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接到苏如的电话是在二审结束后十天左右。当时检察院已就这个案子向省高院
提出抗诉, 省高院在接到抗诉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是检察院方面却在接受
报纸采访时声称:虽然 直接凶手已经死了,但我们一定会把幕后指使的人挖出来。
"你有空吗?我想见一下你。" 苏如说。这句话与她第一次找我时说的一模一样,
可是时间 却过了数年,我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 还在从前的茶楼吗?" 我说。
" 不。" 她说," 我现在不想到一些公众场合去了,这你知道。如果你有空就
到我住的地方 来吧。"
" 可我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说。
" 我让车来接你吧。" 她说。
我原想她的家应该是那种豪华别墅或者庄园式的地方。却没有想到是江南大学
教授楼一栋四 层的房子,顶楼周围有些栅栏。
苏如穿着一套天蓝色运动衣在客厅里等我。我是第一次看到她穿着运动衣的样
子。在我的记 忆中她的着装相当简约而时尚,虽然很少有华丽的盛装,但每一种
装束都非常优雅,连饰物 都精妙。这种样子让我感到了她心态的变化。" 你还住
原来那儿吗?" 她问。
" 没有。" 我说," 住到台里去了。去年调了一套房给我。"
" 哦。" 她歪了一下身子,用手支着沙发的扶手向我倾斜了一点,另一只手把
玩着一只类似 布娃娃一类的造型怪异的卡通物。" 几年里我们只见过几面,同在
一个城市里。" 她自言自 语道。
" 我常常地见你,在我们的节目里。" 我说。
她笑了一下。
" 你相信我是幕后指使的人吗?" 她突然问。
" 法律不是为你开脱了吗?"
" 可是他们还咬着我," 她目光黯然," 他们是不是另有企图?"
" 大多数市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说," 我采访过一些市民对这个案子的看
法,他们都认 为如此。"
" 的确,我有太多的杀他的理由。可是,我没有。" 苏如说。
" 相信法律吧!" 我说。
苏如沉默了一下说:"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 这种时候你不宜离开。" 我说。
" 不。" 她说。
" 你要到哪里去?" 我问。
她说:" 我想到法国去。他们发出了邀请。"
" 是和你有过合作的转基因植物生产企业吗?"
" 是的。" 她轻轻地揉着、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那个怪异的卡通玩具,仿佛
那就是她。
" 可是," 我说," 你现在不宜出去。据高院透露,这个案子可能不久会发还
到中院重审。 你一走,检察院就可能认定你有其它企图,他们可能就采取一些极
端措施。"
" 法院既然已经认定了无罪,我就是一个自由的公民。"
" 你是想重新振作一次吗?"
" 我不知道。虽然我心态苍凉。" 她说。
然后她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我:" 你相信是我指使他去杀人的吗?如果
没有这个判决 ,你会相信吗?"
"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 但检察院为什么还要指控我?还要抗诉。"
" 前两天,你的代理律师在我们的节目里谈另一个案子时,我顺便问了一下你
的事,况律师 说,主要原因是在案发前你和疑犯突然过往密切,案发的当晚疑犯
打出的惟一一个电话号码 是你的。而你在法庭上说的电话内容没有人能证明那是
事实。"
"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判我有罪呢?让他们判我有罪好啦!"
" 法律上有一条原则:谁主诉谁就要负责举证,而检察院也没有你指使疑犯的
确切证据,所 以法院就判你无罪。"
" 这些,况律师都跟我说过了。" 她显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但最终还是沉
默着。
" 其实,你是可以找到当晚通话内容的证据的,对吧!当时另一个人就在你身
边。"
苏如吃惊地望着我,说:" 你怎么知道?"
" 因为我太熟悉你了,我们在一起生活过。"
苏如坐在那儿,她的目光越过几乎是一个整体墙面的玻璃窗,望着校墙外的远
处的郊外。
" 为什么你不让他出庭作证?我很费解。"
" 我不愿意。"
" 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我突然觉得女人有时是不可思议的,她们常
常会把一些东 西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 从你那儿走后,我就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苏如茫然地望着窗外,不仅是茫
然还有一点痴 迷。然后她就漫无边际地说着自己以及她身边的人。
那天下午,我和苏如一直呆到深夜,在这段时间里,她自始至终很少提到陈浩,
我为陈浩感 到悲哀,甚至觉得他有些不值。在这起耐人寻味的案件里,陈浩做了
一件苏如一直想做的事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苏如深入骨髓的爱,但是
苏如却对此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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