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黑雀群(73) 足足有一两年的工夫,小哈一直不明白,当时高场长说她妈“也不在了”到 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说话时斩钉截铁的神态和大包大揽的气势,却让她幼小的心 灵深受震撼和感动。这是父亲之外,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向她表明这样的意思:你 只管好好地活着,你的一切,有我给担着哩。而这样的话,真的连父亲活着时, 都没这么跟她说过。随着岁月的推延,她越发地体会,对于一个女孩,有一个男 人能如此明确地表示要对她的一切负责,而且表示得那样的坚决和宏大,坚决和 宏大得几乎不容置疑,会在她的生活和心灵中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后来的许多年 里,遭遇了许多困难,她并没有真的都去找高福海。但是只要想到,最后会有一 个“高伯伯”在给她撑着,她几乎从来没有特别地沮丧过绝望过。冈古拉、黑杨 林、那幢用黑杨木板建成的大屋子和那条用黑杨木板铺成的路,还有那双固执到 有些偏激的眼睛,对于她都具有特殊的意义。(当然,只要她去找高福海,高福 海都能尽一切可能去帮她。比如,中学毕业后,是在高福海的帮助下,她才进了 镇政府机关,也是在高福海的帮助下,很快把妈妈和弟弟妹妹们都迁到了哈拉努 里镇——当然,这里也有宋振和的一份功劳。她只是没想到,一离开冈古拉,妈 妈居然一下就老得那么快……人家都说,小哈她妈刚来镇子上时,怎么瞧着都像 是小哈她姐。怎么没过多久,就瞧着像她的奶奶了呢?) 小哈月经来得特别晚,十六七岁才见初潮。晚上也总是睡不踏实,乱梦挺多。 前边我已经说过,父母的人生际遇使她天生地对男人抱有戒心。随着年龄的增长, 生理、心理上对异性的需求越来越强烈,但那种精神上的戒备却始终未见减弱, 这使她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极度的矛盾和痛苦之中。有一段时间,不管遇见什么男 人,她总是拿两个男人去比较。一个是自己的爸,一个就是“高伯伯”。她不希 望自己也落到像爸爸那样窝囊的男人手中,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像“高伯伯”一样 “可靠”。比较下来,这些男人的确都比她爸强,但这些男人又都不如“高伯伯” 可靠。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她总是在想念冈古拉,想念这个“高伯伯”。镇政府 机关的人几乎都不愿意出差去冈古拉。但只要说让她去冈古拉,她总会涌起一种 莫名的激动。有一回做梦。她常常做到这样的梦:大高坡,特别泥泞。弯弯的土 路,向远方伸去。路口长着一棵特别孤独的小杨树。一团团乌云层次分明地叠陈 在地平线上空。很多人在路上走着,也在高坡上走着。全都张着嘴在唱歌,但不 出声。每个人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在唱着什么。天上不断地下着小雨,但只湿头发, 却不会淋湿衣服。但的确又很冷。他们走进一所学校,一所空关着的学校。后来 就全挤在一张大炕上睡觉。乌乌泱泱地,人和人挨得特别紧。有的干脆拥抱在一 起。相识的和不相识的,男的和女的,全挤在一块堆儿……她也躺在那个大炕上, 闭着眼睛,却全看到了。她的心开始有点慌乱。这时,有人把腿搁到了她的腿上。 腿,滚烫滚烫的……慢慢地在她身上蹭擦着。她想叫喊,却又叫不出声。她想挪 动自己,却一点也动弹不了。这条腿的膝盖弯曲起来,渐渐顶到了她的阴部。她 一阵痉挛,惊恐地颤栗起来,却又全身酥软得跟完全融化了一般。她求援似的躲 进身后一个人的怀抱,双手紧紧地拥抱着他,深深地嗅着他那淳厚温热的体息, 仿佛在亲吻他似的,而那条腿却越发地向上蹭擦过来,几乎要接触到她的乳房了 ……她终于全身心地躲到了那个人的怀抱里,甚至把两条腿也蜷曲起来,收缩到 那个人的怀里。她感到那个人的大手在慢慢地解她的衣扣。她不想动弹。她由着 他解。她想抱住他硕大的头颅,更紧地贴近他……她看到了(虽然她仍然闭着眼 睛),大炕上所有的人都在接吻。她回头一看(虽然她还是闭着眼睛),那个人 居然是……是……是高场长……怎么会是高场长呢?她惊骇得羞臊得无地自容… …却又酥软舒适得不想动弹……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完全瘫软 了,一动不动地,侧卧在床上,发了好大一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