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新的线索突然断了 公安局重案组里,王小刚和鲁梅正在忙着整理案情记录,郑牧出去还没有回来,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王小刚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拿起电话:“喂,找哪 位?老郑不在,你是哪里?”鲁梅抬眼看了看王小刚,只见他听着听着脸上渐渐显 出兴奋的神情,对着话筒大声说:“谢谢你,我马上转告。对了,麻烦你复印一下, 给我们传过来,郑队长给你留过传真号吗?好的!”王小刚放下电话高兴地说: “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鲁梅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笑着问:“谁来的电话?” “百山县的冯主任,他说医院找到了邱男的汇款留底纪录。” “什么?太好了,这消息一听就让人激动。”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传真机响了起来。王小刚马上走到传真机旁说:“来了!” 二人围到传真机前,一纸传真件缓缓滚出。鲁梅弯腰看着传真件上面汇款人栏内的 内容:“银洲市新春路50号,邱男……22支局……新春路50号?” 鲁梅立刻来到地图前,顺着新春路查找着。王小刚一把扯下传真件说:“别找 了,咱们现在就去一趟!” 鲁梅和王小刚两人立刻开着警车出门了,王小刚在车里给郑收打着手机,向他 汇报了一下百山县冯主任传来的消息。郑牧听后也很兴奋,他让鲁梅和王小刚两人 先到传真上说的地址去查一下,然后赶紧到局里来,他在局里等他们。 鲁梅和王小刚开着车来到新春路,警车在路口停下了,鲁梅和王小刚沿着路, 顺着门牌号码找过来。一直走到了邮局门口,二人停下脚步。邮局大11柱上有个牌 子,赫然写着“新春路50号”。二人失望地对视了一下。这个新春路50号原来不是 住宅地址,正是新春路邮局的地址。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鲁梅和王小刚失望而归。回到重案组时郑牧果然已经在 办公室里等他们俩了。一看两人回来了,郑牧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怎么样?” 鲁梅没精打采地往桌前一坐说:“我们顺着新春路找到了50号,那就是新春路 邮局。” 郑牧忙问:“22支局也是新春路邮局?” “是啊” 郑牧也失望地皱起了眉头,他思考着说:“看来这个邱男不愿意有人知道他的 情况,所以才不用真地址。” 王小刚生气地说:“我看连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郑牧看了王小刚一眼说:“这个名字在孟萍的墓碑上刻着,不可能是假的。” “那干嘛还偷偷摸摸的?默默无闻地帮助一个苦命人,这是大好事呀?” 郑牧看了王小刚和鲁梅一眼,突然出人意料地说:“我看这个邱男并不是想瞒 着我们,他是在瞒着他的仇人。” 鲁梅和王小刚眨着眼睛想了想,觉得队长说的不无道理。鲁梅惊讶地说:“看 起来,从那块墓碑竖起来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想好了今天的事……这个人心眼儿真 够多的呀!” 郑牧若有所思地说:“对。我们一定要把这个邱男找到!马上跟新春路联系一 下,只要邱男再汇款,马上通知我们。” 鲁梅和王小刚得意地对视了一下。鲁梅笑着说:“这事您吩咐晚了,我们已经 安排完了。”郑牧看着鲁梅和王小刚,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赵肖丽出国学习的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去美国加州大学学习一年。彭鼓和赵梦 鸽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赵梦鸽跑前跑后地忙着为女儿办护照和签证,态度比赵肖丽 积极多了。彭鼓心里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一年的时间足以把很多事摆平。为 了庆祝一下,他打电话给仇众山,叫他晚上到家里来一起吃顿饭。 晚上8 点多了,心情颇佳的彭鼓从外面叫了几个菜上来,看了看表,琢磨着那 三个人也该到了。看看一桌热气腾腾的菜,怕凉了不好吃了,忙又从厨房里拿了几 个大盘子来盖好,正盖着,有人敲门,他大声说:“进来!” 仇众山风尘仆仆地进了门,抱歉地说:“刚才工地上车辆调配出了点差错,耽 误了一会儿。”说完了他才发现家里就只有彭鼓一个人。 彭鼓笑着说:“我知道你忙,坐吧。这母女两个,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仇众山看着满桌的饭菜奇怪地问:“要我办什么事吗?” 彭鼓回头看了仇众山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小丽出去学习的事已经办下来了, 临走了,你们不再好好谈谈?” 仇众山脸上露出勉强的表情说:“这得看小丽的了,我当然愿意跟她好好谈谈。” 彭鼓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仇众山问:“对了,我让 你找的那个邱男,有什么消息没有?” 仇众山抬眼看着彭鼓说:“没有,现在工程这么忙,我一个人在业余时间里找 个陌生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我托几个人一块儿帮您找?” 彭鼓忙摆手说:“不行,我是没把你当外人,才让你帮我找,这不是能托别人 的事。” “好吧,我再找找看。可是……” “有什么问题吗?” 仇众山带着疑惑的表情问:“您干嘛非要找到这个人呢?” 彭鼓沉下脸来,冷淡地说:“众山,你问得是不是太多了?” “因为我想帮您把这个人找到。” 彭鼓犹豫了片刻,抬眼审视地看了看坦然自若的仇众山,终于说:“好吧,好 在你也不是外人,坐下,我来告诉你。” 仇众山坐在彭鼓对面,等着他的下文。彭鼓想着适当的措词,表情不大自然地 看着仇众山说:“雨林和显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都不在了,我想,也许他 们两个人都是死于一个人之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杀他们俩的人眼里,下一个 目标就会是我。” 仇众山的眼睛里闪出幽怨的光:“您这么肯定?” 彭鼓叹了口气:“这是明摆着的。” “您认为谋杀常总和汤总的,肯定是邱男?” “没有别的解释,”彭鼓的脸微微地红了,他艰难地说:“我们三个,欠邱男 的母亲孟萍一笔账……”仇众山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听着彭鼓往下说:“那些 事,在你这个年纪的人面前,我简直是羞于启齿。那时候我们还都不到二十岁,每 当想到那些事来我就浑身打哆嗦,可是后悔也晚了,以后的这三十年里,不知多少 个夜晚我是在后悔的梦里度过的……” 这些话就像一根针一样,把仇众山心底里那块刚刚结痴的伤疤一下挑开了。仇 众山忍住巨大的伤痛深深地低下了头,努力不让彭鼓看到自己的眼睛。 彭鼓见仇众山不作声,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他有些惊讶地问:“你不 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仇众山怕他说出真相,怕看彭鼓的眼神,他不想让自己心软,他回避着彭鼓询 问的眼神闪烁其词地摇头说:“我……现在还不想……” 彭鼓沉浸在深深的悔恨之中,竟然没发觉仇众山的异样,他长叹了一口气,心 情沉重地说:“但愿我的情绪不要影响你,你毕竟是在做一件大事情……” 正说着这些,门突然被人打开了,赵肖丽和赵梦鸽一起进了门。赵肖丽一进门 便看见父亲亲密地和仇众山坐在一起,她冷冷地看了仇众山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彭鼓见妻子和女儿回来了,忙离开仇众山站了起来,一脸笑容地说:“回来了? 我跟众山都等你们半天了。” 赵梦鸽进到客厅来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惊讶地说:“饭都做好了?” 彭鼓笑说:“我哪儿有这手艺,从外边叫的,吃饭吧,你们肯定都饿坏了。” 赵肖丽淡淡说了声:“我不饿。”说罢走进自己的房间。看到女儿这种情形, 赵梦鸽忍不住板起脸来,拿出丈母娘训女婿的口吻,对仇众山不客气地问:“你们 俩这是怎么了?我问小丽什么她也不说,都这么大人了,还让我们怎么替你们操心?” 彭鼓看了神情尴尬的仇众山一眼,笑着给仇众山找台阶下说:“吃饭先不着急, 你还是跟小丽好好谈谈吧。” 在赵梦鸽和彭鼓期待的目光里,仇众山无奈地走向赵肖丽的房间。他敲了敲门, 没听到里面的声音,便径直走进赵肖丽的房间。赵肖丽坐在床前的梳妆台前,从镜 子里瞥了仇众山一眼,冷淡地说:“我看你是个当大人物的材料。” 仇众山不想跟她生气,隐忍地说:“干嘛呀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大人物。” 赵肖丽不依不饶地说:“想当大人物首先得有海量,能撑一副笑脸来对付仇敌。 我看你行,你怀里装着一肚子鬼,还能笑着走进我们家的门。” 仇众山叹了一口气,他对赵肖丽就是生不起气来。他坐到赵肖丽的床上来,柔 声说:“骂我的话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我听你爸说,你出去的事已经办好了?” 赵肖丽的刺被软化了,她低着头轻声说:“办好了,说走就可以走。” “还会回来吗?” 赵肖丽扭过头来看着他问:“你希望我回来吗?” 仇众山真诚地说:“我希望你能回来。” 听到这句话,赵肖丽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那要看你们下手重不重。” 赵肖丽的冷嘲热讽终于让仇众山有些受不了了,他看着赵肖丽严肃地说:“小 丽,我不是想跟你吵架来的。” 赵肖丽身上的刺一下又竖起来了,她看着仇众山不客气地说:“我也没想在我 们家跟你吵架。可你的话自相矛盾,你不是不愿意看到我受伤害吗?” “事情如果能解决得好,你就不用受什么伤害。” 赵肖丽笑了一下,嘲讽地说:“才当了几天代总,话说出来就不是一个味道了, 我说你是个大人物了呢,可你的话我听着仍然觉得虚伪!” 仇众山难过地说:“我恐怕很难让你原谅我了,但我只能说实话。” 赵肖丽冷冷地说:“这种实话我听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咱们还谈什么?” 仇众山看着赵肖丽,皱着眉头说:“你心里就是再烦我,也别在你父母面前表 现出来,反正你也要走了,坚持最后几天,让他们在这最后几天里能好受一点不行 吗?” 赵肖丽极力忍住心痛的感觉,脸上带着笑说:“连我们之间应该是个什么状态, 都是做给我父母看的,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仇众山见跟她实在说不通,赌气地说:“如果这也叫虚伪,那就叫好了。”说 罢,他觉得自己的态度过激了些,忍不住又心软了,看了看赵肖丽,他压低了声音 说:“小丽,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那要看我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仇众山忙说:“你能做到。”他看着赵肖丽,恳求地说:“别这么恨我,行吗?” 赵肖丽背着脸,仇众山看不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她说:“这你不用担心,我 不想恨你,因为我想把你忘掉。”说着,她无力地靠在床头上。 仇众山的心里也觉得十分不是滋味,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必须克制自己, 他绝不能在这时候前功尽弃。他站起身来,默默地看着赵肖丽问:“什么时候走, 确定下来以后,告诉我一声,我来送你。”赵肖丽没说话,也没回头,一动不动。 仇众山终于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她的房间。 仇众山走进客厅,朝彭鼓无奈地摇了摇头。彭鼓打着圆场说:“算了,以后再 谈吧,叫小丽出来,吃饭吧!” 仇众山神情黯然地说:“饭我就不吃了。” 赵梦鸽担心地看看仇众山又看看彭鼓,问:“到底是怎么了你们?” “对不起,我还是离开的好。”仇众山不想多说,彭鼓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 头。仇众山默默地走出门去。赵梦鸽着急地对彭鼓嚷:“你怎么不往下问问哪?” 彭鼓无奈地说:“这里边的原因是问不出来的……” 赵梦鸽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慌忙看着门口仇众山消失的方向说:“是不是他… …” 彭鼓心烦地说:“你别猜了,你猜不出来。” 赵梦鸽生气地站起来说:“好,你们都不说,我去问问小丽!” 彭鼓忙一把拦住了她:“别,你别问……行了,我去跟女儿谈谈行了吧?”赵 梦鸽这才疑虑重重地站住了。彭鼓叹了一口气,走到女儿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里 面没有动静。他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赵肖丽翻身伏在床头上,一动不动。听 到开门声她以为是仇众山又回来了,硬咽地说:“你还想说什么?” 彭鼓忙说:“是我,小丽。” 赵肖丽得了一下,将眼泪在枕巾上擦掉,然后翻身坐了起来:“爸……” 彭鼓怜惜地坐到她面前,柔声问:“你们怎么一谈就崩啊?” 赵肖丽冷着脸说:“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了。” “还是因为他跟你说了很多真话?” 赵尚丽责怪地看了父亲一眼,说:“爸,我真想不明白,您现在为什么还那么 信任他?” 彭鼓苦笑了一下,抚摸着女儿的手,慢慢说:“我的话你听了可能会很吃惊, 要是有一天我必须上法庭的话,我倒宁愿被众山送去。” 赵肖丽真的吃了一惊:“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鼓凝思地说:“我也说不清楚。我总觉得,我和他之间,好像有一种扯都扯 不断的东西……” “就是因为这些扯不断的东西,你才这么重用他吗?” 彭鼓缓过神来,看着女儿说:“小丽,你爸爸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这么多年 里,我是在一种自相矛盾的境遇里走过来的,经常盲目地做一些事情,之后立即后 悔,反反复复,直到越陷越深。本来我以为,我的事业已经到此终结了,可从众山 身上,我又看到了希望……” 赵肖丽听到父亲的话,忽然冷笑了一下。彭鼓问:“你笑什么,有那么可笑吗?” 赵肖丽叹了一口气,看破了似的说:“有时候我真觉得挺可笑的,就好像明知 道面前是一杯慢性毒药,还偏要拿它当水喝。” 彭鼓惊讶地看着女儿,问:“你是说众山会毁掉我们?不会的,众山不会的, 我看人不会错。” 赵肖丽盯着他说:“我原来跟您一样自信,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彭鼓不解地看着女儿:“你怎么这么看众山?要不是你,我们连相互认识都不 可能。究竟是什么原因,你对众山的看法这么偏激?” 一句话问到了赵肖丽的伤感之处,她抽了一下鼻子,硬咽地说:“当初我喜欢 他,喜欢他身上的那股子劲儿。在学校的时候,我给他总结过两个字,一是韧,没 有什么可以挫败他的那股子韧劲儿,为实现自己的目标百折不挠;二是忍,他能忍 受常人忍受不了的一些东西。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他身上的这些东西太可怕了,简 直就像毒品一样,它吸引你,可一旦沾上,就不能自拔,直到你毁在它身上。我倒 想借这个话题问问您,究竟是什么原因,您对他这么信任?” 彭鼓摇着头看着赵肖丽,苦笑着说:“看来我们父女俩也谈不拢了,让以后发 生的事情证明我们谁对谁错吧。” 赵肖丽警告地说:“爸,我的看法是经过仔细思考的,您可别当耳边风。” 彭鼓慈爱地一笑,摸着女儿的头,像对一个小孩子说话那样宠惯地说:“好吧, 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会经常想起来的,尤其是在你出去以后的日子里,爸爸想你的 时候……”赵肖丽忽然动情地抱住父亲的胳膊,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仇众山离开彭鼓家以后,心中异常难过,他开着车,在街上漫无边际地缓缓行 驶着。他不想回家,不想去任何地方,他的脑子里很乱,看着街上匆匆过往的行人, 他觉得自己似乎与这个现实的世界距离很远很远,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直到车后 被他堵了一长串的车忍无可忍地按着喇叭,他才一下子清醒过来,忙把车开到路边, 让后面的车开过去。后面的车经过他旁边的时候,里面的司机生气地甩出一句: “刚学会开车吧!” 仇众山闻声一愣。就是这句话,让他第一次认识了母亲的另两个大仇人常雨林 和汤显龙。那时他已经决定留在彭鼓的身边,默默地伺机为母亲报仇。他清楚地记 得就在他拿到驾驶执照的第二天,有两个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人来找彭鼓,看见他 慢慢开着车的笨拙样子,忍不住笑着问:“刚学会开车吧?”随后彭鼓便向他介绍 说这两个人一个是常雨林,一个是汤显龙。乍一听到这两个名字,他的血直往头上 涌,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三个人为他们曾经犯下的滔天大 罪付出应有的代价。 现在,他做到了,他只要想往下做,他什么都能做得到,让母亲的最后一个仇 人死或者把牢底坐穿……但是离成功的日子越近他越觉得自己下不去手了,车窗外 街灯通明,仇众山心里却茫然一片,他将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好好想一想。 就在这时,后面有辆车在不停在接着喇叭。仇众山以为自己又挡住别人的路了,忙 把头抬起来看了看后视镜。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堵住道路,后面的喇叭却一直在响。 “神经病!”他心烦地骂了一句,发动车正要开走,后面的喇叭声停了,紧接 着有人敲他的车窗。仇众山停住车摇下车窗,意外地看见站在车前的竟是吴天利。 只见吴天利一身休闲打扮,挡住他的车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说仇总,大半夜的跟 这儿干嘛哪?”说着往车后座上扫看。 仇众山正心烦,瞟了吴天利一眼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你当我跟你似的?” 吴天利没找着他感兴趣的,笑着问:“我按那么半天喇叭你都没听见,发什么 愣呢?” 仇众山敷衍地说:“有点儿累,歇会儿再开。” 吴天利大大咧咧地说:“是怕有查酒后开车的吧?没事,出了事找我,立马摆 平!” 说到酒,仇众山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叫起来,他这才发觉自己到现在还没吃 晚饭呢,苦笑一声说:“饭还没吃呢,还酒后开车?” 吴天利忙说:“那正好!走,我请你吃夜宵去。” “不了,我回去凑合点完了。” “我也饿着呢,走吧,正好我还有要紧事跟你说呢!” 仇众山没心情地说:“有什么事上班说吧,我回去了。”说着再次发动车,吴 天利忙挡住他,急道:“这就是你不对了吧?上班说?你一天到晚在工地,我找得 着你吗?” 仇众山看了看吴天利,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就不再坚持非回家不可了。两 个人来到一个夜食店,进去简单地要了两碗面条,两个小菜,又叫了两扎啤酒。吴 天利动手给仇众山倒上啤酒,笑说:“来,夜里没查车的。” 仇众山没动酒杯,端起面条吃着。吴天利自己喝了一口,看着他说起了正事儿 :“我说仇总,别太廉洁了,你省下的钱,堵不上常雨林、汤显龙拉下的窟窿。” 仇众山漫不经心地吃着面条说:“这都挨得上吗!” “怎么挨不上?你以为我傻是吧?我心里一清二楚!” 仇众山抬眼看了看他:“你清楚什么?” 吴天利睁大了眼说:“我清楚彭鼓的用心哪?他把你扶上这个位置,那是利用 你,没了常雨林、汤显龙,就凭他,他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头,也拿不下这个工程。 交给别人他放心吗?所以你老兄就成了我的顶头上司。这就叫时势造英雄。” “心里不平衡了吧?” 吴天利不屑地一笑,说:“太小看我了,我不是说了吗,与其弄一个对头跟我 上边呆着,倒不如跟着自己的哥们儿。怎么样,本少爷这一段跟你配合的还不错吧?” 仇众山想了想,点头说:“不错,相当不错。” 吴天利笑着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用帮你干什么,只要不给你捣 乱,你就念了大佛了。” 仇众山不由得笑了,挑起几根面条说:“你倒是什么都清楚。” 吴天利得意地说:“我是谁?银洲市上上下下,黑的白的,什么我不清楚?” 仇众山边吃边打断他的自吹自擂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什么?” “你不是有要紧事要跟我说吗?” 吴天利这才醒悟过来,他笑了笑,凑近过来说:“是这么回事,我有一哥们儿 想套一笔汇,钱上头有点周转不开,咱们第三期工程款不是已经到你手里了吗?给 他挪点儿,不出两个月,连本带利准回来,转款方式、分成条件我都谈妥了,就缺 你签字,没你同意这事谁敢办哪?” 仇众山放下手里的筷子,瞪着吴大利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可不行,常雨林和 汤显龙就因为贪,连命都没了,你让我步他们后尘?” 吴天利陪笑说:“他们多傻呀!咱们能跟他们一样吗?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有我在,什么事也出不了。咱是哥们儿,得利的时候说什么我也不能绕过你去呀?” 仇众山看了看他,还是摇了摇头。 吴天利皱眉道:“这儿也没外人,你就别跟我这儿演清官了。其实呀,这是人 之常情,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罢了。我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科长有点权利,收了 点钱,还弄了个女的,结果事情露了,给定了个贪污腐化的典型。事情得处理呀, 处长就把这科长给找去了,处长就说了,你的错误是严重的,首先要把根子找到, 搞腐化,哪个不想搞?关键是要憋得住!”说着说着吴天利把自己给逗笑了,说: “你看看,这说明这种事没人不想!” 仇众山却没笑,看着吴天利说:“可那处长说的也很清楚呀,我就憋得住。” “你哄鬼吧!我看你不是不想,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仇众山笑着说:“拉人下水也没你这么明的呀。” 吴天利说:“别人我还不拉呢,咱俩谁跟谁呀!怎么样?” 仇众山假装犹豫了一下,不满地膘着吴天利说:“还说不给我捣乱呢,你一出 手就是大乱子。” 吴天利笑说:“我这乱不白捣哇,没利的事我干它干嘛?” “就是再大的利,你也得容我想想。” 见仇众山松了口,吴天利高兴地说:“这可不是办公事,拖它仁俩月无所谓。 我看你也是不见鬼子不挂弦儿,这么着,”说着,他把一把钥匙放到仇众山面前, 说,“这是建行地下室现金保险柜的钥匙,66号,密码3699,里边有十万现金,算 是定钱,事情成了以后,咱俩二一添作五,弄个三五十万的你先花着,痛快吧?” 仇众山惊讶地看了看吴天利,指指钥匙:“现在这是什么钱?” 吴天利满不在乎地说:“晦,这是我原来洗出来的,是你上任以前的事,跟你 没任何关系,放心,安全至极。你一人吃着吧,我先走了,这就跟人家说去,回头 给你消息。”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说了一句:“单我已经买完了。” 仇众山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那把钥匙。片刻之后,他把那把钥 匙往兜里一揣,也离开了那家夜食店。 几天之后的一天早上,仇众山刚到工地指挥部,刘经理就来了,他进了门什么 话也不说,拉起仇众山就走,仇众山连问去哪儿,刘经理却一脸神秘的表情,两人 上了车,刘经理带着仇众山七绕八绕来到郊外一处豪华住宅小区前。刘经理停下车, 说:“到了。”仇众山看着面前崭新的七八座小洋楼,不解地问:“你跟我捉迷藏 哪,这是什么地方?” 刘经理冷笑一声说:“跟我来。”说罢向物业管理办公室走去。仇众山不解地 跟在后面。两人来到小区物业管理办公室内,一个管理员一看刘经理,立刻熟络地 上来问:“刘经理来了?又有什么事吗?” 刘经理说:“没什么事,带个朋友来随便看看。” 管理员打量了仇众山一下,犹豫地对刘经理说:“随便看看?不大方便吧?” 仇众山看着管理员问:“有什么问题吗?” 管理员见仇众山像个当官的,怕是个惹不起的,忙陪笑说:“我们是标准的使 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不主事。这些房没有房主本人的同意,我们不能随便打开让别 人看。” 仇众山疑惑地看着管理员:“这么大一片房,都是一个人的?” 管理员见他连这个也不知道,更不愿多嘴了,含糊其词地说:“应该说都属于 一个人,至于他把哪栋房子给了谁,就不是我们管的事了。” 刘经理站在一旁不作声,仇众山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带自己来这么个地方 的,他问管理员:“房主是谁?” 管理员吞吞吐吐地说:“宏明公司常雨林常总啊?没听说过?” 仇众山万分惊讶地看了刘经理一眼。管理员没察觉二人的表情,反正话也说开 了,他也索性大方起来,看着仇众山说:“这么着吧,大老远来的,我让你们看看 模型吧。反正我跟这儿闲呆着也没事儿。” 说着,他把仇众山二人领到办公室里间的一个大沙盘前,指着上面的平面模型 说:“这房就是这样的格局。四室两厅两卫,上下两层,总面积285 平米,装修绝 对上档次,是目前全银洲最好的复式小区,不信您可以四处多转转,就可以有个比 较了。” 仇众山心里的震惊不言而喻,他不动声色地问管理员:“这些房都已经有主儿 了吗?” “有的已经卖出去了,有的一直就闲着,这多好哇,有钱盖成现房搁在这儿, 房地产不断升值,比存银行赚哪!” 仇众山在意地问:“您说有的房已经卖出去了,卖给谁了,您知道吗?” 管理员疑惑地看了仇众山一眼,不悦地说:“你们问这干吗?” 仇众山掏出自己的工作证让管理员看了一下,说:“我就是宏明公司的,我想 了解一下这批房的出售情况。” 管理员的态度马上就变了:“你们就是宏明公司的?” 刘经理说:“对呀,这位就是新来的仇总。” 管理员一听,看着仇众山猛地拍了一下手,充满希望地说:“太好了,我正不 知道该怎么办呢!常总一去世,我们这儿就没人管了,账上的管理费眼看着就要花 完了,这些房到底是怎么着,我们这些人是怎么着,总得有个话呀?” 仇众山听他这么说,疑惑地问:“你们没去公司找过?” 管理员瞪着眼说:“找?找谁去?俗话说新官不理旧账,这些房本来都是暗地 里的事,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我心里也有数,就当是给这帮头头看着后院,挣钱 过日子呗。常总在的时候,跟我们交待过不能到处张扬,常总这一走,我这心里真 是没着没落的,现在好了,你在这儿呢,快点拿个主意吧。” 仇众山现在心里全清楚这些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问 管理员:“这些房原来打算于什么用的?” “干什么用?私宅呗!这您都不懂?您不是新来的老总吗?” “这些房都打算给谁的,你知道吗?” 管理员犹豫了一下,说:“按说我不该问那么多,可常总在的时候,放在我这 儿一份东西。”说着他朝外间走去。 仇众山和刘经理跟着他走了出来,问:“什么东西?” 管理员走到一排铁柜前,打开柜子说:“就是一张小区平面图,每栋房子上边 都标着名字,估计是将来的房主吧。”说着他找到了那张图,递给仇众山说:“喏, 就是它。” 仇众山拿起图纸,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名字:常雨林一栋、汤显龙一栋、彭鼓一 栋、吴宝明一栋……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将图纸小心地卷好,仇众山对管理员说: “行,你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继续看着这些房子,图纸我带走。” 两人拿着卷好的图纸来到车前。刘经理看着脸沉得跟要下雨似的仇众山,惊讶 地问:“这么大一片房子在这儿,连你都不知道?” 仇众山打开车门冷笑着说:“没让我知道的事,没准还多着呢!”说着他疑惑 地看着刘经理问:“你是怎么知道这儿有一大批房子的?” 刘经理“嗨!”了一声,说:“我也是刚对上号,说起来都神了,参加咱们三 期工程的施工队里边,有一个施工队就参加过这个小区的施工,跟他们队长一聊, 我觉着这里边有问题,就来看了一次,看过之后我觉得更有问题了,所以我就把你 给叫来了。” 仇众山幽幽地说:“这可真是老天有眼……” “什么老天有眼?”刘经理惊讶地看着仇众山,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年轻老总 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就在仇众山发现常雨林利用环路工程款私建豪华私宅的时候,公安局重案组也 有了重大发现。王小刚兴奋地冲进门向郑牧汇报说:“队长,邮局来消息了,邱男 今天又汇了一次款!” 郑牧精神一振,忙问:“他们能记住这个人的特征吗?” 王小刚开心地说:“不用记,邮局里有电视监视系统。” 郑牧起身对鲁梅和王小刚命令说:“走!马上到邮局去。” 邮局监控室内,郑牧、鲁梅、王小刚、邮局负责人和打电话给王小刚的那个营 业员一起,围在一个电脑操作员身边,看他熟练地在录像资料里寻找着。邮局负责 人问年轻营业员:“你能记清楚吗?” 年轻营业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骄傲地说:“当然能。我干这行实际上 是个错误。” 鲁梅和王小刚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郑牧忍不住笑着说:“你想干我们这行?” 营业员笑着说:“我做梦都想当福尔摩斯。”正说着,他突然指着屏幕上的一 个模糊不清的影像说:“就是他!” 众人一齐盯着屏幕。操作员把画面做了定格,然后放大。画面上一个十三四岁 的男孩子出现在大家眼前。郑牧和鲁梅、王小刚对视了一下,疑惑地问:“他就是 邱男?” 营业员忙说:“是他,给百山县医院张志涛寄了二百元。” 鲁梅挠了挠头,说:“这个邱男怎么也应该快三十岁的人了,不会是个孩子呀?” 王小刚看着她说:“如果邱男是个假名字,那多大岁数的人都能用啊。” 邮局负责人怀疑地问营业员:“你不会记错吧?” 营业员像是被人侮辱了似的,直眉瞪眼地说:“这么点儿事我还记不清楚?没 错,就是他,汇款单上汇款人写的就是邱男。” 郑牧想了想,安抚地拍拍年轻营业员的肩膀说:“这样吧,如果这孩子再给张 志涛寄钱,你们想个办法把他稳住,叫我们过来。” 营业员立刻保证说:“没问题,我有的是办法。” 郑牧等三人回到局里向冯局长汇报了一下在邮局的发现,冯局长听完了之后对 他说:“邱男这条线索不能丢,工程款案的材料虽然移交出去了,但案子无论如何 也不能放下不管,我们来个双管齐下,我给你介绍个人,你们要是能协起手来,这 案子就有希望了。” 郑牧问:“谁呀?” 冯局长按了一下桌上的对讲机说:“请老张过来。”‘一会儿,一个跟郑牧年 纪差不多大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冯局长笑着向他介绍说:“老张,这就是郑牧。” 接着他又对郑牧介绍说:“这是环路工程款专组的老张。”郑牧和老张早就认识, 两人握了握手。冯局长说:“那好吧,这两个案子就交给你们了。” 想到环路工程款的案子自己又能插上手了,郑牧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和老张 一起走进重案组办公室,向鲁梅和王小刚说明了一下情况,鲁梅和王小刚心里也觉 得很高兴。郑牧笑着对老张说:“老张,我估计你们的事情不会很顺利,我们可以 互相呼应一下。” 老张谦虚地说:“实际上我这边的事情要靠你们,有人能把工程款的案子从你 们这儿接走,就意味着有一天能把案子停下来,这恐怕也是接走案子的目的,可你 们手里的谋杀案是谁也不敢让停下来的,所以,我会从你这儿借力。” 郑牧得意地说:“他们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就在这时,郑牧身后的传真机响了起来,紧接着一纸传真件吐了出来。郑牧上 前将传真件扯下来看了看,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他扬着手里的东西,心领 神会地对鲁梅和王小刚笑说:“是那只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