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这是一个红日朗照的上午。孙天鹄出院之后马上赶回下花堡,仔细听过李小山 的汇报之后,他隐约意识到形势比较严峻,远比杜荔临去美国之前提醒他的还要复 杂得多。先前他的全部精力几乎都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缓和与上花堡牛逵的矛盾, 争取中花堡石富加盟,力求促成三村合作的良好局面。二是赢得杜一樽的信任,把 双高大豆育种基地的项目拿到手。现在看来,这两件事虽然都很艰难,但毕竟阴差 阳错实现了。不管出于感激还是其他原因,至少牛逵已经欣然同意三村共建双高大 豆育种基地,并在动身参加全省村干部培训班之前,当着孙天鹄的面,授权给二把 手赵来发,委托他全力配合孙天鹄落实这项工作。还有杜一樽和闫新强,尽管他们 对孙天鹄心存疑惑和偏见,但毕竟在省长的过问下,同意把这个迄今为止在农作物 高科技领域中有重大突破的双高大豆育种专利交给他们。 至于前期投入资金,孙天鹄此前和苏来凤在电话里沟通,江东梧桐庄农工商贸 总公司答应入股参与这件事。所有这一切似乎已经显示,根本不存在任何障碍了, 只要按部就班操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美丽的梦想就会变成现实了。 然而,梦想毕竟只是梦想,它与现实还有很长的距离。孙天鹄突然醒悟,他先 前解决的只是一个环节,另外还有两个环节显然八字还没一撇呢! 倘若不解决这两 个更具关键意义的环节,他这个三村共建双高大豆育种基地的梦想,就将永远是一 个零! 这两个环节就是双高大豆的市场占有率和村民的认可度。不只是因为熟读各 种市场经济教科书受到启发,就是置身乡村经济活动之中的孙天鹄,也已从实践中 渐渐悟出,要想建成现代化大农业的航空母舰,必须具备三要素,一是要有发展潜 力的龙头项目,二是这个龙头项目要在生产领域形成规模,三是要打进国内外农产 品大市场。第一个要素的关键是高科技含量,第二个要素的关键是广大农户的自觉 参与,第三个要素的关键是产品要成为有竞争力的品牌。就是说要以龙头项目为中 心,一头连着农户,一头连着市场,三种要素互动,才能形成良性局面,否则任何 一头出了问题,整个航空母舰就会触礁沉没。 就说杜一樽教授这个双高大豆吧,虽然在面积很小的试验田已获成功,甚至在 理论上也已蜚声中外,但毕竟还没有大面积耕种,究竟能不能赢得市场份额,现在 还是一个未知数。用一个未知数去说服最看重实际利益的村民们踊跃参加,显然是 在痴人说梦。如果下花堡、上花堡和中花堡拥有土地使用权的村民们不参与这件事, 那就根本形不成一定的生产规模,也谈不上在国内外农产品市场中培植竞争力,这 显然是一环套一环的互为因果关系,要想环环相扣,丝丝入扣,实现良性互动,就 目前李小山汇报的情况来看,显然很不现实。 孙天鹄眨动着双眼,声音里透着掩藏不住的焦虑,若照你这么说,中花堡到现 在还没动员,上花堡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我们下花堡,也只有一小部分村民对这个 项目感兴趣? 李小山犹豫地看着孙天鹄,吞吞吐吐地,我有句话很早就想跟你说… …我觉得我们好像把劲儿用错了地方,这就好像开饭馆,饭菜还没等做好呢,就吆 喝顾客进来吃! 有些顾客根本就不想进来,有些顾客即使进来了,一看没什么好吃 的,掉头就走! 还有的顾客等在门外观望,本来想进来尝一尝,可一听最先走进饭 馆里的人说,里面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从此就断绝走进这个饭馆的念头! 孙天鹄扑 哧一笑。 李小山歪脖看着他,我说得不对么? 孙天鹄收敛笑容,你说得很生动,也很深 刻,现在我们面临的就是这么个尴尬局面,想动员村民参与三村共建双高大豆育种 基地吧,又没有充分的理由说服他们,因为我们还无法断定这种双高大豆的市场占 有率究竟怎么样? 可是,双高大豆的市场占有率又不是凭空来的呀,首先要生产出 大批量的优质双高大豆参与市场竞争,如果村民不参与不配合,土地不能连成片, 怎么能大批量地生产有竞争力的优质双高大豆呢? 我们现在就陷入了这个似乎永远 也走不出去的怪圈圈儿,就好像黑夜里走进坟茔地遇见鬼打墙一样! 李小山忧心忡 忡地,那怎么办呀? 我们用了这么多力气,耗了这么多精力,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你和牛逵斗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把他感动了,好不容易把杜教授双高大豆这个项 目拿到手,要是现在停下来,不只是下花堡的声誉彻底完蛋,往后再搞什么项目, 我敢肯定,一点儿号召力也没有了! 孙天鹄默默地点点头,他轻轻站起来,围绕着 办公桌转来转去,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才收住脚步。 电话是从美国打来的,杜荔的声音虽然隔着遥远的太平洋,竞好像在松苑县城 一样,汪汪先生,怎么样啊? 你的事情进行得还顺利么? 孙天鹄迫不及待地,你好, 我正跟李小山商量呢,现在遇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三个村子的村民都不积极,我拿 不出有利的证据说服他们……对了,你已经去我们省驻美国农产品销售处报到了吧 ?比在松苑县的事情多么?你感觉怎么样? 杜荔的声音透着难以名状的关切,你问的 这些都一言难尽……我最想知道你现在运作得怎么样? 孙天鹄沉吟片刻,你和杨厅 长的估计很正确,比我们事先预想的还要艰难……不过我还有信心! 杜荔不客气地 打断了他,光有信心不行,还要有能够支持这种信心的路数和方法,我已经猜到你 们遇到的困难,我建议你暂时不要急着动员村民参与这件事,当务之急应该进行市 场调查,拿出一份具有充分说服力的市场调查报告,然后再说服和动员村民自觉参 与……再说具体一点儿,我建议你马上和牛逵、石富商量,成立一个双高大豆市场 考证小组,最好由你带队,现在就到美国和加拿大来,如果搞得顺利,也可能拿到 一批订单! 孙天鹄的两眼瞬间进射出灼人的光亮,好,好,你这个建议很好,我一 直在想怎么才能说服三村的村民参与这个项目。乡下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 棺材不落泪,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谁都不会把土地使用权转让出来,一句话 说到位,必须先拿到订单! 杜荔欣慰地笑着,你可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好啦,我在美国恭候你,再见! 孙天鹄关闭手机,兴冲冲地看着李小山,你马 上就跟中花堡联系,我们明天上午去找石富合计,后天再去省城找牛逵商量,真没 想到啊,杜荔一个越洋电话解决了我一个大难题! 李小山戏谑地,只解决一个大难 题呀? 没有别的啦? 孙天鹄看看李小山,你什么意思啊? 李小山憋着笑,将嘴巴贴 近孙天鹄的耳朵小声说了句什么。孙天鹄倏地伸出两只手,好像一把老虎钳子,使 劲夹住李小山的脖子,李小山拼命挣脱,两人打闹成一团。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又是杜荔打来的越洋电话,她刚从网上搜索到一条信息, 说美国的医药市场有一种能根治先天性心脏病的特效药,她想买下来寄给闫新蕊。 末了她还闪闪烁烁地告诉孙天鹄,她已经接受于是乎的邀请,准备和于是乎到夏威 夷度假。孙天鹄愣住了,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心情复杂地把手机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