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沈志远主动邀请心缘之后,就一直期待着见面的时刻。这天,沈志远终于等来 了心缘的消息。白天,心缘在沈志远的呼机上留言:“晚上金沙滩见。”收到这一 信息,沈志远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清。盼望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只为这一天的到来。 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转瞬间,沈志远又变得踌躇不决,他怕美好的感觉会因为 彼此进一步的接触而灰飞烟灭。虚拟的情感无论多么美好,走入现实之中,就要接 受现实的考验。或许,网上云淡风轻的日子更好。 吃过晚饭,沈志远早早开始了约会前的准备工作。洗洗脸,刮刮胡子,小平头 上喷点“摩丝”。试穿了一套便服,觉得不理想,又拿出一套崭新的警服穿上,比 来比去还是觉得军装最合适,最能体现男人的气质。好不容易挨到时间,沈志远推 门而出,在楼梯遇见袁永烈。袁永烈好奇地打量他:“志远,看你神采奕奕的,是 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没有,约会一个朋友。” “女朋友?” “我现在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甭逗了,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和谁约会啊!” “以后再告诉你,我得走了。”沈志远急匆匆地走下楼,袁永烈一脸的诧异。 出了支队大门,沈志远叫了一辆的士,直奔金沙滩。 金沙滩,一个天然沙滩浴场,坐落在南江市的西郊,是市民休闲纳凉的好去处。 金黄的晚霞,映红了波光粼粼的江面,沙滩上人来人往,到处洋溢着温馨快乐。沈 志远下了车,径直走向沙滩。在金沙滩哪个位置,心缘没说。沈志远有些茫然,责 怪心缘弄出这个特别的见面方式。他环顾沙滩,想从中寻找心缘的一丝信息。 沈志远一边走一边思忖心缘的画像。既然心缘才工作两年,那么年龄一定比自 己小,心缘没有说出自己的特征,那么心缘肯定能够通过某种方式表明身份。“心 缘该不会穿白大褂来吧?” 想到这,沈志远不觉莞尔。忽又转念,这也不是不可能,就像他自己穿了这身 橄榄绿军装一样。 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沈志远感觉十分惬意。他相信感觉,就像第一次与心缘在 网上相识一样,冥冥中会有什么东西维系彼此的缘分。他沿着江边缓缓前行,纵使 他不能看到心缘,心缘也一定能从这身橄榄绿军装找到他。 猛然间,沈志远止住了脚步,一幅画面映人眼帘,像梵。高笔下的色彩所表现 的黄昏,一个用脚印连接而成的“心”字图形的中央坐着一个身着纯白衣裙的女孩。 女孩背对着他,左手撑着下颠,注视着江面,鸿风拂动着背上瀑布般的黑发。 暗红的天空,磷光闪闪的江面,金黄的沙滩,以及坐在“心”形中央的心缘, 天人合一,超凡脱俗。 这一幕,沈志远永生不能忘却:心缘回眸的一刹,如同大写意中慢放的镜头, 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白皙的脸上梨花般的浅笑,犹如蒙娜丽莎的神秘一笑。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目光传送着彼此的热情和惊喜。 沈志远沉浸在无与伦比的意境 之中,许久才从画面中回过神来。网上彼此敞 开心扉、谈天说地的潇洒,突然在现实中凝结,思绪顷刻间断路。从担心见面引发 的遗憾被兴奋的心隋代替。这一步,是虚拟的网络情感的升华。 “没让你失望?”心缘一笑。在心缘的眼里,沈志远属于标准的男子汉,俊秀 的国宇脸上有几分军人的沉着,帅气逼人。 “我知道我不会失望。”沈志远自信地说。 从第一眼开始,沈志远就被对方吸引,一见钟情最贴切不过,惟有相见恨晚的 遗憾。 “我们是老朋友了,是吧?”心缘大方地说。 “当然。” 心缘站起身,轻理了一下柔发,“我们走走吧。说真的,见面之前,你希望我 是男是女?” 沈志远避而不答,“现在这个问题已不再重要,感情的交流最重要,和你聊天 就像一个心灵相通的老朋友。” 心缘紧追不舍,“那你到底希望我是男是女?” 沈志远违心地说:“我倒希望你是个男的。” 心缘有些失望,“为什么?” “感情可以持久。” “是女的就不会持久?” “也会,不过维系起来比较困难。” “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老土!谁没有几个要好的异性朋友。” “但愿我们会持久,会应为永远的朋友。” “真心希望吗?” “求之不得。” “现在可以通报姓名了吧。先自我介绍一下,温碧睛。” “沈志远。”俩人友好地握了一下手。 温碧晴感慨地说:“我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我爸也是当兵的,后来转业回到 这里,一直对军人有特殊的感情。不过没想到,我会和一个军人以这样的方式相识。” “所以,感谢信息时代给人类沟通带来的便利。” “不,我还是相信缘分,即使没有网络这个工具,在某天的某个角落,我们还 是会以某种方式见面。你信吗?” “当然,我们就是缘分的见证。”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不是告诉你了,相信缘分。那你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 “相信缘分。”温碧晴灿烂一笑,俏皮地望着沈志远。 “是啊,中国十多亿人口,我们犹如浩瀚江河中的两滴水,能够相识相知本身 就是缘分。” “对了,你是从这里入伍的吗?” “我老家在临江县,高考考入武警学院的。” “原来是个军校生!我老家就是南江的,我爸转业后才在这里安家的。” 暮色微垂,长长的大堤上华灯初放。夜色下的温碧晴更显楚楚动人。两人像多 年相识的老朋友一样,丝毫不存在沟通的障碍。手与手相碰的瞬间,犹如千年的期 盼成为现实,一切都那么自然。天地间只有两颗火热的心在交融、跳动…… 一想到那晚在鸿福酒楼发生的事情,袁永烈就浑身不自在,对那晚不负责任的 冲动深深感到懊悔。他努力想遗忘那一夜发生的一切,告诫自己:仅此一回,决不 能有类似事情再次发生。那是酒后的一夜疯狂,就像一只错误思想的猛兽冲出围困 的牢笼一样。 同时,他也产生了另一种怪异的感觉,男人的尊严仿佛在那一夜体现。 本来不该这样的!袁永烈自认是一个爱憎分明、立场坚定的警官。这之前,他 的内心世界是单调的,血液里流淌着军人疾恶如仇的血液。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 个职业军人,有着强烈抱负的军人,只有在绿色的方块中才能找到真实的人生,体 现人生的价值。 这些天,佳丽没有打电话给袁永烈,袁永烈也没有主动与她联系。倒是和钱鑫 见过几次面,彼此只字不提那晚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袁永烈变得自然 起来,冷观身边的世界,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或许,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 就是如此,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有许多形形色色的故事在上演。 秋高气爽,火灾多发时节,消防工作形势十分紧迫。一个检查接着一个检查, 袁永烈无暇细究那一夜的情景,忙碌可以使人暂时忘记一切。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 各种火灾隐患渐露端倪,消防工作难以开展,检查的阻力相当大,并不是每个市民 都理解消防安全产生的无形效益,相当一部分群众包括一些政府领导,对消防工作 还只停留在文件上、口头上,认为消防安全检查是找麻烦,阻碍经济的发展。人的 意识没跟上,再多的检查也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消防工作让人头痛的不仅是那些 惟利是图的经理、老板,还有一些政府领导,动用手中的各种权力干扰消防执法。 消防部队除了“人头费”是皇粮之外,各种业务经费都得在地方开支,得罪了当地 政府,就等于断了财路。 梦幻娱乐城火灾隐患比比皆是。没有配置消火栓。只有两个过了有效期的灭火 器做摆设,装修中使用了大量可氧燃材料等等。袁永烈带人检查时当场指出了存在 的火灾隐患,娱 乐城的杨老板却不以为然,振振有词地说:“我们一直都这么干 的,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事。”言外之意消防监督检查小题大做。 每到一个单位进行消防安全检查,都免不了费一番口舌。袁永烈心平气和地说 :“没出事不等于没事,出事往往就是在你们认为没事的时候。” “袁科,你看这样好不好,灭火器我买,应急灯、疏散指示标志我也买,安装 消火栓、自动灭火系统和火灾自动报警系统就算了吧。” “这是国家规范规定的,不是我随便说的。” “规定是规定,求你们多多通融一下。” “通融?我的大老板啊,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如何做好安全上吧。你一出事,我 们的脑袋也跟着搬家了。” 袁永烈几个人刚走出梦幻娱乐城,郑一明就打电话过来,问:“你是不是刚刚 检查了一个叫梦幻娱乐城的地方?” “是啊,隐患成堆。” “刚才局长打电话给我,说市府杨秘书长打电话给他,看看能不能酌情处理一 下。” “哦,我明白了,回去再向你汇报具体情况。”好家伙,这么快,看来又是一 块难啃的硬骨头了。袁永烈向同去检查的参谋挤了挤眼。 郑一明和袁永烈一起来到局长办公室。袁永烈把梦幻娱乐城存在的主要问题向 他们作了汇报。袁永烈汇报完之后,雷啸天说:“杨秘书长这里,我们也得罪不起。 你们再仔细研究一下规范,什么都不搞肯定不行。如果安装了自动喷淋系统,我看 报警系统就免了吧,同时,要求他们加强值班巡逻。”雷啸天无奈地看着他们。 “对,还有,杨秘书长说晚上请吃饭,我就不去了。 让袁科去应酬一下,注意说话方式。“ 袁永烈回到办公室,对照规范仔细推敲那几条隐患,既要通融,又要尽可能符 合规范,难啊!晚上还要赴鸿门宴,好在局长交了底,不然的话他真不知道该怎么 去做。 袁永烈准时来到鸿福酒楼,看到鸿福酒楼的金字招牌,心里不由自主地噔一下, 心说:又是这个鸿福酒楼。接待小姐把他引进牡丹房,秘书长和杨经理等在那里。 袁永烈对秘书长点头一笑,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秘书长起身和袁永烈握手,“哪里,我也是刚刚到。”然后对杨经理说:“来,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侄子,杨明。” 袁永烈说:“哦,原来是你侄子,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杨明啊,有没有给袁科名片?以后要多多加强联系。”杨明随即递上一张名 片。 袁永烈接过名片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没名片。” 杨秘书长说:“那就给他留个电话吧。”袁永烈不好推辞,拿出钢笔在杨明的 通讯录上写下了办公电话、手机、呼机号码。 秘书长说:“小袁,你要印点名片,方便工作。” 袁永烈说:“这些日子工作忙,还没来得及印。” 秘书长吩咐杨明说:“这事你明天去办,给袁科多印几盒。” 袁永烈推辞道:“不用客气了。” “哪里,小事一桩,以后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杨明说,别客气。” 酒菜摆上桌,秘书长关心地对袁永烈说:“你们于消防这行,挺辛苦的,市领 导也非常重视消防工作。” “多谢您的支持。” “都为了工作。对了,杨明开办的娱乐城那里。你看着办,千万不能违反原则, 适当照顾一下就行了,啊!” 袁永烈点点头,极其尊重地说:“我会尽力而为。” 秘书长拍着袁永烈的肩膀,感叹地说:“以后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哪里,以后还要秘书长多多关照。” 酒过三巡,秘书长起身向袁永烈告辞,“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走一步,让杨 明陪你。” 袁永烈急忙起身,“您忙。” 秘书长交待杨明:“你要好好招呼袁科。”然后同袁永烈握了握手走了。秘书 长一走,袁永烈一扫刚才的拘谨,说:“杨经理啊,娱乐城那里,按规范要求,我 们提出那几条意见都要落实。大家都是自己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个人意见,看 能不能把火灾自动报警系统免了,单这一项至少可以节省二十多万,其它几项就没 法免了。” 杨明面露喜色:“这我都感激不尽了。” 袁永烈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不过,现在我也做不了主,我要回去请示一下 领导才行。” 杨明脸色微变,“那就拜托您了。” “秘书长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明天等我消息。” “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你了。”“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这是一点小 意思。“ “不,不,不,这可不行。”袁永烈极力推辞,“都是自己人,千万别这么客 气。” “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有钱大家赚。这个小小意思啦。” 杨明硬是把它塞进袁永烈的手提袋里。袁永烈不再拒绝,心生感叹,社会真是 个大染缸啊!得了便 宜又卖了乖。 杨 明感激地说:“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还不知怎么感谢你呢。对了你们那 里有没有安装消火栓和自动灭火系统的消防公司?” “我们那里有公司?部队现在都不给经商了。消防公司只和我们业务上有关系。” “那你有没有熟悉一点的公司?” “熟悉的公司?”袁永烈一下子想起了钱鑫,他故意沉思了一下,“有啊!是 有个消防公司的经理跟我很熟,能帮你说上话。” “那太好了!” “我马上打电话叫他过来。”袁永烈拨通了钱鑫的手机,“喂,钱总啊,我是 永烈。” “哈,是袁科。在哪风流啊?” “我在鸿福酒楼,有事找你,马上赶到三楼牡丹房。” “好,好,我马上就到。”不一会功夫,钱鑫赶到鸿福酒楼。袁永烈互相引见 完之后,直接切人正题,对钱鑫说:“钱总,杨经理是自己人,梦幻娱乐城有一宗 消防工程要做,你看看,能不能以最优惠的价格帮一下杨经理。” 钱鑫一听喜出望外,强捺内心的喜悦,“那当然,袁科吩咐的事,即使志亏本 也要做。” 袁永烈十分佩服钱鑫逢场作戏的本事。“你明天跟杨经理到现场看一下,先打 个预算。” “那当然,这个你放心。” 杨明端起酒杯:“来,我先谢谢二位。” “干!” 酒足饭饱之后,杨明提议,“去我那里娱乐一下,‘一条龙’服务。” “什么‘一条龙’?”袁永烈不解地问钱鑫。 “玩玩不就知道了。” 三人在梦幻娱乐城狂欢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