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雪中送炭的神秘情报 小鸟传来的消息对重案组的人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啊!从汤显龙挪用工程款倒 卖汽车的真凭实据以及常雨林挪用工程款私建住宅小区的地址、分配方案等,白纸 黑字一清二楚。看到这些东西,郑牧等几人心中的激动之情实在是用语言无法形容。 调查组老张立即将此情况上报给了市工程款专案组,请求批示下一步行动,专案组 经过紧张分析证实,决定立即传迅与工程有关的彭鼓和吴宝明两人。 但是审查吴宝明有一定的难度,首先他自己就是工程款专案组成员,但为了尊 重事实,调查组在经过市委领导默许后,决定在审讯完彭鼓后让吴宝明对此案采取 回避。老张和专案组的几个成员们在小会议室先传讯彭鼓。彭鼓进来后坐在几位调 查组成员对面,一派坦然平静之状。老张在向他陈述完为什么要找他来调查情况的 事实之后,问他:“彭主任,关于汤显龙挪用工程款倒卖汽车的事情,你还有什么 要补充的吗?” 彭鼓看着老张,配合地说:“那是汤显龙同志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决定 的事情,你们掌握的事实都很清楚,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常雨林挪用工程款私建住宅小区的事,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彭鼓一愣:“住宅小区?” “建明路85号住宅小区。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小区住宅分配方案里有你的名字。” 彭鼓眨着眼睛忙申明道:“这个情况我不知道。” 老张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了解一下,再向你们反映。” 老张沉吟了一下,和几个调查组的同志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口说:“好吧,我 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你可以走了。” 彭鼓开门走出后,吴宝明走了进来,一进门他便恶人告状式地向看着他的调查 组成员们说:“这个彭主任不好对付哇,要不就是一推六二五,要不就是一问三不 知。” 老张冷眼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说话:“吴总,有个问题,我想跟你交换一下意 见。” 吴宝明忙说:“好哇!” “目前我们了解到的很多情况里牵涉到你,我看以后你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吴宝明一愣,不可思议式地说:“牵涉到我?” 老张直接了当地说:“常雨林所建私宅建明路85号小区住宅分配方案里,也有 你的名字。所以,以后在这个案子中请你采取回避态度。” 吴宝明一听这个,立刻夸张地对大家笑着说:“这就太有意思了,如果常雨林 想拍我的马屁,准备送我一栋房子,那是他的问题,并不能说明我也有问题呀?就 算常雨林想用房子向一些人行贿,那犯罪的是他,我又没接受他的贿赂,我回避什 么?” 老张看着激动起来的吴宝明,沉静地说:“吴总,这样做首先是为了调查工作 能够顺利进行。” 吴宝明一听这话便怒视着老张,生气地嚷道:“你想让我离开调查组?你可没 这个权力。你要让我离开调查组,去向市领导请示吧,我不是自己到调查组来的。” 说罢“哼!”了一声,派头十足地摔门而出。对吴宝明的调查至此被迫中断,老张 黑着脸,气愤地瞪着被吴宝明刚掉过还在一晃一晃的门一声不出,其他调查组的人 也面面相觑。 彭鼓并非不知道常雨林私建住宅的事,事实上常雨林的确跟他说过这件事,但 那是在住宅建好以后他才告诉彭鼓的。从调查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彭鼓神情沮丧 地坐到办公桌后面,他拉开抽屉,从最下面拿出一张住宅平面图,放在自己面前。 那天常雨林打电话来说让他留在办公室,有事找他。来了以后,常雨林便给了 他这张图,指着图得意地对他说:“鼓子,只有先安居,才能后乐业,你说咱们一 辈子苦哈哈的,图个什么呀?有时间你跟我一块儿去看看,标准的欧美设计,内外 装修齐备,按摩浴缸家庭桑拿,超前得一塌糊涂。你做梦都想不到有多舒服。哪天 让梦鸽一块儿来开开眼,保证乐疯了她!” 当时彭鼓一点也不知道他挪用工程款的事,还奇怪地问常雨林:“你从哪儿弄 来那么多房子?” 常雨林暧昧地一笑说:“没地方弄,我找人盖的。” “什么时候?” “半年多了。在这之前我连你都没告诉,这事知道的人不能太多,现在基本上 都完工了,怎么样,这事儿办的够漂亮吧?” “哪儿来的钱?” 常雨林打着哈哈笑着对彭鼓说:“你怎么问得出这种话来?你不拨给我钱,我 哪儿来的钱?” 彭鼓一下就急了,他一把将面前的图纸推到一边,质问常雨林:“这么大的事, 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常雨林看了看他,老实承认说:“我当时就想好了,盖好了再跟你商量。先跟 你商量,这房子就盖不成了。” 彭鼓急道:“盖这么多高标准的房子要花多少钱?啊?工程要是因为经费短缺 拿不下来,上上下下怎么交待!” 常雨林满不在乎地说:“有我给你管着你就踏踏实实的吧,5.5 个亿,从哪儿 挤不出这几个钱来!” 彭鼓气愤地瞪着常雨林,怒声说:“只怕是你先斩后奏,这房你也住不成!” 常雨林一听彭鼓这么说也急了:“鼓子,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呀?咱们拿下那么 大一个工程,每个人落这么一栋房子不过分哪!你没听老百姓说吗,当官的都贪, 可是只要能办事,贪不贪的跟咱老百姓没关系。这话说的多实在呀!” 彭鼓用手敲着桌子气急败坏地说:“‘这事要是抖落出去,你这不是要我命吗!” “可这房子已经盖好了,就等于孩子已经出世了,你不能不让他活吧?” 彭鼓看也不看常雨林一眼,没好气地说:“把它都卖了,赶紧把钱收回来!” 常雨林不服地瞪着彭鼓:“说的轻巧,要是你自己的孩子,你舍得卖吗?” 彭鼓烦躁地想了半天,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气鼓鼓的常雨林说:“这样 吧,房子先放在那儿,找人看好了,既不能张扬,也不能住进去,一切等外环路修 好了以后再说。” “鼓子,你听我说……”常雨林还想说什么。彭鼓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沉着脸 不容置疑地说:“雨林,你要是还想在这个位置坐下去,就必须听我的!” 常雨林这才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好吧,听你的……” 彭鼓默默地拿起面前这张惹事生非的平面图,后悔莫及地将它一条条撕成碎片, 他叹着气骂道:“常雨林啊常雨林,你可真是要害死我啊你!” 吴宝明的拒不配合使调查组的工作无法进行下去。郑牧得知这一情况,给老张 出主意,让他去找现任宏明公司总经理仇众山,了解一下常雨林当总经理时宏明公 司工程款的各项开支情况。老张疑虑地问:“这样有什么用呢?”郑牧神秘地一笑 说:“你就去吧,只要你认定吴宝明和常雨林是一伙的,你总能查出点什么来的。” 老张和两个调查组的人将信将疑地来到施工现场,找到仇众山。事情果然不出 郑牧所料,这一调查,老张总算抓住了请吴宝明退出调查组的证据。 调查组再次坐到小会议室内,恭候着吴宝明的到来。门开了,吴宝明大模大样 地走了进来,一看调查组的人都坐在对面看着他,故意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哟, 大家都在呀?看来我就是想回避也不行啊!”他想也没想就坐在调查组成员对面的 那张空椅子上,坐上以后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阵势有些不对劲,奇怪地看着大家问: “怎么摆成这么个阵势?” 老张一脸严肃地看着吴宝明说:“吴总,我们想请你回答几个问题。” 吴宝明一下站了起来,瞪着大家问:“这是什么意思?想审查我?” 老张敲敲桌子上的一沓材料,沉声说:“有问题摆在这儿,就算是审查你,也 并不过分哪?” 吴宝明源了一眼放在老张面前的那沓纸,心里搞不清他们到底得到了什么东西, 外强中干地嚷。“审查我得市人大批准,你也太随便了。” 老张也站了起来,不客气地看着吴宝明说:“吴总,你的话太缺乏法律常识。 不错,你是市人大委员,市政协常委,如果对你进行拘留或逮捕,是要经过相应一 级的机构批准,但我们现在只是审查,不是拘留或逮捕,我们并没有限制你的人身 自由。何况我们国家的法律,没有任何一条规定,什么人担当了什么职务,就可以 为所欲为。所以,审查你是正常的,你必须配合。” 吴宝明心慌起来,他不安地在调查组成员脸上看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冷眼看 着自己,不由得坐下,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着老张说:“好吧,审查就审查, 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老张举起桌上的那沓材料说:“我这里有一份材料,内容是宏明和恒通公司在 环路工程中的开支细目,这上面写的很清楚,去年8 月份,在工程设备款中有一笔 五十万的款项,是转到集团总部,也就是你那里去的,这笔钱是怎么用的,你能谈 一下吗?” 吴宝明心中猛地一紧,他狡猾地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想不起来。” 老张胸有成竹地说:“那就给你时间想一下。你需要多长时间?” 吴宝明一脸不屑的神情说:“这种小钱我费那脑子干嘛?你们想知道,可以到 财务上问问嘛。” 老张沉着地看着吴宝明说:“就是说,这件事情是有的,只不过你记不清了, 是这样吗?” 吴宝明皱着眉不快地看着老张:“这点事情算什么?环路工程总投资5.5 个亿, 每天账上都是上百万的钱,” “吴总,你先要搞清楚一点,就是不管钱多钱少,不管怎么花的,都是在动用 工程专项资金,这是个什么性质,我想你应该清楚吧?” 吴宝明越听越不对劲,他突然反应过来,疑惑地望着老张问:“这是什么人搞 的材料?” “我无权告诉你。” 吴宝明想了一下,狠狠地说:“我早晚会知道的。” “吴总,你还没回答问题。” 吴宝明又耍开了老资格,他站起身沉着脸说:“我马上回答你,无可奉告。” 说罢生气地走了出去。一个调查员沉不住气了,愤怒地问老张:“要不要叫他回来?” 老张看着吴宝明心慌意乱地离去的背影,伸手制止住调查员说:“不必了,我 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引君人瓮,而是敲山震虎。” 吴宝明果然被老张的一记重拳震得不轻。一回到家里,吴宝明心中的忐忑之情 便再也掩饰不住了。他觉得心慌得厉害,头也没来由地疼了起来,那五十万块钱的 事调查组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不可能掌握这个情况啊,知道这事的常雨林和汤显 龙都已经死了。那么是谁向他们提供的这个消息呢?吴宝明头上蒙着一块毛巾躺在 客厅的长沙发上苦思冥想,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他? 正在这时吴天利进了门,一看老爸躺在沙发上,头上盖着一块湿毛巾,不禁吓 了一跳,忙上前问:“爸,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吴宝明一下坐了起来,他一把掀掉脸上的毛巾,催着吴天利说:“快去,找仇 众山,我有事要问他。” 吴天利看老爸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奇怪地看着他说:“怎么了?” 吴宝明狠狠地说:“过去我让常雨林给我挪些钱用,他让汤显龙给我挪过几次, 这算什么?可这事调查组怎么会知道?还拿来做文章?我要问问,是不是他捣的鬼!” 吴天利疑惑地笑着说:“不会吧,那是咱哥们儿,不会是他。” 吴宝明急道:“不管怎么样,把他找来问问,我不问他还能问谁?” 吴天利看老爸一副要急的样子,忙说:“行,行,让他到您办公室去?” 吴宝明不耐烦地说:“我哪儿都懒得去,让他到这儿来!” 吴天利忙说:“好吧,我现在给您叫去。” “快去快去!” 吴天利离开家,开车直接来到了施工工地上,他站在工地边上,以手遮阳,向 工地里扫看。正看着,突然身边传来仇众山笑着的声音:“哟,少见哪,你出现在 工地上,这儿就多了一个词,叫格格不人。” 吴天利一看是他,忙放下手说:“那也不如你呀,你现在是大人物了,连我们 家老爷子都得请你上门去。” 仇众山疑惑地问:“吴总找我?” 吴天利拉着他不由分说地道:“快走吧,本少爷亲自请过谁呀?” 两个人很快便来到了吴宝明家。吴宝明一看见仇众山,便过来坐到沙发上,摆 出一副长者的样子,沉着脸说:“众山哪,有件事你帮我了解一下,过去常雨林在 的时候,有一笔钱从恒通转到集团来,五十万,我记不得干什么用了,可这件事市 里调查组怎么会知道的?你们公司内部有什么人给他们通了消息?搞得我太被动了!” 仇众山平静地说:“他们到工地找我了解情况,是我告诉他们的。” 吴宝明和吴天利一听这话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两人一齐死死盯着仇众山。吴天 利刚才还在父亲面前为他打了保票,这时他的眼瞪得比谁都大。 仇众山奇怪地问:“怎么了?这不是事实吗?” 吴宝明突然发作起来,他气急败坏地瞪着仇众山怒声道:“仇总,没想到是你 在我背后使绊子!提拔你上来,是彭鼓求到我头上,我点了头的,不然轮到谁也不 会轮到你!你刚坐到这个位置上几天哪,就想要我的好看!” 仇众山并没有出现吴宝明想像中的惊慌情况,相反,他的态度很坦然,他看着 须发皆张的吴宝明平静地说:“我不是想要您的好看,只是想从我这儿划一道线, 把前后事情分清楚。” 吴宝明发火地冲他嚷:“宏明公司是建总下面的企业,再说也是正常开支嘛, 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仇众山看着吴宝明说:“十分有必要。俗话说新官不理 旧账,我不能替常雨林、汤显龙他们背黑锅。” 吴宝明大怒道:“那你就让我背?!” 仇众山奇怪地问:“那笔钱在您那儿不是_笔正常开支吗?您背什么黑锅了?” 吴宝明一下语塞,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只好打落牙往肚里吞,他心烦意乱地冲 仇众山一挥手,说:“唉!现在还是不提的好。” 仇众山却正色说:“您不提,那我不能不提呀?就拿工程施工车辆费举个例子 吧。您替我算一笔账,市里给的是买车的钱,工程预算施工车辆费是四千万,可他 们一辆没买,全是租的车,租车费一年算下来是八百万,全部工程预计两年半,也 就是说,买和租中间差着整整两千万,这么大笔钱哪儿去了?凭什么要我背着?” 吴宝明这才头一次发现,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个仇众山,他不过是个年纪与自己 儿子差不多的年轻人,但行事为人却显得极为老辣,吴宝明惊怒地看着仇众山,语 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对仇众山无可奈何地说:“这笔钱肯定不会要 你背,调查组要问,你完全可以说你不知道嘛,他们要是再往下追问,可以直接找 我嘛!” 仇众山冷静地一笑,说:“吴总,那不行,必须现在就说清楚,我等不到以后。 因为我知道,我要是等到以后再说,就只能等到一个结果,那就是所有的事我都得 扛着,所有的黑锅我都得背着。” 吴宝明心烦地说:“没有那么严重,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出来说话,现在重要 的不是说清楚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而是工程,你一定要分清主次。” 仇众山迷惑地笑着问:“您的意思是我知道的也装不知道?” 吴宝明不快地说:“不说你知道,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不知道嘛,这还用人教你?” “我知道了。吴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可以走了吗?” 吴宝明长叹了一声,在沙发上躺倒下去,闭上了眼睛。仇众山起身出了门。吴 宝明在他身后恨恨地对吴天利说:“岁数不大,心眼儿挺多,你以后得防着他点儿!” 他的话一下便激怒了在一旁忍了半天的吴天利。吴天利二话不说拨腿便追了出 去。仇众山刚走到自己车前,就听吴天利在背后冷言说:“好小子,跟我爸这儿你 都敢顶?” 仇众山回过头来平静地说:“他是你爸,又不是我爸,有什么不敢顶的?” “你逼着我跟你翻脸是不是?” 仇众山看着吴天利一笑,淡然说:“还翻脸呢,你这人不走脑子,跟你爸一样。” 吴天利一听大怒,瞪着仇众山道:“你说什么?!” “别喊,你听清楚了,我可不怕你跟我急,我不是常雨林、汤显龙。你听我把 话跟你说完了,你的火准下去了。” 吴天利瞪着神态坦然的仇众山,终于忍住了心头的一股怒火,说:“你说!” “不错,现在是把你爸推到前边来了,他着急过关,这我都理解,可他有一个 致命的问题,就是决不会为我们着想。是,以前的事黑不提白不提,工程一完,难 关一过,他领个头功,然后该怎么养尊处优还怎么养尊处优。可常雨林、汤显龙弄 出来的那么多麻烦怎么办?他管吗?谁顶着?” 吴天利不耐烦地说:“谁也没让你顶啊,你充什么冤大头?” 仇众山瞪着吴天利说:“你就是没脑子!现在的情况是,只有平了常雨林和汤 显龙惹下的麻烦,才能把工程进行下去,明白吗?我把麻烦顶了,工程也完了,有 人找这些麻烦的时候怎么办?我还得顶啊,这些麻烦那时候就成了我的事了,也就 是你的事了,明白了吗?吴大少爷?” 吴天利一下被他说愣住了,仇众山的话说的有道理。吴天利闷着头点燃一支烟 抽起来。仇众山看着他说:Y 你自己想想,是我跟你们家老爷子过不去呢,还是你 家老爷子根本没替咱们着想?“ 吴天利心烦地叹了一口气,妥协地望着仇众山说:“这也太麻烦了!” 仇众山笑道:“看看,你都嫌麻烦了,那我怎么办哪?” 吴天利见自己说不过仇众山,心里也怪父亲不替自己想一想,他一挥手,摇着 头没事样地对仇众山说:“你们说的事我不关心,我跟你说的那事怎么样,我可都 跟人家打好招呼了。” 仇众山见平息了这个刺头,说:“刚才你又不是没看见,这是什么时候?等等 再说吧。”说着打开车门便钻了进去。 “哎!”吴天利忙叫住他。仇众山从车里探头出来说:“你担心你那小金库里 的钱是吧,我一分没动,现在就要钥匙吗?” 吴天利忙说:“谁跟你要钥匙了,我是说你想着点儿!” “这种事儿我敢忘了吗?”仇众山说罢坐进车里。一踩油门,车缓缓地开出了 吴家大门。吴天利看着仇众山驾车远去,心里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禁不住嘀咕着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说罢不快地转身进家去了。 仇众山从家里走后,吴宝明越想越觉得生气。一想到调查组的调查还在一刻不 停地进行,他说什么也坐不住了,心急火燎地到彭鼓办公室找彭鼓算账,顺便也探 探他的口气,看看他今后打算怎么办?他和彭鼓现在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蚌,他不 承认也不行了,在这种时候只能先放下矛盾联合起来,才有可能躲过这一关,否则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吴宝明可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 彭鼓本来正要去工地找仇众山,突然接到办公室的电话,说吴宝明有急事找他。 彭鼓想了一想,返身转回了办公室,一看见他吴宝明便一脸着急之色地迎了上来。 彭鼓疑惑地问:“吴总?看样子你是真有急事了?” 吴宝明先给彭鼓来了一个下马威,说:“彭主任,你提拔了一个好人哪!” 彭鼓故意气他地笑问:“怎么了,又有市领导表扬众山了?” 吴宝明脸一绷,怒道:“反话也听不出来呀!仇众山在一点一点出卖我们!” 彭鼓一愣,不信地说:“众山?你弄错了吧,怎么了?” “他在调查组面前揭了我不少短。” 彭鼓看了吴宝明一眼,不解地说:“你跟他挨不上啊,他能揭你什么短?” 吴宝明生气地道:“有些事,到他这儿就得捂着,不捂着,不就等于揭短吗?!” 彭鼓看吴宝明不像是在跟自己斗气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仍替仇众山解释说: “他刚上任不久,对以前的事情可能没有多少思想准备……”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吴宝明一下打断了,吴宝明愤怒地说:“得跟他直接说明 白,这种事情上,不要搞上级意思一下,让下级主动体会领导意图那一套,来不及 啦!” 彭鼓想了想,看着吴宝明承认说:“也许,是我提醒得不够。” 吴宝明瞪着彭鼓直言不讳地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你还重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抓工程不错,跟我想法也一致,可选人得慎 之又慎嘛,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彭鼓不屑地看着吴宝明,嘲讽地说:“那依着你的意思选谁?吴天利?” 吴宝明被彭鼓噎了一下:“我是这个意思吗?” 彭鼓看着气哼哼的吴宝明,忍耐地笑道:“吴总,事到临头,咱们俩先讧起来 了,这事情是不是有些滑稽呀?” 吴宝明叹了口气,主动和解地说:“好吧,这次我认倒霉了,不过我希望你能 跟他把话讲清楚,这种事情不要出现第二次。” 彭鼓思索着,没说话。吴宝明疑惑地看着他问:“你还有不同看法是吗?” 彭鼓慎重地说:“吴总,以前的事不要说跟众山说不清楚,就是说得清楚,也 什么都不能说。我提拔众山上来,是让他冲锋陷阵,而不是让他替我们守碉堡,他 把战线向前推进一百公里,碉堡自然就是后方了,不用派人守也是安全的。你想是 不是这个道理?” “那你是什么意思,让他一边冲锋陷阵,一边胡说八道?” “那不可能,因为众山再没心眼,也不至于说他不知道的事情。吴总,我想像 现在这样兵来将挡,水来上掩的不是办法,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吴宝明来回走了几步,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他停下脚来看着彭鼓说:“这倒提 醒我了,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吴宝明眼里闪着亮光问彭鼓:“我们出去学习一下怎么样?” 彭鼓迟疑地看着吴宝明:“在这种时候,自己安排自己出去学习?” 吴宝明一挥手说:“这种事我会找人安排,不过,你我得担一个被隔离审查的 名声。” “这……” “名声不大好听是吧?彭主任,只担名声,而没有实际内容,总比不担名声, 可整天都被审查要好得多吧?” 彭鼓想了片刻,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姜是老的辣呢,吴总,真有你的。” 吴宝明也笑了起来,拍着彭鼓的肩膀说:“好,说定了,你等我的消息。” 彭鼓打心眼里觉得吴宝明这主意不错,调查组既然要调查,那就让他们慢慢查 去好了,那些挪用、贪污工程款的事只要全推到常雨林和汤显龙身上,他们俩一口 咬定不知道,量调查组的人也查不出什么来。彭鼓回家把出去“学习”的事跟赵梦 鸽一说,赵梦鸽疑虑地说:“小丽马上就要出国了,到时候咱俩跟吴宝明走了,谁 去送小丽啊?” 彭鼓犹豫了一下,说:“你放心吧,我去找众山送她。” 彭鼓说罢便到工地上找仇众山去了。仇众山大老远便看见彭鼓的车开了过来, 他忙走了过去。彭鼓停下车,摇下车窗对仇众山说:“来,进来。” 仇众山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车内。彭鼓看着他说:“众山,我要出去一 段时间。” 仇众山惊讶地问:“去哪儿?” 彭鼓对他说:“说是去学习,这只不过是一个通行的说法,实际上是隔离审查。” “什么时候走?” “听通知,随时。” “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彭鼓叹了口气,有些沉重地望着仇众山说:“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些什么,不 过我也无所谓了,无非是替常雨林、汤显龙承担一些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 为呀。我那边承担的东西越多,你这边事情进行得就会越顺利,有一失必有一得。 我要交待给你的是两件事……” 仇众山望着他说:“您说吧。” 彭鼓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说:“其实这两件事我已经向你交待过了。第一件, 瞻前,顾后。这件事做好了,我也许还能回来……"”我知道……“ “第二件,替我送送小丽。” 仇众山忙问:“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 “您不去送她吗?” 彭鼓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苦笑说:“我就不去了……其实我怎么会不想去?可 那种场合,我去不宜。” 仇众山看着彭鼓伤感的脸,默默地应承说:“好吧,我去送她。” 交待完了要交待的事,彭鼓安心地走了。剩下仇众山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原地好 一会儿,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想,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离别是伤感的,这对任何曾经相爱过的人都一样。仇众山照彭鼓吩咐,默默地 把赵肖丽送到登机口,才有些不舍地把手里的手提行李交给她。赵肖丽在走进检票 口的一刹那,抬起眼睛最后一次期望地看着仇众山问:“你会找我来吗?” 仇众山低下头,轻声说:“不。” 赵肖丽的眼眶不由自主地又湿润了,她低下头苦笑着无奈地说:“就这么完了, 不过,这样倒挺好。” 仇众山心痛地看着她,说:“如果我这样回答让你失望,我也只能对你说声对 不起,因为,我不想骗你。” 赵肖丽莞尔一笑:“谢谢你的诚实。我走了,你回去吧。” 仇众山真心地说:“不用管我,我就站在这儿,直到你在我视线里消失。” 赵肖丽心情复杂地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毅然向人口处走去。仇众山百 感交集地看着她的背影,真想大喊一声叫住她,但是他终于忍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赵肖丽一直走到人口处才回了一下头,仇众山向她挥了挥手。赵肖丽眼前的一切都 模糊了,她咬了咬牙,转头走进登机口,随着她的身影的消失,仇众山觉得自己心 中仅有的一点温暖也荡然无存了,他的手脚冰冷、全身冰冷,他周围的世界也一片 冰冷…… 当公安局重案组的人发现彭鼓和吴宝明突然之间同时失踪的时候,彭鼓和吴宝 明早已跑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风景胜地旅游去了。王小刚得知这一情况,急匆匆地 跑到办公室向郑牧汇报:“郑队,彭鼓和吴宝明不见了。” 郑牧惊讶地问:“不见了?有线索没有?” 王小刚气愤地说:“办公室、家里电话我都打了,办公室的人说,是出去开会 去了。” 郑牧疑惑地看着王小刚:“出去开会?有这么巧的会,让他们俩一块儿去?” 王小刚提醒说:“是不是跑了?” 郑牧想着王小刚的话。这时鲁梅和老张进了门,他们俩刚从市专案组回来,一 见郑牧和王小刚,鲁梅便生气地说:“队长,市里调查组把彭鼓和吴宝明弄出去隔 离审查了。” 郑牧更惊讶了:“市里调查组?这个消息我应该先知道哇?”看见老张过来, 郑牧奇怪地问他:“你怎么还在市里?不是把彭鼓和吴宝明弄出去隔离审查了吗?” 老张苦笑一声说:“隔离审查?哼,他们让我留下来整理一些材料。” 面对这种情况,郑牧苦笑一声,看着大家说:“这不成了临阵换将吗?” 老张说:“我曾经让吴宝明回避,好,现在成了我回避了。” 郑牧冷笑一声说:“先下手为强?看来,他们终于开始搬他们的靠山了。” 王小刚生气地问:“老张,他们去哪儿了?” 老张摇摇头说:“我们跟你们一样也有纪律,不该问的别问。同样道理,不该 让我知道的,也不会让我知道。” 王小刚气恼地说:“这不是分明把他们保护起来了吗!” 鲁梅看着郑牧,着急道:“队长,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他们挖回来!” 郑牧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正待说什么,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郑牧上前拿起电 话:“你好,重案组……”听着听着,郑牧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只见他一个 劲对着电话说:“行,行,我们马上就到。”说罢他放下电话对大家说:“邱男找 到了!” 鲁梅和王小刚二话不说,马上兴奋地抄起帽子直奔门口。郑牧拍拍老张的肩膀 说:“你先别走,咱们回来再聊!” 三个人飞速来到新春路邮局,只见邮局里那个年轻营业员正稳住一个十来岁的 男孩,不断地说:“马上就来了,你别急啊,一点点小事情。”郑牧等下了车一齐 走了过来,看见眼前这个男孩和上次在监视录像中出现的正是同一个人。这就是邱 男?郑牧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年轻营业员一见郑牧,马上 兴奋地说:“郑队长,寄钱的就是这孩子,我经过门口的时候,一帮孩子正在换邮 票,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我敢肯定。” 郑牧看着这个有些害怕的男孩,和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晓。” 众人不由对视了一眼。他不叫邱男?郑牧继续问:“你在邮局里寄过钱?” 男孩点点头。 “寄给谁的?” 男孩不安地看着面前的三个警察,说:“我看过汇款单,上边写的是张志涛。” 郑牧疑惑地问:“汇款单不是你写的?” 男孩忙说:“不是。我在门口换邮票,有个叔叔过来对我说,他有急事得马上 走,没时间排队,让我帮他一个忙,然后就给了我一张写好的汇款单和二百一十块 钱,说二百块钱是让我帮他寄的,这十块钱是给我的。”说着,他不太情愿地从兜 里伸出小手,手里有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十元钞票,他向郑牧解释说:“我没想要 他的钱,可他没等我说话呢,就走了。” 郑收不由得笑了一下,对刘晓说:“你很诚实。刘晓,如果再见到让你帮忙的 那个叔叔,你还能认出他来吗?” 刘晓肯定地说:“能,我能。” 郑牧从上衣口袋里摇出皮夹,从里面取出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对刘晓说: “我要用一下你这十块钱,我跟你换,可以吗?” 男孩忙把那张钞票递给郑牧。 郑牧从兜里又忙拿出一个塑料袋接住刘晓送过来的那十元钱,伸手拍拍刘晓的 头说:“谢谢你,刘晓。”郑牧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放进塑料袋里的钞票收了 起来,然后把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刘晓。刘晓没接,把手背到身后说:“叔叔,这 钱我不要了,帮人家的忙是应该的,收入家钱的事,要是让我爸我妈、老师同学知 道了,该说我了。” 郑牧笑道:“好孩子。” 刘晓问:“叔叔,我可以走了吗?” 郑牧拍拍他的小脸蛋说:“回去吧,说好了啊,我们还会找你的。” 刘晓说了一声:“叔叔再见!”说罢便蹦蹦跳跳地奔出门去。郑牧起身对邮局 负责人和营业员说:“谢谢你们的合作。”那个年轻的营业员满怀希冀地看着郑牧, 有些不可置信似地问:“这就完啦?太不过瘾了!” 他这句话把王小刚和鲁梅都逗得笑了起来。郑牧对他们俩人说:“走,回去到 技术室马上提取指纹!” 一回到公安局,王小刚和鲁梅拿着那十元证物到技术室鉴定去了,郑牧却回到 办公室直接找到老张,说:“老张,有一个忙你可以帮我,调查组不是让你整材料 吗?那封最早写给市纪委的检举信原件,你还能不能调出来?” 老张忙说:“我想应该不难。你要原件干什么?那封信你没留底吗?” 郑牧一笑,神秘地说:“留了,可复印件上会有检举人的指纹吗?” 老张说:“原件我看过,那是一封传真件,同样不会有检举人的指纹。” 听到这句话,满怀希望的郑牧有些失望:“传真件?” 老张叹着气说:“我们接触这类情况太多了,检举人主要是怕被报复,所以都 很难找到本人。” 郑牧失望地看着老张,摇着头说:“我们刚刚开始配合,没想到就遇到这么多 障碍。” 老张想了想,突然对郑牧说:“这样吧,我先去了解一下彭鼓和吴宝明他们两 人的去向,随时和你联系。”说罢他告辞走出门去。 老张刚走一会儿,鲁梅和王小刚便拿着刚刚提取出来的指模走了进来。鲁梅对 正凝眉深思的郑牧说:“队长,指纹出来了。这上边太乱了,哪儿分得出谁是谁的 呀?” 郑牧忙接过指模仔细地看着,只见模板上一个指纹压着另一个指纹,确实不好 区分哪个是哪个,他不由自语说:“都不愿意暴露身份,这点上倒是一致……” 王小刚疑惑地问:“你说谁?” 郑牧抬眼看着他肯定地说:“那只鸟。” 鲁梅惊讶地望着郑牧:“你是说那只鸟是邱男?” 郑牧深思地说:“如果是他,这一切就好解释了……” 鲁梅突然笑着说:“队长,我总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鲁梅说:“这只鸟站在树梢上,我们的一举一动,它都一清二楚。” 郑牧点着头说:“幸亏它站在我们这边。” 王小刚不屑一顾地说:“让一只看不见的鸟把我们指挥得东跑西颠的,是不是 太可笑了?” 郑牧看了王小刚一眼,说:“有那只小鸟在,我们会获得很多很难获得的线索, 这有什么不好?鸟要是关在笼子里,还会看到那么多事情吗?而且你想要抓住一只 鸟,谈何容易,鸟是会飞的。”说着这些话,郑牧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仇众山侃侃而 谈的影子。 鲁梅不解地问:“那就让它这样?” 郑牧说:“就让它这样。等它的使命完成了,它自然会飞到我们面前的。”郑 牧重复着仇众山说过的话,自言自语地说:“该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 什么东西该发生,什么东西又不该发生呢? 在某风景区一个僻静的小湖边,彭鼓和赵梦鸽肩并肩慢慢地走着。不远处的水 边,吴宝明正在钓鱼。赵梦鸽瞥了一眼彭鼓,不无讽刺地说:“看你们这劲头,不 像是来避风头,倒像是在疗养。” 彭鼓握着她的手,叹一口气说:“谁愿意在这种时候出来疗养?不得已而为之 啊!” 赵梦鸽也叹了一口气,担心地说:“小丽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我心里真是 不踏实。” “我也一样……”两口子忽然都没话了,神情默然地走着。 过了一会儿,赵梦鸽抬眼问:“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打算在这儿果多久?” 彭鼓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赵梦鸽膘了一眼远处没事人一样专心垂钓的吴宝明,小声对彭鼓说:“表面上 看好像是安全了,远离了是非之地,可实际上我们却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鬼知道 这是不是吴宝明的圈套。” 彭鼓忙膘了一眼吴宝明,说:“这时候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既然人家这么安排 了,我们先照着做就是了。” 赵梦鸽埋怨道:“脖子上早已经有个绳子套了,这不是把绳头往人家手里递吗?” “我又没跟别人有什么利益之争,人家算计我干嘛?” “你没跟人家争,可人家跟你争啊!再说,当初雨林和肥龙也没跟人家争。你 自己不是也说过吗,他们欠人家的账,人家是要算到你头上来的。” 彭鼓不由停住脚步,面色凝重地看着赵梦鸽,说:“梦鸽,对这一点,我是有 足够的心理准备的。” 赵梦鸽惊慌地瞪着彭鼓说:“不行!凭什么要你承担?” 彭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三十年了,我一直是咬紧牙关往前奔,现 在也觉得有点儿累了,趁着这件事,往后退一步也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听到这些话,赵梦鸽不屑地看着他:“知道你现在这样儿叫什么吗?” “叫什么?” “没出息!” 彭鼓眼神闪了一下,随即熄灭,他自嘲地苦笑说:“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助我 者天,灭我者天,听天由命吧。” 赵梦鸽急得眼里的泪花都出来了,她赌气地说:“好吧,那你接着在这儿听天 由命,我就不陪你了!”说着快步往前走去。彭鼓忙一把拦住她急道:“不行,这 个地方没人知道,你一走动,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赵梦鸽停住脚步,看着彭鼓严肃地说:“那好,你不让我走也行,但从现在起, 你必须听我的。”彭鼓惊讶地看着妻子一本正经的脸。 吴宝明其实一点也没有心情钓什么鱼,他不过是做样子给彭鼓看,好稳定他的 情绪。钓着钓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吴宝明一愣,不接,但手机换而不舍地 响着,吴宝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见是儿子的手机号,这才松了一口气,打 开了手机接听。 手机里传来吴天利焦急的声音:“爸,是我,我是天利呀!” 吴宝明沉声说:“知道了,什么事了” “爸,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也找不着你。” 吴宝明皱眉问:“你找我干什么?” “有人说你让他们构起来了?” “胡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那我就放心了。爸,你在哪儿啊,我看看你去?” 吴宝明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你别给我惹事我就知足了。” “爸,您有什么事可千万跟我说,我准能帮上您的忙。” “那好吧,你现在就帮我一个忙。” “您说吧,没我办不成的事!” “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长长脑子!”说罢,吴宝明啪地把手机挂断,怔怔地 坐在湖边,什么心情也没有了。突然他不安地一下站了起来,吴天利最后那句“我 准能帮上你的忙”使吴宝明浑身一哆嗦,他的脑中过电影似地一下想起常雨林临死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那晚常雨林、汤显龙、彭鼓和他四个人一起聚在鹭园酒家,商量工程款被人检 举的事。几个人心里都有些惊慌,吴宝明对彭鼓说:“市里这次要调查环路工程, 表面上是冲着你来的,实际上是冲我。” 汤显龙不快地瞥了他一眼说:“不一定吧,鼓子是市里的主管,这把火怎么说 也不会先烧到你头上。” 吴宝明看了汤显龙一眼,不高兴地说:“这里边的事你不懂,冲我来,实际上 就是冲李秘书长来,懂了吧?” 常雨林不屑地说:“冲谁来,外环路也得修,事情也得干,等到路修好了该庆 功的时候你再看,谁也不提现在这点屁事了,抢功劳还来不及呢!” 吴宝明着急地瞪着常雨林嚷道:“眼前这关不想办法过,你还等得到修好路那 天?” 常雨林没话了,彭鼓看着吴宝明问:“吴总,那你今天的意思是什么呢?” 吴宝明看了看常雨林和汤显龙,说:“第一,一定得查清楚是谁写的那封检举 信,把这个根子找到;第二,集团内部要做一定的调整,尤其是你们宏明和恒通的 账目,先拿到集团来自查一遍,没平的都要做平,不能有任何把柄给人家;第三, 你们手头没料理清楚的事情,能办完的立即办完,办不完的全都停掉。” 汤显龙马上说:“这可有点难办吧,这么大一台机器都转起来了,哪儿能说停 就停啊!” 常雨林一笑,看着吴宝明略带嘲讽地道:“吴总是个手眼通天的人,这点事不 过是盘小菜,至于这么慌吗?” 吴宝明见他们俩人到这时候还舍不下到手肥肉,怒声说:“说你们不懂你们就 是不懂,你们只看着眼前这点小利,看不见背后的危险,到时候树倒猢狲散,别说 得利了,不进去蹲几年就算好的!” 汤显龙满不在乎地看着吴宝明道:“吴总,你把你这棵树想得太重要了吧,其 实没必要,银洲可是一片大树林子。” 吴宝明厌恶地看着汤显龙道:“不要教训我,要说这种事,你们三个绑在一块 儿,都不如我一个人有资格!” 汤显龙冷笑说:“我们是不如你有资格,可你也别教训我们哪?你说的哪件事 不指着我们办?要是指着你那宝贝儿子办这些事,恐怕你连跟我们摆摆老资格的机 会都没有了!” 吴宝明勃然大怒地瞪着汤显龙说:“听你的意思,你们今天是要给我下一道战 书哇?” 汤显龙正要发作,常雨林伸手拦住汤显龙,冷眼看着吴宝明道:“吴总,说白 了吧,我听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罢官交权哪?” 吴宝明没回答,只是冷冷一笑。常雨林瞪着他,强硬地说:“那好,咱们开战 就开战!” 霎那间形成对峙的局面,彭鼓怕他们三个人真急了,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急 忙站起身来拦住常雨林道:“林子,你冷静点!” 吴宝明哪受过常雨林的气,这时候早愤怒地跳起脚来喊:“常雨林,你们还敢 跟我说开战这俩字?我能给你这个官就能罢了你这官!你们是靠在我这棵树上才有 的今天!没有我,你们也就是银洲地面上讨饭吃的叫花子!” 听到这些话,常雨林也气得猛地一拍桌子,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吴宝明骂:“吴 宝明,你先弄清楚了,我们吃环路工程这碗饭并不冲你,这碗饭不是你给的,那是 我们的本事!没有我们冲锋陷阵,你连叫花子饭都吃不成!” 听到屋里这么大的争吵声,外面的服务小姐小心地进门,一看屋里剑拔驽张的 架式便吓得呆在那里不敢动了。吴宝明不依不饶地瞪着常雨林嚷道:“好吧,就让 你们见识见识,我马上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变成叫花子!” 常雨林毫不示弱地冷笑道:“那就说定了,你听好了,把我们变成叫花子之前, 我先把你这棵树变成一堆烂劈柴!”说着信手一挥,面前的酒瓶应声落地。服务小 姐则要去捡,被汤显龙看见了,他冲小姐皱眉说:“行了,你出去,这儿没你的事!” 小姐愣在原地,进退两难。汤显龙猛喝一声:“滚哪!”小姐只好退出门去。 汤显龙上前把门“嘭!”一声大力关上。 常雨林把一大杯酒一口吞下,指着吴宝明说:“吴总,你别以为我就是在你手 底下当碎催的料,只要你敢往我们仨任何一个人身上下刀子,我就先把你们吴家父 子抬到桌面上来!就你和你儿子干下的那些事,我让你三辈子身败名裂都不多!你 看我敢不敢!” 吴宝明一下愣了,他恨得咬牙切齿地骂道:“常雨林,没想到你是条狼!”说 罢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摔了面前的酒杯,冲出门去。 就是那天晚上,吴宝明愤怒地回到家里,气得怎么也睡不着觉。大约夜里12点 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到客厅想接杯水喝,他刚走进客厅,便看到儿子 房间的门虚掩着,明亮的灯光从门缝里射到客厅里,他听到吴天利打电话的声音说 :“干得不错,钱在老六那儿,出去躲些日子,事情过去了我会通知你。” 吴宝明起初还没在意,往下听着听着,不禁疑惑地来到儿子门前。只听吴天利 继续说:“我不会亏待你的,放心去吧。”说着,电话挂上了。吴宝明刚想上前推 开门,想了想,又抽回手。但是就在第二天,公安局便找上门来调查,说常雨林死 了。 吴宝明曾经怀疑常雨林的死与儿子有关,但他又觉得不太可能,但听儿子说话 的口气,一股凉气“嗖”地一下便滑过吴宝明的脊梁,他惊恐不安地想,天啊,那 件事不会真是大利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