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年轻人哎,你说你啃了好几穗青苞米又喝碗大糙子粥? 好啊好啊,你只要不 饿着就行啦! 我孙子说了,你是我们下花堡孙书记的朋友,你来这儿就是想打听孙 书记的事儿。 唉,苦命孩儿呀,到现在都不知道爹妈是谁。听我孙子说。孙书记‘条子’好, ‘盘子’也好。你问什么叫‘条子’? 就是身材呗! ‘盘子’呢,就是五官模样呗 ……我年轻那阵儿,要是遇上大荒年,庄稼地垄沟,还有道边壕沟,动不动就能听 见穷人家扔的月科小儿吱哇哭叫,我干爹捡了十多个这样的月科小儿,有的养活了, 长大就跟我干爹当叫花子;有的养不活,就用破炕席一卷,埋了! 我干爹说都是穷 人的种,能养活一个是一个。对了,中花堡给村里打更的邢嘎子……什么? 老邢头 ?他比我还小三十多岁呢,他爹就是我干爹捡的月科小儿,把他养大还娶了媳妇,听 说邢嘎子一辈子打光棍,还不如他爹啦,现在就靠村里养活着,这不也成了叫花子 ?” 43 孙天鹊心里很不平静。本来他也想和牛逵化干戈为玉帛,可惜上次在石富家里 一时感情冲动,竟和牛逵当场弄僵:平心而论,孙天鹄很不情愿走到这一步。他已 经意识到,如果真想把双高大豆育种基地建立起来,迟早要和上花堡、中花堡打交 道。姑且不说三村久远的历史沿革,就是那条流经三村的豆儿河,也宿命般的将它 们捆在一起,更何况杜一樽的双高大豆授粉渠道,全靠一种特殊的昆虫,这种昆虫 的繁殖命定离不开周边生态环境。总之无论怎么说,他和牛逵、石富迟早迟晚都要 在一起搅和,只是由于他的不冷静和情绪化,几乎把和解的道路彻底堵塞。眼看距 离豆儿乡农民运动会开幕只剩半天时间了,孙天鹄显得心事重重。灼热的阳光照耀 着下花堡小学宽大的操场,李小山、王小适和吴小蜻三个人亲自督阵,领着下花堡 的运动员们正在紧张训练,有的练习跳高,有的练习跳远,有的练习接力赛跑,有 的练习竞走。吴小蜻领着一大群男女村民在演习方队队形。每个人都穿着整齐的运 动服装,哨子声口令声叫喊声不绝于耳,整个操场充满青春和活力。李小山手臂上 缠着总指挥的红布带,手里拿着喊话筒,连嗓子都喊哑了。他们心里只有囊括全部 锦标彻底压住上花堡一个念头,他们还不理解孙天鹄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借用全 乡农民运动会这个平台,缓和与上花堡的紧张关系。孙天鹄沉吟着走到下花堡小学 操场。李小山急忙迎上来,三言两语汇报乡里开会的情况。孙天鹄看看李小山,这 么说,乡里明天还要举行隆重的入场式? 各村一把手领队? 李小山笑着点点头,这 是薛书记决定的,怪不得都说他是职业活动家,真能搞形式! 孙天鹄沉思着没说话。 李小山望着他,孙书记,我们是不是还准备邀请几位农业科学家? 孙天鹄微微一笑, 当然,不过要等运动会结束之后! 李小山疑惑地望着孙天鹄,孙天鹄凑近李小山耳 语着。李小山频频点着头,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泽。 远远传来轿车喇叭声,孙天鹄和李小山瞧见一辆国产红旗轿车快速驶过来。杜 荔微笑着钻出轿车,两位领导挺忙啊? 孙天鹄似乎有些吃惊,好半天竞不知说什么 好了。李小山大声嚷嚷着,杜县长,欢迎大驾光临! 杜荔笑着,我是代表县政府, 来参加你们乡的运动会,顺路先到你们下花堡看看,李小山,还欢迎我么? 李小山 连声地,当然欢迎了,我要是不欢迎,孙书记就得用开水把我煮了! 杜荔昭昭微微 有些不安的孙天鹄,夸张啦,好像你们孙书记对我还挺在意似的! 李小山神秘地, 那还用说啦,我们孙书记对上级领导特别尊重,尤其是杜县长你! 杜荔看着李小山, 行了吧,别替你们孙书记说好话了,好容易送给我妈一盆杜鹃花,还给摔了! 孙天 鹄尴尬地笑着,你可真记仇啊,李小山,你回头问问吴小蜻,我叫她再多送给王老 师几盆花,她落没落实呀? 还没等李小山回答,杜荔就笑起来,早都落实啦,吴小 蜻又送去两盆杜鹃两盆火鹤,我妈喜欢得不得了,直劲对我说,杜荔啊,多亏你没 抱住那盆杜鹃,要不哪能一盆换来四盆呀? 我说,妈呀,这是有好心人相助,故意 叫我把花盆摔了! 孙天鹄自我解嘲地大笑起来。李小山瞧瞧孙天鹄,我说你怎么这 么高兴啊? 可好长时间没听见你大声笑了! 孙天鹄呵斥着,别乱扑哧,快去告诉你 嫂子,就说来客人了,叫她准备晚饭,等会儿你也到我家作陪! 李小山答应着跑了。 杜荔微微一怔,似乎在试探,哦,我去你家做客,夫人不会介意吧? 孙天鹄笑 着,怎么会呢? 她对你一直很尊重,也很感激,你为了帮助她治疗先天性心脏病, 经常留意国内外医疗界动态,要不是你提醒我,她怎么能跟上海那位有名的乌大夫 联系上? 杜荔望望孙天鹄,你爱人那个病还没治好? 你应该多看看最新医疗信息, 现在高科技发展很快,几乎每天都有变化,她这种病并不是绝症,肯定能治好! 孙 天鹄叹口气,但愿能够这样…… 哎,你什么时候结婚哪? 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杜荔脸上透着苦涩,我这辈子大 概不能结婚了,什么时候把你的鬼样子从脑子里驱逐干净,什么时候我再考虑这件 事! 孙天鹄哎哟一声叫起来,你可别这么说,耽误你生儿子,将来还不骂我呀? 杜 荔脱口而出,那我就朝你要! 孙天鹄涎皮赖脸地,真朝我要啊? 怎么个要法? 杜荔 脸腾地红了,支吾好半天,有些语无伦次,啊,我是说……我不是说……我这是怎 么了? 简直昏了头,顺嘴就说出来了,你可不要往歪处想! 孙天鹄狡黠地,行啦行 啦,我知道是你口误,我不会当真,你来找我,肯定有别的事儿吧? 杜荔脸色阴沉 下来,江东梧桐庄苏来凤来了,她要跟我爸洽谈双高大豆的育种专利! 孙天鹄的眉 毛倏地拧到一起,两眼透着焦灼。杜荔淡淡一笑,走吧,陪我看看下花堡,好长时 间没来了! 孙天鹄还是不说话,跟着杜荔朝豆儿河边走去。他现在其实很想给妻子 闫新蕊打个电话先铺垫几句,不知为什么,手机都掏出来了,又神差鬼使塞了回去。 头会儿他刚从村委会出来,看见下花堡好几个姑娘手里拿着彩绸和彩纸正往自己家 里去,他猜测她们可能要找闫新蕊缝制明天运动会啦啦队的各种彩旗。 他担心自己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会引起闫新蕊的误会,虽然闫新蕊很能忍耐, 但万一她不理智呢? 倘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就会被那几个姑娘传得满村风雨,他 倒不在乎什么,不过杜荔现在正仕途得意,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不慎,断送好朋友的 政治前程。 孙天鹄的猜测果然没有错,闫新蕊这会儿正和几个姑娘在院子里糊啦啦队的小 彩旗,一抬头看见李小山走进来,就笑着说,李小山,我叫她们几个抓了官工,彩 旗快糊完了,你们还得准备锣鼓和别的家什,别到时候气氛出不来,影响下花堡的 形象! 李小山胸有成竹地,你就放心吧,明天把咱们村文工团也拉上去,那几个唱 评戏的大嗓门,张嘴一嚎,整个运动场,哗啦啦就能倒下一大片! 闫新蕊和那几个 姑娘都拍着巴掌笑起来。李小山望望闫新蕊,小声地,杜县长来了,孙书记叫你准 备晚饭! 闫新蕊蓦然一怔,你说哪个杜县长? 李小山神秘地笑着,就是乡里走的杜 书记啊,怎么? 你不认识她? 闫新蕊心情复杂地,她来啦? 她怎么上这来啦? 李小 山笑着,人家是主管农村经济的副县长,整个松苑县都属于她的管辖范围,下花堡 当然也不例外,怎么不可以来呀? 闫新蕊望望那几个姑娘,好啦,你们把这些旗子 都带走吧,我要给县里领导做饭啦! 那几个姑娘答应着,走出孙天鹄家院子。闫新 蕊摸起一把斧子,李小山,我抓你个官工,给我劈点儿样子! 李小山笑着,干吗不 使煤气罐儿呀? 闫新蕊笑了笑,你们一把手这些天添毛病了,非要吃木头火炒的菜, 你说这有什么区别呀? 李小山屁溜溜地,当然有区别了,男人吃用煤气罐炒的菜, 你猜怎么样? 阳痿! 闫新蕊笑骂,滚一边去,快劈木袢子! 李小山嬉皮笑脸地伸伸 舌头,走到木拌垛前,拿下一块大木方子,使劲劈起来。闫新蕊走进灶房,拎起一 个塑料水桶,走到院子机井前,一下一下压着水。李小山捧着劈好的细木袢子,走 到闫新蕊跟前,似乎想说什么,沉吟一下,没有做声,直接走进灶房。闫新蕊拎着 水桶走进来,哗地倒进大锅里。李小山蹲下身子,往灶坑里架着细木头袢儿。闫新 蕊点燃一块带有松油子的小木头袢儿,塞到灶坑里。细木袢儿开始噼噼啪啪燃烧。 李小山又将几块略大一些的木桦儿,顺手塞到灶坑里。闫新蕊满意地,行啦,你忙 去吧! 李小山又抬起头,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 闫新蕊昭昭他,你怎么啦? 好像丢了魂儿! 李小山掩饰地笑着,没什么,真的 没什么! 闫新蕊笑起来,哦? 我知道啦,你是不是又想吴小蜻啦? 你可真走桃花运, 下花堡最漂亮的一朵花,叫你给摘了! 李小山惬意地笑着,嫂子,孙书记都跟你说 我什么了? 闫新蕊撇撇嘴,还用他说呀? 你和吴小蜻前些日子顺着河沿,往树毛子 里钻,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你还装啥呀? 李小山连连跺着脚,糟了糟了,这影响造 出去了! 闫新蕊笑着,行啦行啦,别假模假式了,你们男人啊,有几个老实的? 能 像天鹄那样用情专一就不错! 李小山脖子一歪,堆满舌尖的话脱口而出,得了吧, 你要是再不看紧点儿,孙书记兴许就叫人撬走了! 闫新蕊被说中心事,好半天不吱 声。李小山似乎觉得说走了嘴,急忙向闫新蕊解释着,我这也是开玩笑,你千万别 往心里去呀! 闫新蕊盯着李小山,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李小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闫新蕊若有所思地望着李小山的背影儿,脸上渐渐被一团阴影笼罩了。 第八章 “年轻人哎,你说你啃了好几穗青苞米又喝碗大糙子粥? 好啊好啊,你只要不 饿着就行啦! 我孙子说了,你是我们下花堡孙书记的朋友,你来这儿就是想打听孙 书记的事儿。 唉,苦命孩儿呀,到现在都不知道爹妈是谁。听我孙子说。孙书记‘条子’好, ‘盘子’也好。你问什么叫‘条子’? 就是身材呗! ‘盘子’呢,就是五官模样呗 ……我年轻那阵儿,要是遇上大荒年,庄稼地垄沟,还有道边壕沟,动不动就能听 见穷人家扔的月科小儿吱哇哭叫,我干爹捡了十多个这样的月科小儿,有的养活了, 长大就跟我干爹当叫花子;有的养不活,就用破炕席一卷,埋了! 我干爹说都是穷 人的种,能养活一个是一个。对了,中花堡给村里打更的邢嘎子……什么? 老邢头 ?他比我还小三十多岁呢,他爹就是我干爹捡的月科小儿,把他养大还娶了媳妇,听 说邢嘎子一辈子打光棍,还不如他爹啦,现在就靠村里养活着,这不也成了叫花子 ?” 43 孙天鹊心里很不平静。本来他也想和牛逵化干戈为玉帛,可惜上次在石富家里 一时感情冲动,竟和牛逵当场弄僵:平心而论,孙天鹄很不情愿走到这一步。他已 经意识到,如果真想把双高大豆育种基地建立起来,迟早要和上花堡、中花堡打交 道。姑且不说三村久远的历史沿革,就是那条流经三村的豆儿河,也宿命般的将它 们捆在一起,更何况杜一樽的双高大豆授粉渠道,全靠一种特殊的昆虫,这种昆虫 的繁殖命定离不开周边生态环境。总之无论怎么说,他和牛逵、石富迟早迟晚都要 在一起搅和,只是由于他的不冷静和情绪化,几乎把和解的道路彻底堵塞。眼看距 离豆儿乡农民运动会开幕只剩半天时间了,孙天鹄显得心事重重。灼热的阳光照耀 着下花堡小学宽大的操场,李小山、王小适和吴小蜻三个人亲自督阵,领着下花堡 的运动员们正在紧张训练,有的练习跳高,有的练习跳远,有的练习接力赛跑,有 的练习竞走。吴小蜻领着一大群男女村民在演习方队队形。每个人都穿着整齐的运 动服装,哨子声口令声叫喊声不绝于耳,整个操场充满青春和活力。李小山手臂上 缠着总指挥的红布带,手里拿着喊话筒,连嗓子都喊哑了。他们心里只有囊括全部 锦标彻底压住上花堡一个念头,他们还不理解孙天鹄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借用全 乡农民运动会这个平台,缓和与上花堡的紧张关系。孙天鹄沉吟着走到下花堡小学 操场。李小山急忙迎上来,三言两语汇报乡里开会的情况。孙天鹄看看李小山,这 么说,乡里明天还要举行隆重的入场式? 各村一把手领队? 李小山笑着点点头,这 是薛书记决定的,怪不得都说他是职业活动家,真能搞形式! 孙天鹄沉思着没说话。 李小山望着他,孙书记,我们是不是还准备邀请几位农业科学家? 孙天鹄微微一笑, 当然,不过要等运动会结束之后! 李小山疑惑地望着孙天鹄,孙天鹄凑近李小山耳 语着。李小山频频点着头,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泽。 远远传来轿车喇叭声,孙天鹄和李小山瞧见一辆国产红旗轿车快速驶过来。杜 荔微笑着钻出轿车,两位领导挺忙啊? 孙天鹄似乎有些吃惊,好半天竞不知说什么 好了。李小山大声嚷嚷着,杜县长,欢迎大驾光临! 杜荔笑着,我是代表县政府, 来参加你们乡的运动会,顺路先到你们下花堡看看,李小山,还欢迎我么? 李小山 连声地,当然欢迎了,我要是不欢迎,孙书记就得用开水把我煮了! 杜荔昭昭微微 有些不安的孙天鹄,夸张啦,好像你们孙书记对我还挺在意似的! 李小山神秘地, 那还用说啦,我们孙书记对上级领导特别尊重,尤其是杜县长你! 杜荔看着李小山, 行了吧,别替你们孙书记说好话了,好容易送给我妈一盆杜鹃花,还给摔了! 孙天 鹄尴尬地笑着,你可真记仇啊,李小山,你回头问问吴小蜻,我叫她再多送给王老 师几盆花,她落没落实呀? 还没等李小山回答,杜荔就笑起来,早都落实啦,吴小 蜻又送去两盆杜鹃两盆火鹤,我妈喜欢得不得了,直劲对我说,杜荔啊,多亏你没 抱住那盆杜鹃,要不哪能一盆换来四盆呀? 我说,妈呀,这是有好心人相助,故意 叫我把花盆摔了! 孙天鹄自我解嘲地大笑起来。李小山瞧瞧孙天鹄,我说你怎么这 么高兴啊? 可好长时间没听见你大声笑了! 孙天鹄呵斥着,别乱扑哧,快去告诉你 嫂子,就说来客人了,叫她准备晚饭,等会儿你也到我家作陪! 李小山答应着跑了。 杜荔微微一怔,似乎在试探,哦,我去你家做客,夫人不会介意吧? 孙天鹄笑 着,怎么会呢? 她对你一直很尊重,也很感激,你为了帮助她治疗先天性心脏病, 经常留意国内外医疗界动态,要不是你提醒我,她怎么能跟上海那位有名的乌大夫 联系上? 杜荔望望孙天鹄,你爱人那个病还没治好? 你应该多看看最新医疗信息, 现在高科技发展很快,几乎每天都有变化,她这种病并不是绝症,肯定能治好! 孙 天鹄叹口气,但愿能够这样…… 哎,你什么时候结婚哪? 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杜荔脸上透着苦涩,我这辈子大 概不能结婚了,什么时候把你的鬼样子从脑子里驱逐干净,什么时候我再考虑这件 事! 孙天鹄哎哟一声叫起来,你可别这么说,耽误你生儿子,将来还不骂我呀? 杜 荔脱口而出,那我就朝你要! 孙天鹄涎皮赖脸地,真朝我要啊? 怎么个要法? 杜荔 脸腾地红了,支吾好半天,有些语无伦次,啊,我是说……我不是说……我这是怎 么了? 简直昏了头,顺嘴就说出来了,你可不要往歪处想! 孙天鹄狡黠地,行啦行 啦,我知道是你口误,我不会当真,你来找我,肯定有别的事儿吧? 杜荔脸色阴沉 下来,江东梧桐庄苏来凤来了,她要跟我爸洽谈双高大豆的育种专利! 孙天鹄的眉 毛倏地拧到一起,两眼透着焦灼。杜荔淡淡一笑,走吧,陪我看看下花堡,好长时 间没来了! 孙天鹄还是不说话,跟着杜荔朝豆儿河边走去。他现在其实很想给妻子 闫新蕊打个电话先铺垫几句,不知为什么,手机都掏出来了,又神差鬼使塞了回去。 头会儿他刚从村委会出来,看见下花堡好几个姑娘手里拿着彩绸和彩纸正往自己家 里去,他猜测她们可能要找闫新蕊缝制明天运动会啦啦队的各种彩旗。 他担心自己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会引起闫新蕊的误会,虽然闫新蕊很能忍耐, 但万一她不理智呢? 倘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就会被那几个姑娘传得满村风雨,他 倒不在乎什么,不过杜荔现在正仕途得意,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不慎,断送好朋友的 政治前程。 孙天鹄的猜测果然没有错,闫新蕊这会儿正和几个姑娘在院子里糊啦啦队的小 彩旗,一抬头看见李小山走进来,就笑着说,李小山,我叫她们几个抓了官工,彩 旗快糊完了,你们还得准备锣鼓和别的家什,别到时候气氛出不来,影响下花堡的 形象! 李小山胸有成竹地,你就放心吧,明天把咱们村文工团也拉上去,那几个唱 评戏的大嗓门,张嘴一嚎,整个运动场,哗啦啦就能倒下一大片! 闫新蕊和那几个 姑娘都拍着巴掌笑起来。李小山望望闫新蕊,小声地,杜县长来了,孙书记叫你准 备晚饭! 闫新蕊蓦然一怔,你说哪个杜县长? 李小山神秘地笑着,就是乡里走的杜 书记啊,怎么? 你不认识她? 闫新蕊心情复杂地,她来啦? 她怎么上这来啦? 李小 山笑着,人家是主管农村经济的副县长,整个松苑县都属于她的管辖范围,下花堡 当然也不例外,怎么不可以来呀? 闫新蕊望望那几个姑娘,好啦,你们把这些旗子 都带走吧,我要给县里领导做饭啦! 那几个姑娘答应着,走出孙天鹄家院子。闫新 蕊摸起一把斧子,李小山,我抓你个官工,给我劈点儿样子! 李小山笑着,干吗不 使煤气罐儿呀? 闫新蕊笑了笑,你们一把手这些天添毛病了,非要吃木头火炒的菜, 你说这有什么区别呀? 李小山屁溜溜地,当然有区别了,男人吃用煤气罐炒的菜, 你猜怎么样? 阳痿! 闫新蕊笑骂,滚一边去,快劈木袢子! 李小山嬉皮笑脸地伸伸 舌头,走到木拌垛前,拿下一块大木方子,使劲劈起来。闫新蕊走进灶房,拎起一 个塑料水桶,走到院子机井前,一下一下压着水。李小山捧着劈好的细木袢子,走 到闫新蕊跟前,似乎想说什么,沉吟一下,没有做声,直接走进灶房。闫新蕊拎着 水桶走进来,哗地倒进大锅里。李小山蹲下身子,往灶坑里架着细木头袢儿。闫新 蕊点燃一块带有松油子的小木头袢儿,塞到灶坑里。细木袢儿开始噼噼啪啪燃烧。 李小山又将几块略大一些的木桦儿,顺手塞到灶坑里。闫新蕊满意地,行啦,你忙 去吧! 李小山又抬起头,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 闫新蕊昭昭他,你怎么啦? 好像丢了魂儿! 李小山掩饰地笑着,没什么,真的 没什么! 闫新蕊笑起来,哦? 我知道啦,你是不是又想吴小蜻啦? 你可真走桃花运, 下花堡最漂亮的一朵花,叫你给摘了! 李小山惬意地笑着,嫂子,孙书记都跟你说 我什么了? 闫新蕊撇撇嘴,还用他说呀? 你和吴小蜻前些日子顺着河沿,往树毛子 里钻,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你还装啥呀? 李小山连连跺着脚,糟了糟了,这影响造 出去了! 闫新蕊笑着,行啦行啦,别假模假式了,你们男人啊,有几个老实的? 能 像天鹄那样用情专一就不错! 李小山脖子一歪,堆满舌尖的话脱口而出,得了吧, 你要是再不看紧点儿,孙书记兴许就叫人撬走了! 闫新蕊被说中心事,好半天不吱 声。李小山似乎觉得说走了嘴,急忙向闫新蕊解释着,我这也是开玩笑,你千万别 往心里去呀! 闫新蕊盯着李小山,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李小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闫新蕊若有所思地望着李小山的背影儿,脸上渐渐被一团阴影笼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