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这是美国洛杉矶机场,神色匆匆的杜荔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准备乘下一个航 班去夏威夷度假,一直苦苦追求她的于是乎已经提前两天到了那里,来电话说一切 都准备好了,就等杜荔到达之后尽兴玩几天。杜荔明显消瘦的脸上浮出无奈的苦笑 c这哪里是度假?分明是一场异常艰苦的谈判。不过杜荔很有信心,她顽强地相信自 己会说服于是乎兑现自己的承诺,同时也能在不伤害老同学自尊的前提下,委婉地 拒绝他对自己的苦恋。不是杜荔心肠太硬,她觉得爱与嫁是两回事,不等于爱上了 就一定会嫁,也不等于被爱上了一定要嫁,最理想的是双方都爱上了才能谈婚论嫁, 如果不爱真的就不能嫁,即使对方很优秀并且很爱自己,否则就是欺骗对方的感情, 就是亵渎自己的心灵。 飞机晚点了,距离起飞时间还有整整四个小时。杜荔百无聊赖地坐在候机大厅 里,忽然萌生再给孙天鹄打一个电话的念头。好几天了,她一直在抑制自己这个念 头,她很想在拿到一批双高大豆的订单后给孙天鹄一个惊喜。可是不知为什么,她 现在心里有些烦躁,那种要跟孙天鹄交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轻轻掏出手机,屏 住呼吸,一下一下按动一串电话号码。孙天鹄的手机果真开着,一阵悠扬的音乐传 过来,杜荔的心咚咚跳着。 忽然那种悠扬的音乐消失了,手机里传出很冷酷的声音,对不起,您所呼叫的 号码已关机…… 杜荔心里一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袭上心头。她搞不清楚为什么孙天鹄不 接她的电话? 手机明明已经接通了,又为什么关闭了? 她紧紧咬住嘴唇,又拨通了 孙天鹄家里的座机,仍然没有人接。杜荔眼睛里透出焦灼的光。她很想再拨通下花 堡村委会的座机,但又犹豫了。她很早就感觉出鬼精鬼灵的李小山正在观察她和孙 天鹄之间的关系,她不想叫任何人胡乱猜测和亵渎她与孙天鹄之间原本就很纯洁的 那份感情。她固然很爱孙天鹄,但她从来就没有试图插足他的家庭并拆散他和闫新 蕊美好婚姻的打算,她只是不想欺骗自己的感觉,只想真心实意地帮助孙天鹄在事 业上能有一番作为。来到美国之后,她很快就把G 省驻北美地区农产品销售处建立 起来。说是销售处,其实只有一个副处长,一个会计,两名办事员,加上她一共才 五个人。 他们现在的工作重点就是考察北美的农产品市场,尽管G 省在国内是名列前茅 的农业大省,但好多农产品的质量,尚未达到国际市场的要求水准,特别是农药的 污染程度还有待改善和排除,杜荔和其他四位同事的当务之急,就是拿出一份内容 详细的考察报告,提供给G 省主管农业的决策部门。自然,由下花堡发起的三村共 建双高大豆育种基地的项目,毫无疑问地也列入G 省驻北美农产品销售处的工作日 程。就为了这个项目,她特意在电话里和于是乎谈了两个小时。最后于是乎半是玩 笑半是认真地约请她到夏威夷度假,还说这关系到她最在意的双高大豆将来在北美 市场上到底能够占有多少份额? 杜荔明白于是乎不是在跟她说笑话。好多去美国和 加拿大留学回来的同学都曾对她介绍说,于是乎在那里惨淡经营八年,很有成就, 市场人气很旺,特别是药材生意和土特产生意做得很好。他有一批固定的客户,那 些客户对他的信任已经达到不看产品就下订单的程度,当然于是乎也不是随意浪费 客户对他的信任资源,因为他明白只要有一次失信,他的财路就算断绝了。 对于G 省松苑县豆儿乡下花堡准备上马的双高大豆育种项目,于是乎曾经在回 国访问G 省时,答应开辟双高大豆在北美的营销市场,依他的影响力,先拿到一批 订单似乎不成什么问题。如果孙天鹄真能先拿到一批订单,对于他说服下花堡、上 花堡和中花堡的村民参与双高大豆育种基地的项目,显然意义非比寻常。 只是杜荔也很清楚于是乎的心思究竟在什么地方! 尽管这种赤裸裸的交易令她 很反感,甚至有一种被凌辱的感觉,但是一种更强烈的欲望促使她还是含含糊糊地 答应了。杜荔深谙父亲杜一樽试验成功的这种尚未大面积耕种的双高大豆,下一步 是否能有市场订单,对下花堡对豆儿乡对松苑县甚至对地处东北亚的G 省都意味着 什么! 一种为了神圣目标而献身的使命感,激励她就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她 不相信于是乎会那么卑鄙,毕竟他也是个有知识有教养的商界成功人士,而且他经 销的好多土特产和药材都来自中国北方,G 省是其中之一,即使不是从老同学的角 度,于是乎也绝对不会开罪于G 省农业厅的派出干部杜荔:只是不知为什么,杜荔 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她在前几天就有意无意地把要去夏威夷度假这件事透露给孙 天鹄,她潜意识中似乎很企盼能够得到孙天鹄的理解,哪怕一句鼓励的话也好,她 会毫不踌躇地去和于是乎周旋。然而那个令她难以忘怀的孙天鹄,居然一点反应也 没有就把手机关掉了。现在呢,仍旧不想接她的电话,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管出于 什么原因,他都没有丝毫理由不理睬她,她揣测不出孙天鹄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 也许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杜荔踌躇大约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下决心拨通了 下花堡村委会的座机。接电话的果然是李小山,杜荔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你们孙 书记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明明手机通了,也不做声,随后就把手机关 了,你问问他,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李小山愣了愣,杜县长,刚才是你的电话么 ?我看见孙书记关机,可不知道原来是你的电话,他不应该呀,谁的电话都可以不接, 惟独你的电话他应该接……我想他最近几天心情不好,你不要怪罪他! 杜荔显然有 些不安,传到李小山耳朵里的声音也有点儿颤抖,你能跟我说说么? 到底发生了什 么事? 李小山犹豫着,杜县长,你还是别听了,心里犯堵! 杜荔很焦虑,李小山… …对不起,我有些不冷静,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么? 我正要去 夏威夷见一个老同学,具体商定双高大豆市场订单! 李小山长叹一口气,杜县长, 你还是别操这份心吧,一切都没意义了! 杜荔愣住了。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听完李 小山从头至尾的陈述,她只记住了一件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上花堡、中花堡和下 花堡的脆弱联营已经解体,三村共建双高大豆育种基地的项目至少暂时搁浅了。 杜荔抬腕看着手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三小时。一个念头在她脑际迅速掠过。 她决定取消夏威夷之行,马上跟杨自如联系,按照组织程序,她现在已是省农业厅 干部,全部工作都要归杨自如亲自领导。那位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的省农业厅长惊愕 地听完杜荔的陈述,立刻同意杜荔马上回国述职。她知道,下花堡、上花堡和中花 堡三村共建双高大豆育种基地的项目已经列入省政府的“十一五规划”,现在居然 出师不利,三村联盟解体,实在令人震惊。杨自如焦灼地希望杜荔能够尽快回国挽 狂澜于既倒,无论如何不能叫这个很有市场前景的农业高科技项目功败垂成! 然而 等待杜荔的却是一件始料不及的事,孙天鹄带着女儿瑶儿去上海探望妻子闫新蕊之 前,已经郑重地向豆儿乡党委和乡政府递交一份长达三页的文字报告,其中包括三 项内容。 一是从即日起正式辞去下花堡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的职务,建议由下花堡 二把手李小山全面接班。二是请豆儿乡党委和乡政府对他在任期间的经济行为进行 审计。三是孙天鹄本人马上要着手筹建一个农作物良种培育股份有限公司和农作物 经纪人协会,他既当董事长又当总经理,还要聘请闫新强和杜媛做公司的研发主管, 请求豆儿乡党委和乡政府给予支持。薛五车和高八斗吃惊地看着孙天鹄的辞职报告, 竟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处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