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太太说,哪儿忙?闲着没事儿,哪像你们官面上的人,整天价忙大事儿。 自从上次因为郭家兄弟杀人犯事牵连了大老爷,段四多少帮了一些忙,毕竟没 有白在保和堂吃喝打扰,大太太为此多少改变了一些对段四的看法,也不在别人面 前骂他花溜棒槌了。 段四来保和堂无非是应个故事,现在又快过大年了,说是串亲走友,倒不如说 是要点钱花,保和堂每年都给段四几十块,大太太早习惯了。但是今天不同,因为 大老爷面色不大自然,于是大太太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了,恐怕不仅仅是为了 几十块钱的事。 大太太借给段四斟茶的当儿,打圆场儿说,我说今儿一早清儿就听着野雀儿喳 喳地叫,可不就来贵客了。 段四接了大太太的话茬儿说,承了蒋兄和嫂子看得起,怎么着过年也得来看看。 大太太很小心地问,没什么事儿? 段四说,没别的事,来保和堂看望蒋兄和嫂子。 大太太猜出来段四不愿说,就不问了。大太太吩咐绢子说,你去灶上告诉柳师 傅,就说晌午有客,让他看着加两个菜,还有,告诉缎子端炒瓜子儿和炒花生上来, 连客人都不懂得招待。 段四说,喝茶就行了,别张罗别的了。 但是,缎子很快就用托盘把炒花生和炒瓜子儿端上来了,是刚出锅的,还可以 听到果壳儿冷却时发出的轻脆的爆裂声,满鼻子闻到浓浓的香味。 嗑着瓜子儿,喝着茶,话题自然说到生意和收成上来了。大老爷说,收成还算 好,但铺子生意都差,而花销却是一年比一年多,又出了几档子事,破费不必说了, 外头的生意也不比往年。 大老爷这么说,段四觉着有点尴尬,明摆着是他有讨钱之嫌了。段四猜出来大 老爷心态不对,就把话题转了,说,县里何县长让兄弟代他向你和嫂夫人问安。 蒋万斋面色这才好看些了,也顺口问了何县长的一些事,当然都是官面上的事。 段四索性把何县长的太太跟他的书记官偷情的事说出来了,然后哈哈大笑。但 是大老爷和大太太都没有笑,面色却有些尴尬,这样一来,段四就显得十分无趣了。 吃晌午饭的时候,段四多喝了几盅酒,但神态却很斯文。吃了饭,段四也不休 息,带着他的跟屁虫一般的随从回板城去了。走了好一阵儿,大老爷才想起来没有 给段四拿礼钱,这是自从段四当县衙皂隶以来很少有的事。 大老爷说,算了,过了年正月里他来了再说吧,反正他免不了来玉斗。 大太太依然不好开口问段四究竟跟大老爷说了什么。一直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 候,大老爷才告诉大太太,县里田师长要抽丁征饷。大老爷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 忧愤。 大太太说,真应了天灾人祸这说法了,前年发大水,今年又抽丁征饷,好几年 没闹这事了,这会儿又来了,你打过来抽,我打过去征,跟走马灯似的,到头来就 是老百姓遭殃,有多少家业这么折腾也不行。 大老爷说,我得跟何县长上一份文书,这丁抽也就抽了,饷要少征,或是免了 才行。 大太太说,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军队上的事不好说。大太太想起一句话,叫军 令如山倒。 大老爷说,段四也说往上通通,但那田师长不像个好说话的人,我在县里见过 的,张口吴大帅,闭口吴大帅,满口污言秽语,不成体统。 大太太就不问了,她极不愿问官面上的事,有许多事她不懂。睡觉吧,大太太 说,反正天塌下来又不是光保和堂受着,管他呢,还是要想想给银杏谷那边办满月 酒的事,二弟虽说不在了,可这双儿女可是蒋家的骨肉,是保和堂修来的福,积来 的德,咋着也得办得热闹才行。 大太太的话说到大老爷心坎里了,大老爷在感慨大太太开明贤惠的同时,心中 萌生了一种冲动,用手把大太太的手握住了。大太太受了大老爷的挑逗,自然也产 生了想亲热的念头,做这种事一般都是心领神会。大太太探身把烛台上的灯吹灭了, 两个人不慌不忙地脱干净身上的衣物,钻到一个被窝里,暖烘烘地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