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当时已惘然(3) 这一声骂,一个巴掌,仿佛将宋夜痕的理智又再唤回来,他站起身,居高临 下俯视着华岫,纵然她还是泪光盈盈楚楚可怜,他却强令自己不做多想,只厉声 道:“我若害你,便不会来找你!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到底要几时才懂得收敛?” 爱之深,恨之切,华岫哪里懂得。她只看此时的宋夜痕仿佛又回到了昨天, 她又想起他维护香锦,甚至毫不避嫌将她紧张地抱在怀里的情形,翻心想来,更 是懊恼,她便冷冷地斥了一句:“你给我滚!” 宋夜痕的唇角浮起几丝冷笑。 那笑容里,极度的失望,却深深地隐着,不仅华岫看不见,就连宋夜痕自己 亦好像浑然不觉。 他只是说不清自己此刻心中是何滋味。 好像受了一盆兜头的凉水,凉透了,连魂魄也在发寒。 他便不再说一句,只顾自骑上马,猛喊了一声,勒转马头。那马儿的前蹄立 刻高高扬起,嘶鸣着,顺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很快便寻不着踪迹了。 华岫看宋夜痕竟然扔下自己不顾而去,便也坐不住,抽噎着站起来,一面骂 道:“哼,你不管我,难道我不会自己认路回去吗?”那会儿好像全然忘记了自 己此番的目的,也忘记了身旁不远处还有一个陷阱,那陷阱宋夜痕避过了,她自 己却一个不留神踩上去,身子一沉,便落在里面,后脑正好撞上凹凸的坑面,眼 前一黑,昏了过去。 宋夜痕骑着马跑了好一阵,却没有离开牧场,只是在那附近空旷的平野兜了 好几个圈,他到底也不忍心真的丢下华岫一人,怕她会再遇到危险,心中烦乱滞 闷,发泄了一阵,便又折回。 可是他到了刚才的树林却没有瞧见华岫的身影,他沿途寻找了一阵,心想莫 非是她自己先回府了,一时无奈,惟有折返,回到完颜府,尚且没来得及过问, 便被贺晴渊拉住,说是老爷在听风园里,一面探视大管家的病,一面还有些重要 的事情要交代,要他赶紧同去。 宋夜痕随贺晴渊回了听风园,见到完颜松,便听他说一些内外事宜重组分配 的计划,大致的意思便是,大管家周礼有重病在身,需要安心静养,他从前既帮 着完颜松处理府内的事务,在对外的生意上也有奔忙,而今便将府内事务暂且交 由贺晴渊管理,宋夜痕则跟着完颜松,了解生意上的运作,尤其监管金铺。 大约到了戌时,会谈方才结束。 那时天已经落起蒙蒙的细雨,家丁撑了伞,接完颜松出了听风园,宋夜痕被 贺晴渊拉着又絮叨了一阵,时间如雨丝,落了满地,不着痕迹。贺晴渊看天色不 早,方嗫嚅着回屋去睡了。 宋夜痕始终心挂着华岫,不知她究竟是否安然地回来,虽则此时夜黑雨蒙蒙, 而他并非完颜府的人,若要到红绡楼去,也颇有不便,但他想他只要确定她平安 便好,哪怕只是站在门外问一声,也才安心。 他便撑了伞出了听风园,一路向着红绡楼走。那雨势急转,忽然便加大了好 几分,啪啪地落在伞顶,仿如一种催促,他的脚步又加紧了一成。快到红绡楼时, 冷不防斜路上冲撞出一个人,险些将他推倒。 红灯笼骨碌碌滚远了,雨一浇,那光亮顷刻寂灭掉。 宋夜痕站定一看,依稀是管门的李成安。他喊了他一声:“成安,是你吗?” 黑暗中李成安声急如焚:“三管家,我可找到人了!”宋夜痕问:“你如此慌张, 莫非出什么事了?”李成安道:“方才素临街的钱庄那边来了人,说是有个疯汉, 在钱庄门口堆满了酒坛,还浇了火油,喊着要把钱庄一把火烧个干净,这会儿那 边还混乱着,那疯汉是个刁民,难对付得很呐!” 宋夜痕皱眉:“那疯汉为何要来找钱庄的麻烦?” 李成安道:“他是钱庄伙计张平的父亲。前些天张平出了事,和外人勾结想 抢钱庄运银的镖车。这事三管家是知道的吧?” 宋夜痕点头:“我的确知道。那件事情并未成功,贼匪也都被擒获,那张平 在混乱中已遭衙门的捕头当场打死了吧?”李成安附和:“可不正是如此了!但 张平的父亲却不肯承认此事,只说自己的儿子是为了保护钱庄,殉了职,想要钱 庄给他一笔赔偿。当时二管家一口便将他回绝了,这会儿也不知他从哪借来的胆 子,竟然喊着要替儿子讨回公道,否则便挨个地烧掉咱钱庄在霜天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