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位先生不愿留下姓名。”对方的语气较为诚恳,长相也老实,“您签字。” 说着,将送货单和圆珠笔递过来。 我轻描淡写地应付着,不知为何,有点莫名的激动,思维一直自觉不自觉地与 闻屿和前一夜的意外联系在一起。 工人走后,我抱着玫瑰进屋,这个插曲让我忽然清醒了些,慢慢悠悠地将这些 神秘的花儿们插入一个雕花的玻璃花瓶,然后,懒懒地躺回沙发上猜测送花的人, 顺便也享用一个难得的休息日。 此时,我的视线正落在前日闻屿送的那本摄影画册上,那天,我对他的作品还 抱有某种偏见,不以为然地将它收了下来,也随意地丢在茶几上。封页里,闻屿一 贯的玩世不恭却经典迷人的笑容活灵活现,我突然有种朦朦胧胧的潮热感,又紧接 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闻屿霸道的吻再次占据了我的知觉,嘴唇微微发麻,慢慢灼热,一种淡淡的庆 幸和怨恨交织的东西爬进我心里。我瞥了一眼那束夺目的红玫瑰,拿起画册,用手 指轻轻地抚弄闻屿的脸颊,酸涩的感觉和微微的泪光再次悄悄地爬入了我的眼睛。 我那恍惚的梦境般的精神状态持续了一阵子,直到于晓婕和贝明俊的突然来访 才将我拉回现实生活。 “你们怎么来了?”我立即掩饰了不堪一击的虚弱,惊喜地提高音量说。 “来参观麦淇姐的新家呀!”于晓婕抢先说,“到社里这么多天了,还没登门 拜访过呢!”她说着,挽着贝明俊的胳膊,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走进来。 “得了,什么登门拜访,可别折了我的寿。”和他们在一起,我会觉得自己一 下子年轻了,抑或是愈加成熟而故作年轻了?反正我没有理由将满心的不悦发泄在 孩子们面前。 贝明俊摆出男人的架势,不管琐碎之事,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赏玩茶几上那 束夺目的红玫瑰以及翻阅闻屿的那本摄影画册。于晓婕似乎兴奋得多,在我的新房 子里穿来穿去,东看看,西瞧瞧,嘴里一个劲儿的羡慕之词。 “麦淇姐,好漂亮的新房子,就是……”于晓婕说到这儿,露出一脸调皮的笑 容。 “就是什么?”我问。 “就是少了一个漂亮的姐夫。”说完,她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我也莫名地跟随她笑了起来,但笑容里分明有种空荡荡的感觉。我清了清嗓子, 玩笑地说:“要不,你替我找一个?” “好啊——哎,阿俊,我们新闻系的副主任,那个帅哥……”她摇了摇贝明俊 的手臂,那认真的样子叫人忍俊不禁。 “什么帅哥,你以为麦淇真要你介绍男朋友啊?像她这样的‘白骨精’人家抢 着要呢!”贝明俊的口气有些傲慢和咄咄逼人,但神情依然稚气而单纯。 “什么‘白骨精’?你怎么这么说麦淇姐呢!” “小贝的意思是白领、骨干、精英是吧?”我连忙替二位打圆场。 “就是,还是麦淇理解我!”贝明俊说着,转而又似乎放轻了声音,带了一点 闺中密友的口吻问我,“坦白吧,这玫瑰是谁送的?” 一丝飘飘忽忽的感觉萦绕着我,我微笑着说:“不知道,是个谜。” “逗谁呀?”贝明俊玩世不恭地笑起来。 “是呀,麦淇姐,快说说吧!”于晓婕也紧追不放。 “我真不知道,今早有人送来的,没留姓名。”我照实说。 “也许是闻屿?”于晓婕说,“昨天还来我们报社了呢,我看他真是对你有意 思了。” 我回避似的轻笑了一声,掩饰着翻腾的复杂心思。 “我看也有可能,闻屿这家伙,倒是挺会玩女人的!” 贝明俊无所谓地补充了一句,而我的鼻子竟莫名其妙地酸了,整晚都湿乎乎的 眼睛再次蒙上一层不可名状的泪光,是为自己惨淡而委屈的感情经历顾影自怜?还 是为眼前这位年轻人莽撞却实在的话语感慨万千?我自己也分不出来。 星期一的早晨,我睡眼惺忪地来到报社,还没有跨进办公室,就听见于晓婕和 贝明俊龇牙咧嘴的争吵声。 “我去哪儿?用不着你管!我有没有别的女人,你也不用操心!”贝明俊激动 起来,声音反倒显得低沉、嘶哑。 而于晓婕的音色却尖利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你敢再说一遍!” 我走到门口,看见于晓婕正含着眼泪,咬着嘴唇,和上次那样用手指狠狠地指 着贝明俊。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以为我不敢。你不是爱闻屿爱得发狂了吗?还恬不 知耻地要他在你的裙子上签名,我都替你觉得丢人!你还有什么资格管我?”贝明 俊气急败坏地说。 于晓婕一时语塞,只是用手捂着嘴,发出一连串像咳嗽似的哭泣。 我原本想回避他们俩的冲突,况且“清官难断家务事”,小恋人间吵吵闹闹是 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于晓婕的委屈样子实在叫人不忍心置之不理,于是,我便 摆出大姐的模样,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哎哟哟,我们的小美女怎么啦?小贝欺负你了?”我安慰地拍了拍于晓婕的 肩膀,调侃地说。 她竟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抱着我的脖子,短促的抽泣声变成了绵长的呜咽。 我抚摸着她伴随哭泣而微微颤抖和起伏的背脊,说:“乖,有什么事,告诉麦 淇姐。”眼睛却始终责备地盯着贝明俊,又冲他摆摆手,示意别扩大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