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透(6) 江欲晚身后跟着的人不多,曹恚、曹潜带着皇城里掠来的皇室家眷也分兵他 路,这便分了不少的兵力,让江欲晚这次突围更显得孤立无援。可我不能理解, 在如此悬殊的条件下,江欲晚到底有多少把握,可单凭一己之力,将这些人玩弄 于股掌?许是自信过度,俨然成了自负,是极度的任性妄为。 可我已经无路可走,江欲晚的这盘棋中,我是举足轻重的一子,似乎这些人 都急于得到我,只为着那半分天下的财富,这应该也是李哲所想,如果他还活着 的话。 身后巨大的爆炸声让我头疼欲裂,抬头之际,方才看见眼前奔过几人,手里 带着弓箭,那穿着,俨然不是平民百姓。 “低头。”我还未有动作,身后的江欲晚极快地压低身体,将我死死地困在 马背上,也就是这一瞬间,我听到有尖锐凌厉的风声从耳边划过。然后身下的马 突然嘶吼扬蹄,我虽不由自主地抓住马鬃,不敢轻举妄动,可还是险些从高头大 马上生生摔下。我被身侧另一个力道狠狠地按在马上,马如同疯了一般,跑红了 眼。身体随着剧烈的颠簸起伏不止,我的脸埋在马背上,被马鬃掩埋,那腥臊味 道冲入鼻腔,整个胸腔都跟着疼痛不已,仿佛一张口,便能喷出一口血。 我勉强睁开眼,扭头看见身体歪在一处的江欲晚,目如鹰隼,冰冷地盯着前 方。只是一瞬,有银亮色突然在眼前闪过,然后传来一声闷哼,迎面随即飘来温 热、腥甜的液体,淋了我一身、一脸,让我禁不住作呕不停。 他按在我腰上的手力道着实太大,我不能起身,血液顺着我的睫毛、脸颊滴 答滴答往下流淌,我快忍受不住了,用力挣脱,却始终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重别动,闭上眼。” 晚了,我睁大双眼,看着眼前一切,呆若木鸡。突如其来的这一切让我惊如 困鸟,行踪已经被发现,前面出现的敌军,已然越来越多,原本跟在江欲晚身后 的一行人纷纷蹿到我们前面,奋力拼杀。 巨大的火花在身侧爆开,仿佛投入静潭的一块石头,乍然四溅的不是水花, 而是尖锐的石块、断裂的木板还有湿滑温热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朝街巷里的所有 人袭来,砸在身上,划破皮肤,疼痛难忍。 骑马终比步行来得快速,可马上人难敌,马腿却易断。前方敌人很难凑到马 前攻击马上的人,冲上来的一些也都尸首分家,死得好不惨烈。于是剩下的人不 再贸然跃进,只是聚在半丈之外围成一个圈,然后一并拉弓搭箭。遇见勇猛而激 进的马匹难以包围,便用长矛横割马腿,待马上的人被摔落在地,等待他的只有 乱箭穿身的下场。几轮下来,为数不多的士兵也已死了半数以上,江欲晚策马拼 命地跑,面前流箭如雨,身后却有无数提枪弯弓的敌军在追。 “呵,重当是金口,言出必中,你说这徐庄县会不会是你我命丧黄泉之处?”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有些难辨。他却始终伏在马背上,把我压在身下,我快要喘 不上气来,却也不敢动弹半分。 “并非是我金口,而是你为人办事太过恣意妄为,你可知……”话还未出口, 只觉得后背暖热而湿润,慢慢渗透衣服,黏在我背心之上。我一怔,随后挣扎起 来。 “你……” “别动,你若起身,我跟你都得死。听话,别动。”江欲晚的身子有些晃, 不再如当初那么牢地困住我。 “再挨下去你会死。”我急急出声,想动,却没那么容易。 他轻笑,似乎与己无关般云淡风轻道:“我死了,你可会想着我?” 我微恼,现下是何种状况,哪里有心思听他这些胡言乱语,“我们得下马, 立即下马,不然你可真的要死定了。” 他笑道:“重最爱两两相清,可我最喜以债养债,无论如何,都注定终是你 欠我的多。” 身后的箭雨微有减少,马跑得够快,足够与身后的追赶人群拉出一段长长的 距离,可马终究会累,若是现在不逃,待到马疲人伤之后,也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江欲晚不答,一只手扯着缰绳,抽在马背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仍旧命令马匹 急速往前狂奔。血顺着他的手臂,如潺潺溪流,一路往下滴,绵绵不断。 “江欲晚……”我恼怒,拼了命地挣脱,方才渐渐挺起胸。天际乍亮,似乎 有流星划过天边,我猛地惊醒,看着那亮色晃白半边天际,而后极快地下坠,那 方向,正是对着我们这边。而身下的马已然疲惫,速度慢慢减慢,连抽打都无济 于事,江欲晚又受了很重的伤,身体不得不紧靠着我,气喘吁吁。 “你抱住我,抱紧。”我高声道,牢牢地扯住缰绳,一只手抽出发间那支银 钗,猛地刺向马颈部,虽不深,却也足够疼痛到马发疯般往前狂奔。 火炮遍地开花,震得碎片分散,大火燎原,周遭狼藉一片。我扭头,勉强看 见身后,空无的街巷,再看不见跟在身后的人,全军覆没了吗?孔裔呢?方愈呢? 明烟呢? “重,马一路往前,见转角就转,这条路被发现了,不躲会被炸死。”江欲 晚声音更低,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这就是你要的一切,血流成河,堆尸如山,可你忘了,善谋者卒于谋。” 听闻身后微乎其微的一声轻哼,声色虽浅,却是如此骄傲不羁的语气,“我 江欲晚,平生从没有后悔这一说。” 再转眼,那巨大的火球骤然下落,直逼我们身后丈许之地。乍然觉得腰部突 然一紧,江欲晚的手从我背后绕过,环住我腰身,喘息着在我耳侧大喊:“放手, 跳。” 也只是一瞬间,天旋地转,我放手,身后是巨大的冲力,仿佛要将我们的脊 椎穿碎,我旋转数周,不知道那是什么,划过我的脸、我的身体,仿佛嵌进去那 么疼痛。马的嘶吼骤然停止,然后是可以震破耳膜的巨大爆炸声响,我看不清楚 景致,只是感觉眼前乍然一亮,便无知无觉。 本书精华已为您连载完毕,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