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父与子阴阳相隔 汽车停在海狼之家的一座小楼前。从车上下来,夏侯健和陆珉注意到这小楼的 造型很像轮船的驾驶台,每层楼的楼梯附设在楼墙外边,窗子也都像船上的水密舷 窗。楼顶的大露台上竖着一根旗杆,上边还装有信号灯般的彩色灯泡。 进门,是一个类似轮船大餐厅的宽阔门厅,地面铺有光滑的大理石,纵深处一 面雪白的大墙,贴墙有一个半圆的硬木台案。那台案的造型很古典也很凝重,看样 子很像是十八世纪的那些古战舰上的老古董,因为每只精雕细刻的桌子腿上,还有 某某船的船徽标志。 环绕那台案的则是几盆白色的鲜花,虽然色彩浅淡,却又渗透着高雅圣洁。另 外,还有几盆茂盛而苍翠的观赏植物,夏侯健和陆珉都知道,这是产于热带的“蓝 宝石”,它的最大特点就是生命力极强。 台案正中,摆放着一具漆光闪闪的骨灰盒。在相距不到一米的地方,夏侯健和 陆珉站住了。 “儿子,我来了。”夏侯健喃喃地说。“你不会怪我来得太晚吧?是的,我来 得确实太晚了。如果你恨我,那也是应该的。本来,我想让你知道,我又是多么恨 自己,却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夏侯,你别叨叨了好不好?我求你了。”陆珉说。 “儿子,你的老爸这一辈子也够苦的,这又有谁能够理解?我又该怨谁呢?就 说那年在槟城,老爸是不该打你。但你也不该不原谅你的老爸!你知道吗,多少年 来,老爸始终盼望你能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有多少个夜晚,在梦中找到了你,醒 来却是满脸的泪水……” “夏侯,”陆珉突然喊,“你看那骨灰盒上还刻着字呢。” “在哪儿?” “底座儿上。” 果然,那黑色的底座儿上有一行字。夏侯健迈近一步,凑近了细看:我在梦中 看到你 “哈罗———”背后又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亲爱的老朋友夏侯,我到医院 去看你,医生说你刚走,我就在后边追。” “海明威先生!”夏侯健转身说,“我应该向您表示感谢。” 由于经常和中国海员打交道,这位老海狼出身的港长,也能讲点洋腔洋调的中 国话。尤其在夏侯碧叶治伤期间,他又学了不少的中国话。“遗憾的是我没能治好 他的病,”老港长说,“我也不是有钱的人。”他把碧叶的骨灰寄存于长岛的海狼 之家,是碧叶临终时的遗愿。因为,他很崇拜惠特曼。 “如果你不反对,”老港长说,“我可以帮忙为你的儿子在这儿附近买块墓地。” “谢谢你的好意。”夏侯健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我的儿子还有另外一个心 愿。” 又过了几天,庄敬号海难和自强号死难船员的追悼会在长岛的Nemo海狼之家召 开。这个会开得非常成功,参加大会的不仅有在美的华人海员,还有商界、文化界 的知名人士。一些美国的议员也应邀到会,为防止发生意外,警方还出动了近百名 警察到现场维持秩序。 比警察更多的是那些上窜下跳的新闻记者。他们最感兴趣的则是自强号的船长 夏侯健,鉴于健康原因,夏侯健公开发表的演讲并不长,但仅这数百字的一个宣言, 无疑又是抛向台独势力的一个重磅炸弹。追悼会的转天,不仅纽约的各大报纸在头 版重要位置,报道了这一盛况,就连香港和台湾的一些报纸,也不同程度地做了报 道。据说,庄敬号海难和自强号船员集体中毒事件,一经新闻媒体披露,台湾的舆 论顿时一片哗然,最高当局也表示要“严加查处”。马坚白这次真的病倒了,据说 是心肌梗塞,但是否真病到危及生命的程度,那就不是谁都能知道的秘密了。 夏侯健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使医生和护士们喜出望外。用夏侯健自己的话说 :当时他最厉害的是心病,而这心病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然儿子死了,但多 年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却搬掉了。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现在,他最渴望的,是如何能出心头这口闷气!他计划立即飞回台湾,把马坚 白父子揪上法庭,不把马坚白告倒,誓不罢休! 他终于获准出院了。他把林水找来,让林水暂时留在美国,代他行使船长职责, 处理自强号的善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