个混的啦。” 老八一听,很是自豪,不觉歪嘴笑道:“利子说的没错,姐姐果然见多识广。” 四姐冷笑道:“你们来干嘛?给那孙子当说客?你们告诉他去——这个事儿 没完!谁来说也不行!” “呵,姐姐别把话说那么死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切,我给他方便?下回他就敢扎我心口窝!我这回要不把治出屎来,以后 滨江道里是个鸟屁都敢啄我两口,我还混他妈个蛋啊!” 老八大度从容地摆了两下手,拦过话来说:“姐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在气头 上呢?咱先不下结论,我今天过来就是先看看四姐,顺便约个时间,找几个朋友 一起坐坐,好好把这个事儿摆一摆,该怎么了结咱怎么了结,最终目标就是大家 和气大家发财嘛。” “哼,约几个朋友聊?你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想给我摆鸿门宴?” “姐姐这话不挨着呀,刚才你还说呢——老八好歹也是个混的,能做出离格 儿的事来?当然会请几个你也认识的朋友,滨江的鲁将军还有大壮都熟吧?” 瞎四姐冷笑道:“呦,您还认识鲁将军跟大壮啊,不过好象大壮跟您老好久 没联系了吧,进去了知道不?” 老八诧异道:“大壮进去了?前些日子我们还通电话呢,叫我跟他帮事去, 我正有要紧事儿就没理他。” 瞎四姐意味深长地一笑,然后掉了脸色问:“老三怎么不敢亲自来?我躺在 床上等他!” 秦得利抿嘴一笑,没说话。四姐倒看着他说:“利子你比我还厉害,我瞎了 一只眼看错了老三那王八蛋,你是两只眼都瞎了。” “呦,姐姐这话有打哪来呀?” “算了,你们先走吧,这事儿怎么解决轮不上你操心。冲你找这个帮手,就 没的谈了。” 老八脸色当时就很不好看,刚要说话,四姐烦躁地说:“小秦你看看大龙他 们咋还不来?” 秦得利刚要动,小白脸的“秦”已经起身跑到窗前观望。老八愣了下说: “敢情四姐跟二龙还有串乎?” “大龙是谁?”秦得利问。 “北区的双龙兄弟没听说过?现在跟我对立面儿。”老八摸了一下嘴角的大 疤瘌说,神情恨恨的,多少有些怯场。 秦得利心里忽悠了一下,觉得这事儿要崴泥。看样子老八不象能降服二龙的。 老八看看窗户,说:“四姐这样吧——我等你话儿,究竟想怎么解决,你想 清楚了,别逮着蛤蟆攥出尿来大家都好过——回头我让鲁将军跟你再沟通沟通, 今天咱就不打搅了。”说完示意秦得利先走。 两人出了病房,秦得利立刻急道:“这就得了?我怎么跟老三交代?” 老八说:“谁说就这样了?事情得慢慢来,妈的我哪知道这个瞎逼这么难缠? 事先你要说她跟北区的人有勾,我也有个准备啊,直接让鲁将军他们出面跟二龙 讲不就成了?” “鲁将军是个嘛角色,够分量吗?” “你他妈也算跟韩三混过?鲁将军是八三年漏网的,在中区说话等于发原子 弹,谁不买面子?” “你保证请的动人家?” “只要他还在外面混,就好办。” “操,闹了半天你也是没根呀?当初你怎么答应我来着?” 一看秦得利真急了,老八也红起脸来,怒道:“你他妈跟我嚷啥?是你求我 还是我求你?要不冲死鬼韩三的面子,我掸你个蛋子?二分钱韭菜你还想拿一把 咋着?” “嘿我操你大爷的,你不就会吹牛逼嘛!刚听见大龙的名字就蔫儿了,你跟 我贼横个鸡巴?” 老八猛一扒拉秦得利,一边大步走开一边骂道:“你个孙子还爱办不办,大 爷不伺候了!”一路横行着走远了。 秦得利站在那里傻了。 万一这事儿摆不平,老三可就苦了,后面可能带拉出一大批啊,这还不打紧, 至少他还能一跑了之,不过答应老三跟李爱国的话最后吹了泡泡,以后还怎么在 九河呆?老三不理他还好说,李爱国这个穿制服的要是黑上他了,后半生都未必 消停得了啊。 艰难困苦地想了一阵子,秦得利毅然反身,向瞎四姐的病房走去。 王向东这里倒是一马平川,放电影似的把笔录做完,先按“扰乱社会治安” 的罪过在北区看守所的拘留号关了,进去前李爱国跟号房里的“鹰头”招呼过, 也没人难为他。 转天下午,中区刑警队就派人把王向东接了过去,重新做了口供,暂时也没 多问,签了“刑拘”票儿,罪名是“涉嫌过失伤害罪”。 刑警笑道:“王向东,先塌实在里面呆着吧,明天上午还得提讯你。” 这次进了“刑拘号儿”。王向东搬着从秦得利那里带来的铺盖一进屋,眼就 有些晕,一溜秃瓢。 身后咣当一响,门关了,管教走了。王向东看看房间,十几平米,十几个人, 除了马桶边儿上已经没有睡觉的地方。正巡视着,里面喊道:“傻逼看什么哪? 你人大代表咋着?过来!” 王向东一看就急啦——这不是上次在解放桥合伙打自己的那个大脑壳吗?! “呵!”王向东把被子往脚下一扔,昂扬起来的斗志一下就虚了——自己的 另一只手臂还挎着夹板呢,发不了飚。 这工夫大脑壳好象也看出他来了,当即嘿嘿笑起来:“你叫王老三吧?” “认识大爷就好。” “嘿我操你家户口本的!”大脑壳一下就蹦了起来。正要去马桶边上的一个 家伙听了两个人的对话,也不解手了,跨过一步来,起手冲王向东就是一个嘴巴! 王向东闪过了,胳膊肘撞在墙上,牵扯的整个伤臂生疼。 大脑壳已经趿拉着鞋走近,并没动手,只看着他的胳膊给大伙介绍:“看了 么,这就是我给这孙子留的纪念。”大家都笑起来。 大脑壳说:“王老三,我看你这个熊样也不好意思练你啦,我大壮啥时候都 是优待俘虏——咳,听着,这个谁也别动他了,照顾照顾,把马桶边上给他擦干 净点儿!”然后一点王向东:“你过来。” 王向东已经看出这小子在这里是个主事的了,真是冤家路窄,怎么都想不到 会在这里碰见他,不过也好,正巧可以套套他话。 “地球真小啊。”大壮一边在铺头盘起腿来,一边得意地感慨着。旁边一个 一指王向东:“蹲。” 王向东直着眼瞪他,大壮皱眉道:“王老三,真没进来过?这么点规矩不懂? 甭跟我牛逼,我让你一步不是怕你,是不想叫别人说我欺负残疾人——到了这里 头,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龙盘虎踞咋来的?就是从看守所里传出去的!” 王向东脑子一转,一边往下蹲身一边笑道:“敢情你就是大壮啊,在中区挺 响嘛,我听瞎四姐念叨过。” 大壮坏笑道:“瞎四儿跟你的关系还挺铁?” “呵——真铁她还能找你们暗算我?” “操,你都知道了啊。”大壮舒服地向墙上一靠,吩咐旁边的人给了王向东 一棵烟点上,接着问:“打你那事儿咱先隔过去,我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究 竟你跟瞎四儿是嘛梁子我不管,不过今天咱有缘在这里聚了,你也说说,就当给 我打发时间呢——咳,你先说说你是咋进来的吧。” 王向东咬牙切齿地想:“果然没猜错,就是她干的,看来那一刀子扎得还轻!” 然后才回答道:“我把瞎四儿给捅了。” 大壮一下直起身来,挺感兴趣地说:“把瞎四捅了?你够爷们儿的啊,没死 吧——操,肯定没死,要不你早挂上了。” 王向东说就是把脾跟肾给摘了——他诚心多说了一个肾,伤得越厉害,他越 显得有本事不是? 王向东开始半真半假地跟大壮聊他和四姐的恩恩怨怨,聊着聊着,大壮就招 呼他坐在铺沿上了,一边还咂舌道:“想不到你也是个敢玩儿的,不过看样子也 的确象个爷们儿。” 王向东乘机问:“壮哥你这是咋折的?” “除了打架还能因过啥?妈的这回弄好了又得两三年。不过你小子比我厉害, 差点就一步玩到位啦!这回你这叫故意伤害,还是重伤害,没有十年都不好过关, 青春就献给劳改事业啦,哈呵。” 王向东得意地一笑:“壮哥你看着,出不了一个月我就能出去——弟弟这回 进来就是养伤来的,嘿嘿。” “有门子?” 王向东突然意识到自己“口松”了,赶紧掩饰说:“我那就是一美好愿望。” “呵呵,做梦啊?远大理想咱不敢谈,美好愿望谁没有?得啦老三,咱哥俩 都是爽快人,我打了你你也别记仇。在哪咱就说哪的话,弟弟你在墙里面慢慢混 吧,人说侯门深似海,这大墙里面比侯门还深哪。” 当晚让后面的人挤了挤,好歹叫王向东挪到铺上睡。王向东扶着夹板,谨慎 地躺下,心里并不着急,他还是相信李爱国他们几个的实力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