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降暴雨风摧山林 后来,两个孩子又绕到一块巨岩的背后,但山风依然把那低声细语,断断续续 地吹到夏侯健的耳畔。他们似在交流什么,又在激动地辩论什么,但很快又爆发出 银铃般的欢笑声。再后来,似乎又在议论书籍和画报的事,他下意识地逼近了一步, 终于听清了: “你这次路过香港的收获真不小!”是夏侯碧叶的声音。 “是呀,”台莲兴奋地说,“我不仅买到了大陆出版的最新一期画报,还有一 本咱山东老家出版的文学杂志。就怕带不到台湾,海关搜查得特别严,好在这艘船 上的水手多一半是大陆来的退伍老兵,他们都很善良,也许能保我过关。” “那也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在船上老轨那儿我还看到一本好书,是介绍台湾人民抗击外寇历史的。从甲 午战争起,历年来台湾人民的起义,记叙得极为详细。如,罗福星领导的苗栗起义 呀,余清芳、江定、罗俊领导的西来庵起义呀。读后给人的感悟是,任何分离台湾 的力量,都将遭到台湾民众强有力的抵制。” “你应该把这本书弄到手,列入落叶书目,推荐给社内外的青年朋友。”…… 如果不是一场突然降临的暴雨,这对年轻人还会继续不停地谈下去的。由于印 度洋季风的影响,地处赤道附近的马六甲海峡的风云变幻,世人难以预料。常常是 朗朗晴空,一块巴掌大的云彩飘来,当头就是倾盆倾缸的暴雨。 四季如春,一雨即秋。这也是马来半岛的一大特色。那姑娘像猴子似的又蹦又 跳,向山下跑去时还不停地回头嚷:“明天———我在康化利堡等你———” 夏侯健和儿子也往山下跑,但想追上那姑娘,却又谈何容易。为此,夏侯健又 惊诧这女孩子的身手矫健。跑到山脚,来到猴园的月亮门,在那个卖花生和冷饮的 小店铺里找到了君子兰。 望着被大雨浇得犹如落汤鸡似的父子俩,君子兰忙向侍者要了两杯浓浓的热咖 啡。但这两杯咖啡,父子俩谁也没喝,碧叶一直站在店铺的门口,如醉如痴地傻站 着。他在担心,那雨中奔跑的台莲会不会因此而着凉。 夏侯健默默地用手绢揩头上的雨水,后来又用一种低得如同耳语的声音问君子 兰:“你知不知道叶儿有女朋友?” “你是说刚跑出门去的那个小莲子?” “你认识她?” “怎能不认识呢?她和叶儿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又什么时候想听我讲这些婆婆妈妈的小事情呢?再说,他们还都是孩子。”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在我们老家,十五六岁娶妻生子的大有人在。” “那是老家。” “那么,你可了解这姑娘的家庭背景?” “好像也是1948年撤台的大陆军眷。” “她父亲叫什么名字?” “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姓陆。”“废话。她叫陆台莲,她的父亲能不姓陆吗?” “那也不一定。经常来找叶儿的另外几个同学,名字就怪怪的……” 荒唐!夏侯健觉得问题更加严重了。 “我再问你,这姑娘每次到咱家,都跟叶儿谈些什么?” “我怎能听到呢?他们在一起,也应该有自己的小秘密。” “你———” 每当丈夫发怒的时候,君子兰就不再吭声。因为,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时你 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何况,她也没糊涂到什么也感觉不出的程度……终于, 夏侯健长叹了一声,她知道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我好像听叶儿说过,这姑娘 的命也够惨的,她父亲在什么地方?就连她本人也弄不清。母亲从大陆撤台时,她 还在娘的肚子里。她降生时,母亲又落了个月子病。6 岁时,母亲就病故了,她被 孤儿院收留……” “还有呢?” “后来,就全靠社会救济上学读书。” 端起面前已经放凉了的咖啡,夏侯健一仰脖子全喝下去。 那凉了的咖啡,便格外苦涩。 夏侯健站起来说:“走。” 妻子说:“雨这么大……” 夏侯健坚持地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