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的烦恼 一脚不慎踏进烂泥坑里,虽然脏了点,只要把脚洗净就行。然而,思想要陷入 一片沼泽,就会麻烦得多,令你迷茫和困惑。 凭良心说,生意做的再大,她也不愿长久待在南方,因为丽城毕竟是她的家啊。 可谁又能明白,她待在南方的心啊!有钱的寂寞与无钱的难耐到底不一样。是不是 这样,她才在一种既像暗喜又像是迷乱里打发着日子?在金钱思想泛滥的今天,美 色同样在勾起人们的欲望。的确,到处游荡的美色谁又能把握得了呢? 接到儿子快要回国的电话,当然叫一个做母亲的欣喜万分。儿子出国留学,已 四年有余,分分秒秒里,哪个时候不让一个做母亲的思念得心尖生疼? 可她心里老有一种怪怪的不舒服。这种怪怪的不舒服源自她的内心,她当然清 楚,却又是那样的叫她难于释怀和糊涂。当穆亚珂带着他那孩子般迷人的容貌来到 她面前,唤起她那少女般的情怀——虽然她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而热烈的张开 怀抱,将自然创造的这个可夺其志的尤物揽入怀中,谁又能辨别得了是非的真假? 也许生活就是如此叫人难得糊涂!不是吗?有时候,还能为自己的事业、为自 己的事业有成而勤奋不已。可要是闲下来呢?要是到了寂寞难捱的时候呢?那种久 已蕴藏在心底深处的忘年激情——忘年的欲望就要燃烧起来。就像久已埋藏于地底 深处的石油,一朝被发掘出土,就是那样的易于被外界事物引燃一般。更要人坐卧 不安的是,人们对于男女之间的苟且之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对于这种 诱惑,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抵御得了。 但于今这件事却叫她不能不挂怀,而且迷乱不堪。仔细想来,如今一个男子多 个婚外的情人,私下里都是心安理得。甚至有刊物常登载一些如此报道,说儿媳妇 替婆婆与第三者过招。至于伤不伤大雅无可奉告,可给人的印象似乎是第三者更安 全了。而子女能有此种认为,作为老爹哪有再躲闪的道理? 讨厌的是终归是法律容 不得, 逼得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偷偷摸摸。 可偏偏她是个女的。对于女的偷养情夫的事,敢说的是,在人们的眼里要比男 人偷养情妇的事不齿得多!于世人尚且如此,一旦儿子知道了,可叫一个做母亲的 脸往哪搁?不妙啊——不妙! 问题是她把穆亚珂,她的小情夫怎么办?那个非常之可爱的小帅哥,还没她的 儿子大呢。事实上,在这一年里,她隐隐觉得,就这么长此以往偷养一个小情夫, 终归不是一个办法,也不成话,便几次决心斩断这揉心的时髦玩意儿。就跟有志者 立志长,无志者长立志一样,三番五次的决心总没让她做到点子上。她的小帅哥就 是这样挠着她的心尖!说也难怪,不单单是她寂寞难捱,更主要的是,时风如此, 你叫她干巴巴地瞅着能不眼馋吗?无怪乎如此!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儿子就要从美国回来了。从根本上来说,她也实在讨厌这 种外地生活。从体面到脸面到尊严,哪一样不在要求她斩断这有伤大雅的是非根源? 况且,谁不知她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忽然,一种无理的笑钻进她的心房,别别扭扭让人赶不走。说来也是,别人都 是在外地养个情人,然后偷偷地去玩乐。她倒好,在家门口养个小情人,自己却一 溜烟跑到南方去。 “唉!”她轻叹一声,起身离开老板椅,似乎要活动活动筋骨,借此达到思维 上更新的目的。就在这时,老板桌上的外线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你好, 哪位?” “阎董事长,是我,李刚!” “有事吗?”李刚是她北方集团公司的总经理。 “阎董事长,金华期货经纪公司……”李总经理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更为恰 当的字眼。 “什么事啊!我说你利索点,别吞吞吐吐像个老妈子似的。”她虽然嘴里这样 说,却也感到事态非同小可。因为从经验来看,不是大事,李总决不会表现出这样 的水平。 “金华期货经纪公司出事了!”李总经理仿佛咬着牙在说。 “啊!”轻轻的一个“啊”字,几乎概括她的全部思想。她迅速整理好思路, 把想要叫骂的愤怒硬生生压回肚里,说,“第一,先从集团公司拿出钱来,保住公 司的信誉;第二,做好安抚客户的工作,防止事态扩大。其余的等我回去再说!我 明天就回去。”说完,她撂下电话。 本来就烦乱的心,经这事一搅和,有点压不住了。她离开老板桌,闷闷地在屋 里踱着脚步。 金华期货经纪公司是北方集团公司的一个下属公司,由于期货交易的特殊性, 所以她对这个公司总是非常关注。可现在,身为经纪公司的老总,违反集团的财务 纪律,背着集团公司下进大量的交易订单,导致公司一下子亏空两千多万,他却拍 拍屁股跑了。别的不说,光是他不负责任的逃掉就尤为让人可恨! 正在这时,她的助理孟丽桐手拿一份财务报表走了进来。她接过报表扫了一眼, 就顺手把它放在桌上。“丽桐,陪干妈出去透透气。” 丽桐顺从的应了一声,跟上她就走了。这个时候,丽桐就跟看透了干妈的心一 样,开着车一路向前驶去。她知道干妈要去哪。 海边的风凉凉地扑上面颊,钻进身体里,直叫你有抱臂的感觉,远比那空调来 得惬意。 本想在儿子回来之前专心处理掉那些挂心的隐私,好让她以一个伟大母亲的坦 荡形象来引导儿子正确对待他的人生。自己稍稍放纵一下可以,但她明白,儿子绝 不可以这样胡来。这样做与虚伪没有关系,确切地说,是为了下一代的健康成长。 可令她烦心的是,每当她下了极大的决心要斩断情根时,总会被她的小帅哥那可爱 的脸蛋儿击得支离破碎。她那菩萨心肠实在不忍伤害她的小帅哥!她的小帅哥也真 的年轻啊!他能受得了吗?就这样拖到今天,她也无法了断这人间的柔情蜜意,就 像钓鱼钩的倒刺扎在你的肉里一样,让你万般难受! 怪就怪在她太不欣赏一夜情,怪就怪在她的慈爱心肠,觉得不把她的小帅哥包 养下来,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人到底是人,毕竟与动物不同,哪能认都不认识 见面就睡觉,睡完觉毫无感觉就不负责任各奔东西。而她的小帅哥又的的确确是一 个可人的酷哥,根本就叫她放不下来。 以前是怕人知道,所以怕的怪,怕的心烦,怕的心痒痒的甜美。现在是真的烦 心。“儿子,儿子。”她心里默念说。越是烦心越是叫你不得安宁。这不,金华公 司又……唉!让你根本无法集中心思来处理你的事情。 “唉!”她叹口气,想想能使人舒畅的大海也不能排遣她的惆怅,一丝怅然若 失的情结令她回过身,有些失望而归的念头。 “干妈,什么事能让你这样不开心?跟你这两年,还没见过什么事能难倒你呢。” 这孩子说话总是这样入耳,就像她的容貌一样温柔可爱。她微微一笑,望着丽 桐说:“当然没有什么事能难住干妈。可干妈也有干妈难念的经啊。”忽然,一个 想法在她的脑海闪现出来,“丽桐,假若我给你一个公司,你能把它管好吗?” “哎呀干妈,你怎么也给我开起玩笑啦!”丽桐不经心地笑了,并上前挎住干 妈的胳臂,“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不,干妈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行吗?” “你要有自信心。行,我看行。”干妈满有把握地说,“人都是干出来的啊。” “是个什么样的公司?它在哪里?” “是个期货经纪公司。在丽城。” 丽城!干妈的老家!哇噻!丽桐的心狂跳起来。丽城,这个在她心中藏了三年 之久的秘密,不意今朝终于看到了它破土发芽的希望。她实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一扭身抱住干妈。“谢谢,谢谢干妈对我的信任。”她想当这个经理,好发挥自己 的才能,但更想去的是丽城。 “谢……谢什么谢,这都是你自己给自己挣的。若不是干妈看你德才兼备,也 不敢把一个公司交给你!”干妈轻轻拍着她的脊梁,若有所思地说,“再说,你跟 干妈这两年里,对‘经理’这个概念应当有一定的认识了。” 朝思暮想的丽城,在紧紧抓着她的心,直叫她惟恐哪一点不小心,会令干妈变 了想法。她松开双手,又挽住干妈的胳膊说:“干妈,你这话倒鼓舞起了我的信心。 这两年里你教我的东西,我怕是一辈子也用不完了。不过……”虽说如此,她心中 到底有些担心。 也许是丽桐那温柔动听的话语特别让人开心的缘故,干妈分外开心地笑了, “不过什么?” “我是说……”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干妈像猜透了丽桐的心思,叹息着说:“唉,你是担 心自己不懂期货,干不好!” 丽桐没有说话,眼睛只盯着脚下的路。 “没关系,只要你肯学就行。期货的确是个特殊的行业,可谁也不是先知。凭 你的才智,很快就能胜任!不过,你务必记住,让你去是让你搞好管理,不是让你 做具体的交易!” 交易!公司聘请的是一个总经理,而非交易员,这点思路她是清楚的,也明白 无误地告诉过——如今已跑掉的总经理。可是!恐怕这种恶果早在两年前就种下了。 如果不是两年前他一年就为公司赚了千把万,导致集团公司对他管理上的松懈,金 华期货经纪公司能出现今天的局面吗? 那时李总经理笑眯眯找她汇报此事,她也很是得意自己为公司聘请了这么有才 的人。公司的目的不就是盈利吗?更有人说放着这样的人才不放开手脚去用,岂不 是浪费? 也许是因为赚了钱,纵然违背了公司的财务制度,作为董事长的她,并没有对 此事深究,只是告诫说下不为例。她深知期货市场风险极大,是一个能创造奇迹、 也能毁灭奇迹的场所。在那里流传着一句让她至今记忆犹新的话——如果你爱他, 请把他带入期货市场;如果你恨他,也请把他带入期货市场。期货就是如此之简单, 就是如此让你爱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每当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有必要开个会,就 此事说明一下,严肃集团的财务纪律,谨防以后出现大的问题。 可后来,她怎么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呢!她又想起了她的小帅哥。 那时,她刚认识她的小帅哥,不能说心思全放在她的小帅哥身上,却也让她在 迷恋里有些忘乎所以。一来二去,倒把正事给忘了,真是! 有些事不能想,有些事不敢想,可有些事你就是想得明明白白却依旧叫你糊糊 涂涂不能自拔。她老早就知道,一个人一旦沉湎于声色当中,不用对手,多大的事 业都能自己毁掉。谁不是心明如镜?但谁又能做到总以平常心对待各种诱惑? 突然,烦躁来袭,“丽桐,我们回去吧。” 看得出,丽桐对于去丽城的任职安排非常满意。可她呢!她的小帅哥为何让她 迟迟下不了决心。常言说,快刀斩乱麻,可自己的刀为何总快不起来。是她的小帅 哥特别诱人的缘故,抑或是男女之间的事本身就要人难以逾越或放弃? 自打见到穆亚珂那天起,她就觉得,要放下他绝非易事。她也明白,像她这样 的半老徐娘,要想笼络住这样一位小帅哥,只有在钱上下些工夫。事实上,他们的 关系就是钱色交易,但在感情上,她却不肯如此埋单。 小车奔驰在环城大道上。各色车辆快一阵慢一阵,直叫人有堵车的感觉,直叫 你心里发慌。经济发展了,城市日益膨胀起来,膨胀得你根本就看不到它的边缘。 各样蜂拥而至的人流,就像城市的细胞在迅速繁衍着,冲击掉城市原有的模样。伴 随而来的物欲、肉欲横空出现在城市的每个十字路口,让你无法选择,让你无法逃 避。无孔不入的广告充斥着大街小巷,长长的肉色丝袜套在白嫩纤长的大腿上的广 告,挑逗得你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更有美女那靓丽的脸蛋洒下一片蛊惑的光圈, 令你欲火钻心,左右摇摆。俊男帅哥在广告里表现出的潇洒风度、迷人神采,令众 多女子追星捧月般的朝思暮想,理所当然就为许多男人效仿。可你不能仔细品味这 种潇洒,这种神采,它们就跟温室里的花一样没有了野味。在这被金钱诱逼的岁月 里,男人依然披着雄性的外衣,骨子里却透出艳女的媚气! 忽然,一幅久远的画面扑进她的脑海。 一只饥饿的狼,雄姿卓然,傲然挺立在黄昏的山岗上,雄视天下,仰天长嗥! 这种凛然不可侵犯、不可欺侮、独立奋斗之精神,在今天为金钱而金钱的社会里, 在和平的表层下,被声色淹没得几乎看不到丝毫踪影了! 她闭上眼睛。实在是不能再想了,她已经很累。但车窗外花花绿绿的世界,又 不能不叫人想! 然而,她的小帅哥依旧不听话地跳进她的脑海。虽然她的小帅哥根本没有狼的 凶悍、威严与野蛮,可那样一个占尽自然之春光的人儿,可人得直叫人心花怒放, 又是一个很乖的孩子,非常听她的话,哪一次不是让她舒舒服服满意而归。何以此 时头脑中却出现了狼的画面?是潜意识里莫名的冲动,抑或是对久已埋没的意识隐 约的怀念?她不知道。 当散儿说着神秘而又诱人的话语请她去吃饭,十足地鼓起了她的好奇心。在酒 店见到穆亚珂这个小帅哥后,这种好奇心就变得浪漫起来。可是,她到底不是个放 得开的人,有了小情人之后总是担心别人知道,毁了一世名誉。所以,她跟散儿说, 要绝对保密。 “不就是在一块吃顿饭嘛。与男人在一块吃饭的回数多了,谁还记得那事。哎, 我说阎姐,你干吗没事找事呀。”散儿知道阎董事长很自尊,因此不肯把事捅破, 只是巧妙应道。这事明摆着是散儿有意安排的,不想她会如此说,足见她的良苦用 心。阎董事长放心地笑了,却笑得有些尴尬。 前思后想,放弃她的小帅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话又说回来,凭小帅哥的模样, 一旦他们分手,定能另外找一个!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经常不 在家,那样年轻而又精力旺盛的帅哥,能按捺住寂寞之情吗?他会不会背着自己已 和别人……她也风闻过有些包养二奶的,因为有事业要干,还有家要兼顾,因此不 能经常在二奶的身边,寂寞难耐的二奶,哪肯置大好年华于不顾,很快就拿着他的 钱,偷偷地找了情人。若真是这样,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丽桐,你回去后就订两张回丽城的机票。哦,明天的。” “明天?”丽桐简直不敢相信,这事来得这样快。 “嗯。” 丽桐极力掩饰自己的喜悦,恨不得立刻把车开到公司,拿到机票。啊!那个被 隐藏和压抑着的秘密! 家!几年来,她是不是对“家”这个概念已经模糊得难于辨认? 事实上,自从儿子来电话说要从美国回来后,就已激发出她心底深处对家的渴 望。的确,到了她这样的年龄,对家没有不眷恋的。她收孟丽桐做干女儿,潜意识 里不就是对家的渴望吗? 她不能再迟疑不决!那件荒唐的事应该让它消失,决不能让它危及家庭的美满! -------- 虹桥书吧