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庆福死时插秧大会战刚刚结束,仅仅过了一个多星期,那一片一片的嫩叶 就从薄薄的水面上钻出。原来还是灰色的田地,此时被绿色缀满了勃勃生机。水 田地里,我们换上了薄靴子,大伙儿一字排开,每人把着两根垄,一齐向前推进。 我们哈着腰,屁股撅得老高,双手在地里不停地挠秧除草,像刨地的小狗。达子 特意叮嘱我们新知青每一棵秧苗都要挠到,不能糊弄。 在我的左右是胡立仁、韦翠花。方怡玫距我也只隔几根垄,我挽起袖子,双 手在地里挠着。而女生都戴着套袖。这大热天,戴那玩意儿干啥?扭头看看胡立 仁,刚开始,他还能双手挠两下。过了一会儿,见达子走了,他突然加速,噌噌 几步就蹿到前面。 胡立仁咋干得这么快?我直起腰好奇地向前望去。胡立仁左手背着,右手在 地里紧着搅水,根本没挠秧。水被他搅混了,别人真看不出来。 我哪干过这活。挠了一阵秧,手指甲嵌满泥。时间一长,感觉腰像折了似的 酸疼。我直了直腰,只见胡立仁正坐在前边的地头悠闲地抽着烟卷。 身旁的韦翠花闷头仔细地挠着,落下我有十几米远。这活真腻歪。我真恨不 得像胡立仁那样把水搅混,早点儿到地头休息。 “胡立仁,你小子窜腾的挺快呀,都挠到了吗?”黄树山突然问胡立仁。 “队长,咱干活快也不是呀?这么多地,不快点儿干啥时能完哪?”胡立仁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给黄树山。 黄树山瞅了瞅,划火点着说:“红玫瑰啊,你小子还净抽好烟啊。” “给队长不上支好烟,你不得收拾我呀?”胡立仁调皮地冲黄树山笑笑。 “哎,白剑峰你看啥哪?快点挠,顶数你干得慢。”黄树山冲我嚷道。 我真倒霉,刚直下腰向前看了一眼,就被这个黄树山盯上了。你下来挠一会 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个臭老土,比周扒皮还邪乎。”我心里暗骂道。 太阳像个火球悬在天上,巨大的热浪向我扑来。脸上的汗水刷刷往下淌。成 群的如小米粒般的小虫子,密密麻麻成帮成团地在我身边围绕着。它们扑到我的 脸上、胳膊上,赶都赶不走,真让人心烦。老知青管这小虫叫“小咬”。这小咬 可真厉害。落到人的胳膊上,立马就起个小包,钻心的刺痒。怪不得女青年都戴 着套袖,原来是防备小咬啊。 总算熬过了一天。我的脸上、胳膊上却起了一片片的包。 晚饭后,我无聊地躺在炕上,翻着一本毛主席诗词。倏地,感觉腰间有个什 么虫子在叮咬着我的皮肤,一阵阵刺痒,当时情绪就没了。我急忙掀开衬衣,眼 见一只跳蚤从我身上蹿到褥子上。那动作极迅速。我伸出手掌用力一拍,却扑了 空。那只跳蚤像个小精灵,只一闪便蹦到地上。再想找踪迹不见。我心里合计, 这炕上哪来这么多跳蚤?上工挨小咬叮,回来遭跳蚤咬,我被这些小虫咬得浑身 是包,简直无法休息,我干脆下了炕,穿上布鞋向屋外走去。 天渐渐黑下来。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胳膊刺刺痒痒,我忍不住用手挠着。 “白剑峰。”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飘来。 我回过头,方怡玫手拿着一副套袖到了近前。 “刚才我到兰桂芳那儿做了一副套袖,你戴着干活小咬就叮不着你胳膊了。” 方怡玫说着递过来一副套袖。一看就是用旧衣袖改的。 “那你戴什么?”我问,并未伸手去接。 “我还有一副,快点儿拿着。”方怡玫将套袖塞到我手里,“我怕你屋里有 人,就没进去,在外面转悠着等你,没想到你在这儿。” 啊,我想起来了,下午收工时,我走在后面,在田埂上遇到了方怡玫。她见 我胳膊起了一层包,就问:“你怎么不戴套袖?”我说:“没有。”她默默地看 着我的胳膊,随手拽自己的套袖。她刚拽下半截,见已沾上了泥水,又戴上了。 快到青年点时,她说:“我先回去了,别让人看见咱俩在一起。”她刚走了两步, 又转回头问我:“晚上你在屋呆着不?”我说:“不一定,没准在外边溜达。” “噢。”她冲我点下头说,“我先回去了。” 方怡玫真是细心,不声不响地给我做了套袖,却又不到宿舍找我,她是怕引 起别人的猜疑。 我们身上被镀上一层清冷的月光。方怡玫看着我挠破的胳膊,心疼地说: “看你胳膊让小咬咬的,唉——” “没事。”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故意甩了下胳膊。 “以后拔草可得戴上套袖,别再让小咬咬了。”方怡玫看着我,“干活也要 注意啊,别让黄树山找你麻烦。” 我想起在地里挠秧时黄树山对我的态度。我跟他无冤无仇,他怎么就看不上 我?是不是邱玉明、石钟玮等人在他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干活并没有偷懒,他为 什么那样对待我?谢元庭曾悄悄地告诉我,邱玉明、石钟玮等人没事就到小队部。 有一次,谢元庭在他窗前经过,发现俩人正跟黄树山喝酒呢。 我又想起原队长黄树川。那人正直,待我们知青也好,可偏偏却调走了,弄 来个黄树山像个监工。听说俩人还沾点亲,可秉性咋相差恁大? 我瞅着方怡玫问:“你和黄树山以前在三连,他这人咋样?” “哼,咋样?你慢慢品吧。”方怡玫嘴角一撇,口气变得有些怨恨。 “他怎么想起把你调到咱连?”我问。 她的眼睛含着忧郁:“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杜金彪要跟他 过来,他同意了。开始也想让我过来,我没同意,可后来他到营里硬说我调过来 是工作需要。吴大山竟同意了。我能有啥办法呢?我不愿跟杜金彪在一个连。谁 不知道杜金彪是个大色迷,现在他晚上还总到三连的女宿舍。” 啊!我这才明白,怪不得杜金彪晚上总不在屋呆着。 “黄树山也像杜金彪那样吗?”我问。 “别看他是队长,表面像个人似的,其实,他见着女青年就想占便宜。有一 次,他在女宿舍外,扒窗户看人家换内衣,被屋里人发现了,冲着窗户大喊大叫, 这家伙急忙溜走了。我一直在躲着他,没想到这回又到了他手底下,真不知以后 会怎样?”方怡玫露出无奈的神情。 “真是个流氓。”我愤愤地骂道,“简直给贫下中农脸上抹黑。”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方怡玫用食指凑进嘴边,“嘘”了一声。 我抬眼望去,不远处有几个知青正悠闲地散步。 方怡玫说:“早点回去吧,别人看见咱俩在一起,又该说闲话了。” 第二天上工,我戴上方怡玫给我的套袖拔草时不再担心小咬。尽管我仍被这 些小虫子包围着,但套袖阻挡了它们对我胳膊的猖狂侵袭。 那草也怪,几天没拔就长得超过了秧苗。草的生命力极顽强,只要留一点根 就疯长,害得我们整天撅个屁股在田里拔草。这草似乎有意跟我们作对,刚拔没 几天,又蹿出一茬。秧苗就不行了,插的不好都不成活。地里常看到有的秧苗漂 浮在水面上,叶子已经枯黄。往往事与愿违,希望生长好的却长不好,想要消灭 的却又除不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令人费解。 夏季的芦苇长得密密实实,两三指宽的苇叶相互拥挤碰撞着,在沟边竖起一 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 我连水田地的最西头,便是十余米宽的总干渠,大伙儿称之为“总干”。 “总干”的大堤上长满芦苇,比我们连里的上下水沟的芦苇长得粗壮而且稠 密。每天干完活,我们都要到“总干”里洗澡、游泳。“总干”的中央最深处能 没人,而边缘处水深只有一米左右。男知青一般就近洗澡。女知青则要多走一些 路,到稍远的地方下水,以躲避他人的视线。 有一次,我刚下到“总干”想洗个澡,就被水中的邱玉明、石钟玮、田达利 等人所注意。石钟玮冲着我嘲笑道:“行啊,你皮肤又白又嫩真像个大姑娘,过 来让哥们儿摸摸。”说着比比划划,做出勾引人的动作。 邱玉明、田达利哈哈大笑起来。 我感到羞辱,火气往上蹿。“别——”我刚想反击,却见三人的目光一齐向 我射来,我只得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我意识到,此时真的与他们发生口角, 打斗起来我肯定要吃亏。 “别什么呀?”邱玉明故意脸对着田达利说。 “别不好意思呗。”田达利跟着附和。 石钟玮咧开大嘴笑起来,露出牙花子。听他不是动静的放浪的笑声,我感到 一阵恶心。有他们在这儿我还能洗好澡吗?我还呆在这儿干吗?得了,不跟他们 赌气,干脆离他们远远的。 我急急忙忙游到边上,脚刚踩到堤坡,就被芦苇秆划了一道血印。我顾不上 这些,爬上堤岸迅速拨开苇丛,钻了出去。 回到宿舍,我打开箱子,翻出前些日子托人从县城买回的一尺红布,拿到小 卖部,找兰桂芳做三角裤衩。 兰桂芳领我到了里间,方怡玫正坐在炕上看书,书页有些发黄,书皮则用报 纸包着不知是什么书。 见我进来,方怡玫放下书,问:“有事吗?” “噢,让兰桂芳给我做个三角裤衩。”我说。 兰桂芳拿出皮尺在我身上比量完后说:“小伙儿,腰挺细,大腿挺粗啊。” 我瞅了眼兰桂芳没吱声。 “你先坐这儿陪方姐唠会儿嗑,我这就给你做。”兰桂芳说着裁剪起来。 兰桂芳双脚蹬着缝纫机,头也不抬地说:“别着急,一会儿就好。” “不着急。”我说。我看着炕上那本书,想问是什么名,但转念一想还是不 问为好,谁知道这是一本什么书,作者是不是遭批判。 方怡玫问我会游泳吗,我说能游个百十来米。方怡玫提醒我,“总干”可比 游泳池复杂,要多加小心。 “好了。”兰桂芳停下缝纫机,将做好的三角裤衩递给我说,“试试吧。” “这……”我有些难为情。 “桂芳,您想让小白当众出丑哇。”方怡玫笑着推了兰桂芳一把。 兰桂芳咯咯地笑了:“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比量一下看看大小。” 我说:“不用比量了,准合适。” “行,你回去穿着不合适,拿来我再改。”兰桂芳说。 我拿起做好的裤衩刚推开宿舍的门,就听到一阵哈哈的笑声。胡立仁、郑义 平、杜金彪三人正坐在炕上闲扯。 胡立仁眨着狐狸眼说:“还红裤衩呢,洗澡时准能吸引女青年的目光。” 杜金彪瞟了我一眼,对胡立仁说:“别盯着那红裤衩,继续讲啊。” “哦,我刚才讲到哪了?”胡立仁故意问杜金彪。 “少装糊涂,别说我扇你呀!”杜金彪举起宽大的手掌吓唬他。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哇,咱接着讲就是了。”胡立仁说着,吐了一下舌头。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有一次,我到‘总干’去洗澡,扒开苇丛正要下水, 突然,发现两个目标,我悄悄猫在苇丛里,看见水里有两个女的正在洗澡。我大 气不敢喘,仔细一瞧,原来是韦翠花和郎晓忻。她俩光着上身,那水正好到肚脐 眼。至于穿没穿裤衩我可就不知道了。她俩互相撩着水,韦翠花的奶子一般,可 挺结实,奶头不大。郎晓忻就不同了,胸脯那两个大肉团一颤一颤的。那奶头大 得跟老母猪似的,一看就不是姑娘了,不然咋恁大?” “你咋知道人家不是姑娘?”郑义平插了一句。 胡立仁眼珠子一转说:“凭经验,你看农村那些老娘们儿给孩子喂奶,奶头 多长,颜色多深。不信你到营部后边老农住的地方看看,那些老娘们儿夏天在屋 里就光着膀子,顺着窗户看得真真的。” 营部后面有十几处土房,住着当地和从兴城迁来的老农。我去过那些老农家, 只见过一次胡立仁说的情景。看来胡立仁没少到后院出溜。 “讲啊,”杜金彪瞪大眼睛催促道,“她俩怎么洗的?” 胡立仁继续讲道:“她俩洗了一会儿,突然,回头朝大堤上看。这时我听到 苇子有沙沙的响声。她俩听到了动静,急忙蹲下身子,水面上只露出两个脑袋。 看来前面一定有人在偷看,这人也是,怎么不轻点儿?我蹲着没动,悄悄地向外 望去,想看看究竟是谁。我等了半天才见有人从苇丛里钻出来……” “这人是谁呀?”杜金彪问。 “你们自己猜呗。”胡立仁有意不说出来。 “肯定是黄树山,这家伙见女的总是色迷迷的。”郑义平语气坚定地说。 胡立仁急得说:“山东棒子,我可没点名,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杜金彪大声说道:“狐狸你是不敢说呀。那怕啥,长眼睛干啥,不就是为看 的吗?女人有什么神秘的,不就胸口多那两块肉吗?”他又问胡立仁:“你看过 方怡玫洗澡吗?” “不瞒你说,方怡玫那身段绝对是全营第一。”胡立仁说着咽了一口吐沫, “可方怡玫总玩独的,谁知道她到哪儿去洗澡?咱也就没那眼福啦。” “你这个大色迷。”郑义平指着胡立仁说。 “啥叫大色迷?你懂不懂,这叫异性相吸。你要对女的没有兴趣,肯定是身 体有毛病。”胡立仁理直气壮地说。 “你才有毛病,专门注意女的。”郑义平反驳道。 这天,太阳火辣辣地悬在头顶,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将成袋的化 肥扛到地里,随后脱下外衣,只穿一个三角裤衩。肩头斜挎着化肥编织袋做成的 大兜子,装满化肥的兜子坠在胸前死沉死沉,勒得脖子、肩膀生疼。 我光脚在水田里蹚着,边走边使劲儿撒着化肥,尽量使化肥均匀地撒到地里。 飞扬的白色颗粒沾满了全身,像挂了一层白霜,蜇得我皮肤发红。 胡立仁将空化肥袋穿上细麻绳,套在腰上像个超短裙。他刚一转身,围在屁 股蛋上的“超短裙”马上现出“尿素”的字样,我看着直想笑。 他鬼头鬼脑地巡睃着,趁没人注意,一股脑儿地将那袋里的化肥全都倒进地 里。然后拍拍身子,脱去印有尿素的“超短裙”,拎起衣服到“总干”洗澡去了。 我也知道,像他那样做自己能省不少力,可我体验到从育苗到插秧的艰苦, 不忍看着长得半尺高的稻苗就这样毁在地里。那是我们流汗苦干的心血呀。化肥 是用钱买来的,这样干不是白白浪费钱吗?我们挣点钱多不容易啊! 我不敢像他那样偷懒,依然按照施肥的要求去做,力争撒匀些。这样做我是 累些,但我心里坦然。 我这边化肥还没撒完,胡立仁已洗完澡晃晃悠悠地回青年点了。 干完活我拎起衣服来到“总干”刚下去,倏地想起那天在“总干”遭受石钟 玮、邱玉明侮辱的情景。今天他们会不会还在那儿洗澡?干脆我走得远点。 我在大堤下走着,浓密的苇子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清香。水沟里不时有青蛙蹦 跳。一群蜻蜓舒展透明的翅膀,在我头顶上自由自在地飞着。不知不觉中我来到 了一处陌生的地方,我不知走出有多远,只觉得这里出奇的静谧,没有了往日的 喧嚣。没有人打扰,真是难得啊。对,就在这儿跳到“总干”里洗个痛快。我放 下衣服拨开稠密的苇丛,顺着堤坡准备下水。 透过苇丛的缝隙,我忽然发现前面的水中晃动着一个身影,披散着一头齐肩 的秀发,在阳光下显得乌黑发亮。齐腰的水中,肩头搭着一条毛巾,正在擦洗身 子。尽管背对着我,但我仍能分辨出这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双手撩起水,从头 上浇下,渠水在她光滑柔润的肌肤上缓缓流过。 我头一次见到年轻女人的身体,心怦怦直跳。怪不得胡立仁津津乐道地谈论 女人的身体,原来真是很美啊!我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须臾,水中的女人转过身体,霎时暴露在我的眼前。浑圆坚挺的乳房上,两 个乳头像红樱桃。一张清秀的面容映入我的眼帘。 啊!原来是她,方怡玫。 我霎时愣住了。 只见阳光透过芦苇组成的绿色屏障直射下来,照着她浑圆的双肩和不住颤动 的胸脯。胸脯的下方形成一道美丽的阴影。我被这突然发现震慑了。眼前被只有 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所笼罩,不觉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她。 她用双手不停地撩水,搓揉着富有弹性的身体。她全神贯注地享受洗澡所带 来的舒适和畅快,专心致志地洗涤全身,仿佛要把身体从里到外来个彻底的清洗, 把令她烦恼忧伤的一切统统洗去。 眼前的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而我竟也忘了自己。我的目光被这样一个活生生 的女性青春勃发的肌体所吸引,水中的景象在我看来好似一幅仙女沐浴图。她优 美的曲线、健康的肌体美轮美奂,令人咋舌。我的眼前霎时出现一片炫目的红雾, 我顿觉呼吸急促、口干舌燥,身体中一阵剧烈的躁动升腾起来。我不断地咽着口 中分泌的吐沫。惶恐、希冀、畏怯、贪婪交织在一起,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牙齿不住地打战。我的头有些晕眩,我分不清这是现实, 还是幻觉,慌乱中脚底一滑,整个身子斜着跌进水中,溅起一层水花。鼻孔里也 呛进了水。我挺了下身子,刚一探头,蓦地发现,她瞪大双眼正盯盯瞅着我。她 吃惊地张大了嘴,合拢双臂本能地护住前胸,身体猛然向下一沉,只露出湿漉漉 的脑袋,目光惊讶而恐慌。 我顿时惊慌失措,羞愧得无地自容。我不顾一切地扑腾到堤边,踉踉跄跄地 爬出稠密的苇丛,脸上、身上被苇叶划出了血道道,脚底被锋利的苇根扎破,竟 忘记了疼痛。我慌乱地套上衣服,狼狈地跑回青年点。 我躺在炕上心仍怦怦跳个不停。这才发觉自己很龌龊,不知自己的目光是否 玷污了她美丽的肌体,而内心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在蠢蠢欲动,搅得我心神不 宁。今后我还怎么有脸见她呀? 到了晚饭时间,我迟迟没去打饭,为的是避开方怡玫。我估摸着别人都打完 了饭,这才拎起饭盒忐忑地朝伙房走去。我低头刚到伙房门口,不料与里面出来 的一人撞在一起。那人饭盒里的菜汤溅了我一身。“谁这么……”我抬头刚要质 问,不禁大吃一惊,方怡玫端着饭盒立在我面前。她见到我,满脸通红。“你… …”她眉头一皱,不知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扭头便走开了。我端着 饭盒,呆得像个木鸡,不知自己怎样回的宿舍。 晚上,我早早钻进了蚊帐。几只贪婪的蚊子围着纱布正嗡嗡叫着。我躺在炕 上,眼前又浮现出“总干”惊遇方怡玫的情景,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我的身体 又一次涌起莫名的躁动,直到后半夜才昏昏睡去。我头一次梦见与方怡玫赤身裸 体相拥在“总干”的渠水中。早起时,我发现自己的内裤湿了一片。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